“真好喝啊,而且可以免费续杯。以前我一直搞不懂为甚麽有人要来这种地方喝贵死人的咖啡,现在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享受。”他放下杯子,从上衣内侧口袋中拿出手机,找出手机内储存的一张照片,显示在萤幕上。“我之前也说过,你的目的并不是逮捕凶手,而是另有目的,我没说错吧?”

蒲生拿起咖啡杯,“请继续说下去。”

“我不喜欢卖关子,所以就亮出底牌吧,这就是我手上的王牌。”早濑说完,把手机的液晶画面出示在蒲生面前。

照片中是日野放在家中阳台的那盆盆裁,虽然没有花,但他主张那是黄色牵牛花。

“我还有另一张牌。”早濑从皮包里拿出塑胶袋放在桌上,塑胶袋里是一个信封。

“这是甚麽?”蒲生问。

“日野的供词中不是提到吗?就是放在秋山家矮桌上的信封,请你看一下里面的东西,但务必小心。”早濑从皮包里拿出白色手套,放在塑胶袋旁,“警察厅的人应该不会随身携带手套吧。”

“借我用一下。”蒲生说完,戴上手套,伸手拿起塑胶袋,打开里面的信封,把照片拿了出来。那是黄色牵牛花的照片。

“怎麽样?”早濑看着蒲生的表情,“还是你认为这是假的。”

“不,我并没有这麽说,你打算怎麽办?”

“我刚才也说了,只有我注意到日野,我也再三叮咛日野,除了我以外,不要和其他侦查员接触。我愿意把这张王牌交给你,只是看你要怎麽展现诚意了。”

蒲生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他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充分思考对策。

他终於抬头直视着早濑。

“以前你曾经说,希望自己亲手逮捕凶手,是有甚麽原因吗?”

“非告诉你不可吗?”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不方便,不说也没关系。”

“不,”早濑摇了摇头,“只是说来话长。”

他简短地说明了两年前的偷窃事件。

“所以,我欠了死者秋山周治先生一份很大的人情。如果不是他,我儿子就会被栽赃,可能会对他日后的人生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我和儿子约定,一定会亲手逮捕这起命案的凶手。”

蒲生频频点头。

“没想到有这种事,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蒲生先生,怎麽样?我亮出了所有的底牌,你可以亮出你的牌吗?”

蒲生似乎无法下决心,再度看着黄色牵牛花的照片,又默默地把照片放回信封,这时,他似乎发现了甚麽。

“信封里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没错,只是不知道为甚麽会放在里面,日野说,他也不知道。”

蒲生把戴着手套的手指伸进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三张细长形的纸。

“这是…”蒲生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打算针对这个问题进行调查。”

但是,蒲生似乎对早濑的话充耳不闻,露出凝重的表情看向远方,不一会儿,他的表情渐渐柔和,他轻轻地笑着,身体微微摇晃着。

“怎麽了?”

“没事,不好意思,”蒲生摇着戴着手套的手,“早濑先生,你原本想要抓到凶手,是想要报恩吧?”

“是啊,有甚麽问题吗?”

蒲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早濑的脸。

“你的报恩可能会创造出另一段恩情。”

“甚麽意思?”

“就是因为你的努力,保护了很多人的意思。我知道你费了很大的工夫,但这起命案似乎已经解决了,我必须向你道谢。”蒲生说着,露齿笑了起来。

34

不出梨乃所料,最后一首曲子果然是〈Hypnotic suggestion〉,前奏响起时,live house 内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大家果然都知道,这首歌是『动荡』的代表作。

大杉雅哉开始唱歌时,场内的欢呼声立刻消失,谁都知道,用欢呼淹没这首名曲是一种罪恶,谁都想好好欣赏这场表演的最后一首歌。梨乃也有同感。

今天她来到新宿的一家小型 live house,『动荡』又换了新的键盘手。这次是阿哲的朋友,一头长发染成金色,梨乃虽然听不出这个年轻人弹得好不好,但感觉很不错,和其他成员配合得很好。

得知他们要表演时,她原本想约蒲生苍太一起来,因为他应该还在东京,但想到前几天的事,就忍不住犹豫起来。

当初因为周治遭人杀害,他们开始追查黄色牵牛花,没想到因为某种奇妙的偶然,开始调查蒲生苍太的初恋女友,最后竟然追查到大约五十年前,蒲生苍太的外祖父母遭到杀害的事件,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这起事件的存在。

之后,她和苍太互通了一次电子邮件。苍太在电子邮件中说,那天他回家后,发现母亲消失了,留下一封信,所以代表她是主动离家。

『我哥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至今仍然没有回家,现在连我妈也离家了,他们都没有和我说清楚,就从我的面前消失了。我不知所措,完全无所适从,我乾脆也闹失踪好了。』──她可以充分感受到蒲生苍太电子邮件中的无奈和无力。

到底是这麽回事?就连梨乃这个外人也不由得感到担心。不,她虽然不是蒲生苍太的家人,但也不是毫无关系,有权向他了解详细情况,所以写了电子邮件给他,希望有进一步消息后,立刻通知她。苍太回信说,没问题,之后就完全没有联络。

雅哉的歌渐渐进入佳境,听起来宛如咒术师在念咒语,又像是僧侣在念经。在单调的重复中,隐藏着微妙而细密的旋律,在内心深处回响。雅哉和尚人是天才──梨乃再度这麽想。

歌曲结束后,观众的反应一如往常。每个人都呆若木鸡,甚至忘记发出声音。数秒后,才终於响起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如雷的欢声。今晚也一样。梨乃拍得手掌都痛了。

乐团的成员消失在舞台后方,演唱会结束了。以年轻女性为中心的观众都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走出会场,今天独自前来的梨乃也和他们一起走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