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哥这话说的。”李泰笑道,“若承三哥吉言,真有那么一天,小弟我愿与三哥共坐天下!”
“哦?”李恪意味深长地一笑,“你真的愿意跟我共坐天下?”
李泰马上抬起右手:“三哥若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李恪哈哈大笑着压下他的手:“行了行了,发什么誓啊,我跟你闹着玩呢!我说过了,当一个逍遥王爷足矣!好了,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你不必送了。”说完又拍拍李泰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李泰紧跟了几步:“三哥我送送你……”
“说了不送就不送,还跟我客气?!”李恪回头瞪了他一眼。
李泰笑笑止步:“那三哥走好,改天我做东,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好说。”李恪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正堂,步伐轻快而有力。
看着李恪远去的背影,李泰的眉头慢慢拧紧了,脸上浮起一丝阴云。
不知何时,苏锦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李泰惊觉,转过身来:“锦瑟,你……你怎么出来了?”
苏锦瑟没有搭话,而是看着门口,悠悠道:“这个吴王,非等闲之辈啊!”
自从几日前被王弘义救回来后,苏锦瑟便一直在魏王府中休养,此刻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锦瑟,方才的话,你……你都听见了?”
苏锦瑟点点头:“殿下恕罪,奴家昨日听说吴王要来,便觉来者不善,今天忍不住就在屏风后听了听,果不其然……”
李泰叹了口气:“杨秉均的事,我也实在是没办法……”
“殿下不必说了。”苏锦瑟苦笑了一下,“说实话,当时让他躲在这里,奴家心里便不是很赞同,如今既然消息泄露了,那肯定只能采用吴王的办法。杨秉均的事情,都由奴家来安排吧,殿下就不必过问了。我爹那里,回头我也会跟他解释的,殿下无须担心。”
李泰一听,心里大为感动,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锦瑟,我李泰上辈子是修了多少功德、做了多少好事,今生才能遇见你啊!”
苏锦瑟仰头看着他,目光顿时有些潮湿:“殿下,能听您这么说,奴家这辈子便无憾了。”
“锦瑟,我向你保证,来日我若坐了天下,一定册封你为皇后!”
苏锦瑟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可旋即想到什么,笑容黯淡了下去:“殿下,你可知道,要想坐这个天下,你真正的对手是谁吗?”
李泰转头看着李恪离去的方向,冷冷一笑:“你说的,是我三哥吧?”
“殿下是聪明人,按说奴家也无须饶舌,只是有一言望殿下记取,吴王此刻与你联手,无非是想借你的手扳倒太子,回头再对付你。此人的心机,比太子深沉太多了。”
“我都知道。只不过,在太子倒台之前,我也只能跟他联手,或者说,只能跟他互相利用。至于日后嘛……”李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洵阳码头,樯帆林立,舟船云集。
午后的阳光洒在江面上,整个码头一片热气氤氲。
十几名玄甲卫散立在岸边的阴凉处,神色倨傲地观察着上上下下的过往商旅,同时也盯着那些正在盘查过所的捕快。郎将薛安早就交代下来,说这些地方上的捕快惫懒颟顸,大多靠不住,要提防他们偷奸耍滑,别让人犯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这时,丁捕头带着五名捕快大摇大摆地走上了码头。一名捕快打招呼:“丁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奉明府之命,到郧乡县办个差。”丁捕头道,“帮我找条船,要马上起锚的,我这差事急,得赶时间。”
捕快答应了一声,马上回头去帮他找船。不远处树荫下的两名玄甲卫闻声,往这边瞥了一眼,见是丁捕头,便把目光挪开了。旁边一个三角眼的捕快见丁捕头身后这几个面生,便走了过来:“这几位兄弟是哪儿的,咋没见过?”
“丰阳县的。”一个美须髯的捕快应道,“奉上头命令,跟老丁一起到郧乡办事。”三角眼“哦”了一声,目光却在他身后的两名小个子捕快身上扫来扫去。
美须髯忽然低低骂了一声。三角眼不解,回头看着他。美须髯吐了口唾沫,朝那些玄甲卫努努嘴:“兄弟,这世道真不公平,咱们在这大太阳底下忙活,那帮浑蛋可倒好,一个个都在树底下躲清闲。”
“可不是嘛。”三角眼深有同感,“那帮孙子,仗着是朝廷来的,个个牛皮哄哄、人模狗样的,老子也看他们不顺眼。”
“玄甲卫有什么了不起?”美须髯又道,“脱了那身黑甲他们屁都不是!”
发牢骚骂娘,是在两个陌生男人之间建立好感的最快办法。萧君默深谙此道,便跟三角眼你一句我一句,没两下就热络得跟老熟人似的。片刻后,刚才那名捕快帮他们找来了一个船老大,说是艘去江陵的大帆船,马上就起锚了。
丁捕头赶紧用目光询问萧君默,萧君默点点头,对三角眼道:“兄弟,公务在身,不跟你聊了,回头办完差事,我请你喝酒,咱哥俩好好唠唠!”
“好嘞!一言为定!”
这时,薛安忽然从税关中走了出来,手搭凉棚朝码头上看。楚离桑和华灵儿顿时有些紧张。她们虽然易过容了,但终究不脱女人的身段和形貌,三角眼的目光又忍不住往她们身上瞟来。萧君默赶紧一把搂过他的肩膀,低声道:“喂,你看我这两个小兄弟,像女人不?”
三角眼一乐:“别说,还真有点像。”
萧君默哈哈一笑:“这是我俩徒弟,刚出来当差,细皮嫩肉的,弟兄们都说他们一个是我大老婆,一个是我二老婆。”
三角眼哧哧笑了起来:“那兄弟你可真艳福不浅啊!”
萧君默嘿嘿笑着,捶了他一下:“行了,不跟你废话,先走一步了!”
“兄弟慢走,一路顺风啊!”
薛安远远望着一伙捕快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定睛一看,是丁捕头和三角眼等人,顿时不屑,对随从道:“瞧瞧这帮窝囊废,抓人不行,拉呱扯皮倒挺能耐!走,上别处看看。”说完便信步朝码头另一边走去。
楚离桑和华灵儿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跟着萧君默和丁捕头朝江面的泊船处走去,一旁的辩才和米满仓也快步跟上。一行六人很快走过一条长长的艞板,跳上了一艘正在起锚的三桅帆船,萧君默还不忘回头朝三角眼挥了挥手。
三角眼也抬手挥了挥,自语道:“大老婆,二老婆……嘿嘿,这口味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风正帆悬,三桅帆船迅速驶离了洵阳县,在宽阔的汉水江面上劈波斩浪,朝东疾行。
丁捕头瑟缩地蹲坐在船舷一角,神情沮丧,辩才和米满仓一左一右看着他。萧君默、楚离桑和华灵儿则迎风站在船头。三人聊起了适才在千面狐家里的惊险一幕。
楚离桑问萧君默是怎么识破千面狐有诈的,萧君默道:“最初,是还没到他家的时候,华姑娘说,千面狐有个表亲在洵阳县廨里当差,接着又说黑道上的人只图财。把这两句话放在一起想,我心里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既然千面狐有亲戚在当差,那他对咱们的情况肯定一清二楚,若说要图财,还有什么财比五百金的赏格更诱人呢?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胡乱猜测,还算不上真正的疑点。”
“那真正的疑点是什么?”楚离桑问。
萧君默道:“第一个疑点,是刚到他家,华姑娘跟他对完暗号之后。当时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屋后便传出了一点动静,我怀疑那是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是什么鸟早不飞晚不飞,却在那当口飞了起来?于是我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