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距离60天期限还有58天)。
武向南做事向来具有计划性——十天思考,十天准备,四十天实施——这是他定下的时间节点。好处是:第一,避免过分急进,保持冷静判断,掌握好节奏;第二,如果前

面环节提前完成了,比如思考的时间只用了五天,那么省下来的五天就能放到下一个环节中去。这样会产生一种“多出来了几天”的错觉,振奋人心。
60天的思考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两天,他在网络上搜寻着各种赚钱的途径,也对自身进行了客观的判断和分析,写在了纸上——
优势:
1,身体健康,相貌堂堂;
2,头脑聪明,擅于分析;
3,行动力强,精力充沛;
4,具有较强的策划和组织能力。
劣势:
1,没有家庭背景;
2,没有社会关系;
3,没有启动资金;
4,缺乏社会经验和工作经验。
向南把这张纸反复看了多遍,认为自己的优势还是十分明显的,而种种劣势,能通过努力和勤奋来弥补。他明白,要想成功,首先必须竖立信心。如果一件事还没开始做,

就妄自菲薄的话,等于失败了一半。
另外,自己苦苦思索了两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辙,向南意识到,要想完成“60天赚五百万”的目标,仅凭个人努力恐怕是不够的,要想办法调动更多人的智慧和力量才行。

细算起来,在这件事上能帮到自己的人,目前能想到的也就俩:哥哥武大东、好哥们宋一帆。
说到宋一帆这个人,实在是个奇葩。他是向南的高中同学,文艺青年。人长得又高又帅,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一年四季穿着开大口子的破牛仔裤,宝贝吉他几乎没离过手

。只要他一张嘴唱歌,整个画面能立刻定格。此人嗓音条件得天独厚,声音纯净得如同山泉般清澈。向南不太懂音乐,但他知道,宋一帆的歌声是真正能打动人心的。

按理说,这么有音乐才华的一个人,不应该被埋没才对。实际上,宋一帆前后参加过不少选秀节目,但基本上海选都没通过一次,原因是此人性格极度腼腆,患有罕见的“

舞台综合症”。只要一上正式场合,立马晕场。向南陪他参加过“快乐男声”的海选,场面惨不忍睹。评委老师刚刚喊到宋一帆的号码,他就开始冒汗。坐下来之后,手抖

得吉他都拿不稳,再一开嗓,声音颤抖程度赶超曾轶可。没唱两句就被刷下去了。奇怪的是,一离开海选现场,他立刻恢复正常,唱出天籁之音。向南恨不得回去把几个评

委拽到场外来,可惜人家没这规矩。
不止是电视节目,酒吧驻场都不行。宋一帆曾经到一家酒吧应聘。下午的时候酒吧没客人,就老板和一两个服务员。宋一帆坐在台上自弹自唱,把老板听得如痴如醉,差点

潸然泪下,当即跟他签下了一年的合同,报酬不菲。可惜到了晚上,客人们全都坐齐了,宋一帆又紧张起来,发挥大失水准,和下午判若两人。一连几天如此,只有辞职。
拥有一副好嗓子,却上不得台面,实在是天意弄人。鉴于这个原因,宋一帆找不到工作,也无法实现音乐梦想,十分消沉,郁郁寡欢。终日捧着吉他在自己房间里吟唱苦涩

情歌。好在有向南这个阳光积极的哥们,时常约他出来散散心、打打球什么的,多少受到了一些正能量的辐射,不然早患上抑郁症了。
其实向南也不知道哥哥和宋一帆能帮上什么忙,但多两个人出谋划策,总能获得点儿启发。下午,哥哥正好在家,爸妈都工作去了。向南觉得要让哥哥帮忙,就不能藏着掖

着。他把整件事和盘托出,让哥哥帮自己参考一下。
大东还没听完就急了:“啥?你想在两个月内赚这么多钱,是要跟元泉她妈付医药费?”他砸了下嘴,一拍大腿,“向南,你叫哥说你啥好?这治病救命的钱,可不是闹着

玩的。你要没赚到这么多钱,她妈就不治病了?”
“不,那个韩浩说,到时候他会帮阿姨付这笔钱的。”

