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车来到附近的廉租区,走进一家为工人提供早餐的廉价餐厅。他跟一帮看上去像粉刷房屋的工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开口道:“我想用我的小车换一辆卡车。你们知道谁会感兴趣吗?”

其中一个人说:“是合法的吗?”

列夫露出他那迷人的笑容:“别逗了,哥们儿,”他说,“如果是合法的,我会到这儿来卖?”

这儿没人想买。他又走了几个地方,也同样碰了钉子,但他最后在一家父子经营的汽车维修店达成了交易。他用派克特换了一辆载重两吨的小型麦克牌货车,外加两只备用轮胎,既无现金交割,也没有签字画押。他知道自己被人坑了,因为开修理厂的看出他急于脱手。

当天下午,他按照城市地址簿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家烈酒批发商。“我想买一百箱加拿大俱乐部威士忌,”他说,“你给什么价?”

“按这个量,是三十六块钱一箱。”

“一言为定。”列夫掏出钱,“我准备在镇子外面开一家小酒馆,另外……”

“不用解释,伙计,”批发商指了指窗外,旁边的空地上,一伙建筑工人正在破土动工,“那儿要建一个新仓库,有这里的五个那么大。感谢上帝有了这个禁酒令。”

列夫意识到他不是第一个想到这个好主意的人。

他交了钱,他们把威士忌搬到货车上。

第二天,列夫开车返回了布法罗。

列夫把装满威士忌的货车停在维亚洛夫房子外面的大街上。冬日的下午变成黄昏。车道上没有车。他等了一会儿,感到既紧张,又有些期待,时刻准备逃离,但他没发现周围有任何动静。

他神经紧绷着,从货车上出来,走到前门那儿,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地方静悄悄的。他能听见楼上传来黛茜的声音,还有波琳娜的喃喃应答。没有其他声音。

他悄悄在厚厚的地毯上移动,穿过前厅朝客厅张望。所有的椅子都被推到墙边。屋子正中是个用黑色绸布遮盖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口抛光的桃花心木棺材,带着闪闪发光的黄铜把手。在棺材匣中安放着约瑟夫?维亚洛夫的遗体。死亡软化了那张脸上好斗的线条,让他显得十分温和。

奥尔加独自坐在遗体旁边。她一身黑衣,背对着门口。

列夫走进房间。“你好,奥尔加。”他平静地说。

她张开嘴想叫,他马上用手捂住她的脸,没让她叫出声来。

“别担心,”列夫说,“我只想说句话。”他慢慢松开手。

她没有尖叫。

他稍稍放松了一些。已经过了第一关。

“你杀了我父亲!”她气愤地说,“还能有什么好谈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稳稳地控制局面,不出一点儿差错。单纯的魅力是不够的,还必须开动脑筋。“谈谈未来,”他声音低沉,语气亲切,“你的,我的,还有小黛茜的未来。我有了麻烦,我知道,但你也有你的麻烦。”

她不想听这些。“我没有任何麻烦。”她扭头看着遗体。

列夫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你继承的家业是个烂摊子。它正在分崩离析,几乎一钱不值。”

“我父亲非常富有!”她气愤地说。

“他有酒吧、酒店和酒类批发生意。这些全都在赔钱,禁酒令生效刚刚两个星期,他已经关闭了五家酒吧。很快就会连一个都剩不下了。”列夫迟疑片刻,然后摆出他那极具说服力的理由,“你不能只考虑自己。你要想想你以后如何抚养黛茜。”

她显得有些动摇:“生意真的会垮吗?”

“前天你听见你父亲在早餐上跟我说的话了。”

“我记不大清楚。”

“好吧,就算我什么都没说。你最好自己去问个究竟。问问诺曼?尼尔,那个会计师。随便问谁都行。”

她使劲看了他一眼,决定认真对待他的话:“你干吗要来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想出了挽救生意的办法。”

“怎么办?”

