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等那两名侍卫发出哀号,众人回过神来之际,齐王已经完全落入萧君默手中,局面顷刻便被他控制了。曹节和那两名侍卫惊骇之余,连忙持刀冲了过来,却被萧君默用刀一指,只好停在一丈开外,不敢轻举妄动。
“萧君默,原来背后插刀的人是你!”李祐一边惊恐地看着眼皮底下的横刀,一边咬牙切齿道。
“殿下,收手吧,现在收手只是谋反未遂,回朝向皇上请罪,兴许还能从宽发落。”萧君默淡淡道。
“你放屁!”李祐怒目圆睁,“姓萧的,在本王地盘上你也敢造次?你就不怕本王一声令下就把你剁成肉酱?!”
“这是你的地盘没错,”萧君默一笑,“可惜现在归我管了。”说完,他猛然抬脚,踹翻了面前的一张食案,案上的杯盘酒菜哐哐啷啷倾覆一地。
这是他与裴廷龙事先约定的暗号,表明他已成功挟持齐王。
声音一响,正堂两侧的所有窗户几乎被同时撞开,桓蝶衣、红玉、罗彪等十几名玄甲卫纷纷破窗而入,把在场数十名手无寸铁的官员全都逼住了。与此同时,裴廷龙、薛安带着六七个手下迅速干掉了门口的几名侍卫,然后大踏步走了进来。
见此情景,李祐、曹节等人不禁目瞪口呆、惊愕莫名。
“连环计?!”李祐惨然一笑,“萧君默,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至此,齐王李祐才终于看清萧君默是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
“殿下过奖了。”萧君默哂笑道,“若不是你全力配合,我再处心积虑也没用。”
说话间,裴廷龙等人已经走了过来。此时四名侍卫中两人已经倒地不起,剩下那两个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冲了上去,却不过几个回合便被砍倒在地。裴廷龙径直走到李祐面前,忽然扭头盯了曹节一眼。曹节战战兢兢地握着刀,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裴廷龙,你来晚了。”萧君默道,“我差点被你害死。”
“遇到了几拨巡逻队,耽搁了一下。”裴廷龙捡起地上的一只酒壶,仰头灌了几口,咂巴着嘴,“你在这儿好吃好喝,还发什么牢骚?”
“你这么羡慕我,早知道这活就该你来干。”萧君默说着,把李祐推了过去。
裴廷龙赶紧一把抓住。
李祐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姓萧的,姓裴的,你们要是敢伤老子一根毫毛,老子……”
话音未落,裴廷龙的刀柄已经砸在了他的头上,李祐只觉眼前一黑,旋即颓然倒地,晕了过去。
萧君默扔掉手里的两把刀,往前走了几步,面朝惊恐万状的众官员,朗声道:“诸位,我知道你们的本意也不想造反,只是被齐王胁迫而已。现在我就跟诸位交个底吧,本府的武库和各处门禁已经被我们控制,齐王殿下和曹典军看样子也不能发号施令了,诸位若是愿意弃暗投明,重新归顺朝廷,现在就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若愿听从萧某劝告,就请诸位把你们的官帽摘下来,以表心志吧。”
众官员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儿,接着就有两三个率先摘下帽子,扔到了地上,然后其他人便陆陆续续跟着做了。不消片刻,堂上数十名官员的帽子已经横陈一地。
萧君默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着不知所措的曹节:“曹典军,还舍不得你的官帽吗?”
曹节终于崩溃,把刀和帽子一块扔掉,趴在地上不停磕头:“萧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是鬼迷心窍误入歧途,被齐王给蒙骗了,还请将军明察,请将军恕罪……”
“恕不恕你的罪,我做不了主,得看皇上和朝廷的意思。”萧君默淡淡道,又转向众官员,“诸位,这几天只能委屈你们在地牢待着了,等到皇上的旨意下来,你们才能重新接受朝廷的甄别和委任。”
随后,薛安带着手下把李祐、曹节及众官员都押了出去。桓蝶衣走上前来,和萧君默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感慨万千,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裴廷龙手腕一翻,把刀尖对准了萧君默的喉咙:“萧君默,齐王的事摆平了,现在该算算咱俩的账了!”