“那你就让他付呗!你跟人较什么劲呀?人和人是能比的吗?”
“哥,我不是赌气!元泉是我媳妇,虽然还没领证,但就是!她家出了事,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男人帮她渡过难关,自己无动于衷吗?我这样还算是个爷们儿吗?”
大东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过了一会儿,他说:“话虽如此,但你上哪儿去赚这五百万呀?别说两个月,就是两年、十年也未必能行呀。这可不是光有志气,光凭

决心就能办到的事。”
向南有些后悔把这事告诉哥哥,他摆了下手:“得,当我没说。这事我自己想办法。”
“你要能想出办法,就不会找我商量了。”大东摇头道,他想了想,“这样吧,这事还是得集思广益才行。我有几个好哥们,还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晚上把他们叫上,一起

给你参谋参谋。”
“行啊,那就在‘胡烧烤’吧,我请客。”向南说。
晚上九点半,向南把宋一帆喊上,大东则把几个哥们儿:文子、马哥、大头、黑皮,都叫上了。这些人都是走南闯北,浪迹江湖的主。向南以前也跟他们见过几次,总觉得

跟自己有些层次差别,没过多接触。如今要请教别人,只能恭敬伺候着。向南不抽烟,也特意买了包“玉溪”,挨着发烟。他点了几十串羊肉、牛肉和鸡翅,叫了两件啤酒

,挨个儿敬酒。大东这几个哥们全是酒肉之徒,几杯啤酒下去,劲儿就上来了。天气炎热,他们坐在街边儿,身后一把大电扇呼呼吹着,还是汗流浃背。除了宋一帆,其他

人都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一开始没说正事儿,听马哥讲荤段子。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向南也跟着赔笑,宋一帆表情木讷地啃着鸡翅,一副清高的样子,似乎不齿与这些人为伍。酒过三巡,大东说

:“唉,哥几个,问你们个问题啊:“一个人,有没有办法在两个月内赚五百万?”
“当然有啊,”大头想都不想就说,“傍个款爷,认李嘉诚当干爹呗。”
“男的!”
“男的……那就傍个富婆呀!”
“别没正经好不好?”大东正色道,“我是说用正当途径赚钱,有没有办法?”
黑皮龇牙咧嘴地把竹签上的一大块羊肉咬嘴里,满嘴冒油,他一边嚼着羊肉,一边说:“两个月赚五百万?大东,你他妈发什么白日梦呢?要有这样的事儿,哥几个现在还

会在这街边吃烤串吗?”
大东和向南默默对视了一眼。向南后悔自己怎么会求助于这些混混,真是找错人了。
马哥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大的,他看出来大东不是问着好玩,加上刚才向南那毕恭毕敬的态度,估计真有这念头,他说:“大东,怎么着,真想发财呀?”
“可不是想发财吗?”大东嘿嘿笑着。
“干嘛非得两个月呀?有急用?”

向南瞥了哥哥一眼,示意他别把原因说出来,免得被这些人笑话。大东当然明白:“是啊,有急用。不过你就别问是什么事了,有主意的话,跟我支支招,行吗?”
马哥吸了口烟,突出烟雾:“办法当然有,不过得看敢不敢做。”
“你可别说是贩毒什么的呀,我刚才说了,必须是正当途径。”
“正当途径两个月赚五百万?”马哥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这人是个著名歌星、影星,或者房地产商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可如果是跟咱们差不多的这号人,还是别做

梦了。”
其他几个人大概猜测大东家里真有难处,不再开玩笑了。大头说:“这人有钱吗?我是说,有本儿吗?”
大东瞄了向南一眼:“一万多块钱,总还是有的。”
“就一万多块钱本钱,两个月内翻500倍?”大头摇头道,“那肯定没戏。”
文子说:“炒炒股、期货什么的呢?”
“起始资金太少了!”大头以前在证劵公司工作过,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得翻多少翻才能赚够五百万呀!再说股票那玩意儿,能保证只赚不赔吗?”
向南忍不住说:“其实这些我都考虑过,所有需要投机和运气的方式都是不行的。我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马哥说:“向南,这个想在两个月内赚五百万的人就是你,对吧?”
“嗯。”向南承认了。
“嗨,早说不就行了,干嘛转弯抹角的呀。”黑皮对大东说。
“早说你就有办法了吗?”大东乜了他一眼。黑皮撇了下嘴,不开腔了。
马哥想了想:“说正经的啊,两个月内要想赚这么多钱,首先不用考虑打工这个方向了。据我所知,全世界没有月薪能达到250万这么牛逼的公司。”
向南说:“对,我也知道,这条路肯定不用考虑。”
“那么,就只剩做生意这一条路了,简称创业。”马哥说。
向南点着头说:“马哥,您知道做什么生意能在两个月内赚五百万吗?”