“从加拿大进口酒。”

“那是违法的。”

“不错。但这是你唯一的希望。没有酒的话,你就没有任何生意。”

她把头往上一扬:“我可以照顾自己。”

“当然,”他说,“你可以把这座房子卖个好价钱,把收益拿去投资,跟你母亲搬进小公寓里。也许你能挽救大部分财产,让你跟黛茜安安稳稳过上几年,但你最终会考虑外出工作……”

“可我无法工作!”她说,“我从来没有受过任何训练。我该怎么办呢?”

“哦,你可以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也能去工厂做工……”

他并非当真,她也明白。“少说废话。”她厉声说道。

“那就只剩下一种选择了。”他伸手去抚摸她。

她躲闪了一下。“你为什么要操心我的事情?”

“你是我的妻子。”

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他拿出一副十分真诚的样子。“我知道我待你不好,但我们曾经相爱过。”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

“再说,我们有个女儿需要我们操心。”

“但你要去坐牢了。”

“如果你跟警察实话实说,我就不会。”

“你什么意思?”

“奥尔加,当时发生了什么你都看见了。你爸爸先动手打我。看看我的脸,我这个黑眼圈能够作证。我只好还手。他肯定原来就有心脏病。他也许已经病了一段时间,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没做任何准备应付禁酒令。不管怎么说,他是因为费力打我而死的,而不是因为我出于自卫打的那几下。你只需把真相告诉警察就行了。”

“我已经告诉他们是你杀了他。”

列夫觉得有希望了。他正在一步步接近目标。“没关系,”他安慰道,“当时你正难过。现在你冷静下来,意识到你父亲的死是一次可怕的意外,是他身体不好,太过愤怒导致的。”

“他们能相信我吗?”

“陪审团会的。但如果我聘请个好律师的话,甚至都不会进行庭审。如果唯一的证人发誓不是谋杀,怎么可能有庭审呢?”

“我不知道。”她改变了态度,“你有什么办法弄到酒?”

“很简单。你不用担心。”

她在椅子上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不相信你。你说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改变我的陈述。”

“穿上你的外套,我给你看样东西。”

这一刻十分紧张。如果她跟他出去,她就归他摆布了。

停顿了一下,她站了起来。

列夫心里暗笑自己赢了。

他们离开房间。到了外面的街上,他打开货车的后门。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她说:“加拿大俱乐部威士忌?”他注意到她的语气变了。这是一种就事论事的腔调。情感的成分已经淡化。

“整整一百箱,”他说,“我三块钱一瓶买的。我可以在这儿卖十块钱一瓶——如果按杯卖的话,价格就会更高。”

“我得仔细想一想。”

这是个好兆头。她准备同意,但并不想马上就做什么。“我明白,但我们没有时间了,”他说,“我是通缉犯,又带着一货车非法的威士忌,我必须马上听到你作出的决定。不是我有意催你,但你也看得出我别无选择。”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没说什么。

列夫接着说:“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卖掉这些酒,拿着挣到的钱消失。那样的话,以后你就得全靠自己了。我会祝你好运,永远说再见。我会理解的。”

“我要是不拒绝呢?”

“那我们就得马上去警察那儿。”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点了点头:“好吧。”

列夫把头扭向一边,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你成功了,他对自己说。你跟她坐在停放她父亲遗体的房间里,竟然能让她回心转意。

你这条狗。

“我得戴顶帽子,”奥尔加说,“你也要换一件干净的衬衫。我们必须留下好印象。”

很好。她是真心实意地站在他这边。

他们回到屋里作准备。等她的时候,他给《布法罗广告报》打个了电话,找编辑彼得?霍伊尔。一位秘书问他有什么事。“告诉他,我是因为谋杀约瑟夫?维亚洛夫被通缉的那个人。”

过了会儿,里面传来一声吼叫:“我是霍伊尔。你是谁?”

“列夫?别斯科夫,维亚洛夫的女婿。”

“你在哪里?”

列夫没搭理这个问题。“如果你派个记者半小时去警察总部门口,我会给你一份声明。”

“我们会到场的。”

“霍伊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