桓蝶衣、罗彪和红玉大惊失色,同时抽刀对准了裴廷龙。此刻堂上还有五六名玄甲卫,见状也拔刀围住了他们三个,场面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萧君默看着裴廷龙,淡淡一笑:“裴廷龙,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
“你的命是圣上和朝廷想要的,不是我。”
“裴廷龙!”桓蝶衣厉声道,“若没有萧郎,齐州这场叛乱能这么快平定吗?就算之前有罪,也已经将功折罪了。他现在是朝廷的有功之臣,你还想算什么账?!”
“他是不是有功之臣,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裴廷龙刚才一看到桓蝶衣凝视萧君默的目光,心中就忍不住醋意翻涌,加上这数月追逃所积累的满腔怨气,更令他恨不得把萧君默碎尸万段。
“裴廷龙,你以为摆平了齐王,齐州这摊子烂事就算完了吗?”萧君默冷冷道,“齐王背后是否隐藏着江湖势力,你知不知道?万一有的话,你能对付得了吗?所以我劝你,别这么急着跟我算账,等我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咱俩再过招也还不迟。于公于私,这么做都对你有利,不是吗?”
裴廷龙闻言,眉头皱了皱,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终于把刀放了下来,恨恨地瞪了萧君默一眼,大步走了出去。其他那几个手下赶紧跟着他走了。
桓蝶衣、罗彪和红玉这才松了口气。罗彪走过来,握拳捶了一下萧君默的肩膀,眼里闪着泪光,粗声粗气道:“老大,你这几个月可把弟兄们害惨了!”
萧君默笑着还了他一拳:“上百号人都抓不住我一个,你小子还有脸说!”
罗彪嘿嘿一笑:“不是弟兄们无能,是那姓裴的窝囊,就他那两下子,岂能抓得住你?”
桓蝶衣和红玉看着他们,忍不住也笑了,但眼圈却都有些泛红。
就在这时,杜行敏忽然匆匆走了进来,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萧君默拍了拍罗彪的肩膀,示意他们稍等,然后迎了上去:“怎么了?”
杜行敏低声道:“庾士奇和他儿子庾平来了。”
萧君默眉头一蹙:“就他们两个?”
“是。”
“让他们进来。”
庾士奇父子走进正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回避了,只有萧君默一人站在屏风前,背对着门口站着。
方才他们二人来到齐王府门口时,立马便感觉气氛不对。庾平劝父亲赶紧走,可庾士奇思忖片刻后,却若无其事,仍命门口府兵通报。然后,二人在门口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府兵带他们进了府邸——与其说这队府兵是在带路,不如说是在押送。
一路上,庾士奇观察了一下府内的情况,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看庾平异常紧张,庾士奇镇定自若地道:“平儿,记住爹的话,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马上回去,带上一家老小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从此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与咱们庾家了不相干!听明白了吗?”
庾平一愣,越发惊惧:“爹,您说这些什么意思?要走咱也要一块走!”
“能一块走自然是好。”庾士奇苦笑了一下,“倘若不能,你就要担起责任来,保护好一家老小。”
随后,二人被带到了杜行敏面前,然后又在前院等了片刻,才被带到了正堂。进门之前,杜行敏拿走了他们的佩刀。
一走进来,看见堂上扔了一地的官帽,庾士奇便忍不住苦笑。形势已经一览无余——齐王估计是栽了,所有官员很可能也都倒戈了,而奇迹般地在短短一天内做到这件事的人,无疑就是此刻站在堂上的这个年轻人!
看来,冥藏急于抽身是对的,如今的事态果然不出他的预料。他那么急着离开齐州,除了去找他所谓的亲生女儿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出于对这个年轻人的恐惧。此刻,庾士奇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一个能让久经江湖、心狠手辣的冥藏都如此畏惧的人,一个在一天之间便能彻底倾覆齐王府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