马哥干笑了一声:“你要这么问的话,多了去了。五星级大酒店、王府井商城、沃尔玛超市——都没问题呀,还远远不止五百万呢。可惜这些你开得了吗?”
“行了,”大东不满意地说,“别整这些没用的。我还知道苹果公司不是我家开的呢,说这有用吗?”
“怎么没用?我得让你弟弟知道呀,人要量力而行,别想着一口啃成个大胖子,可能吗?”马哥说。
向南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看出来了,这事确实难度太大,没人能出得了主意,甚至没人会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得,今天这顿烧烤算是白请了。估计得两百多块呢

,他有些心疼了。
这时,一个挂着吉他,背着音箱,捧着玫瑰的卖花女走过来了,她堆着笑脸挨着每一桌问:“先生,给美女买朵玫瑰花好吗?先生,我给您唱首歌好吗?”
基本上每桌都不耐烦地摆手拒绝了,没一个正眼瞧她,这种卖花女一晚上来好几个呢。但也有一些人喝到兴头上的,会叫她唱歌助兴。向南他们旁边一桌的几个男人,就把

这女孩儿叫住了:“唱首歌多少钱?”
“30块钱。”卖花女笑吟吟地说。
“给大哥唱一首!”
“行,大哥,您想听什么?”
“随便随便,只要我听着高兴就成!”
“那我给您唱首‘我的好哥哥’吧!”
卖花女拨动吉他的弦,刚一发声,宋一帆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女孩儿压根儿不会弹,只是手指在琴弦上单调地扫动,充其量算打个节奏,实质和弹棉花无异。再

配合上她干瘪的唱腔和俗不可耐的歌词,给本来就市井味十足的小巷又增添了几分乡土味。
但是,旁边一桌的男人们却在这媚俗的歌声中手舞足蹈,甚至打起了节拍,大概觉得喝酒的时候有人伴唱是件倍儿有面子的事情。唱完一首,又唱了一首。卖花女收获了60

元钱,喜上眉梢。
向南笑着对宋一帆说:“这歌声糟践你耳朵了吧?”
“我耳朵倒无所谓,关键是把‘音乐’两个字糟践了。”宋一帆说。

大东以前是听过宋一帆唱歌的,他对几个哥们说:“就这水平也敢出来卖唱?这丫头要是听了小宋唱歌,估计以后就没脸出来了。”
“是吗?那我可得听听。”马哥来了兴致,招呼那卖花女。“喂,过来!”
卖花女都准备离开了,见生意又找上门来,喜不自胜,忙不迭地跑过来:“大哥,您点首什么歌?”
马哥摸了30元给她,说:“你不用唱,把吉他和麦给我们就行了。”
“您自己唱对吧?行!”卖花女爽快地取下了吉他,并把套在耳朵上的麦克风取下来。
马哥把吉他和麦交给宋一帆,说:“小宋,来一首吧,让咱们欣赏一下!”
宋一帆只要不是在舞台上,就能轻松自若游刃有余。他接过吉他试了下音,望向向南。向南说:“唱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吧。”
宋一帆撩动琴弦,前奏过后,空灵纯净的声音如同溪水从山涧缓缓流下: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噢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噢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 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噢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噢
夜空中最亮的星 噢 请照亮我前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噢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噢
夜空中最亮的星 噢 请照亮我前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从他张开嘴的那一瞬间,整个街道就安静下来了。喝酒的人暂停了划拳行令,烧烤店老板忘了往烤串上刷油,过路的人停下脚步驻足聆听——仿佛全世界都被他的歌声和音

乐所感染,被带到了诗一般的意境之中。一曲完毕,所有人同时鼓掌,连声叫好。卖花女不知是出于崇拜还是羞愧,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