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是谘商严肃的问题吧?」男人说,「因为你会看牛奶箱,代表你谘商的内容很严肃,而不是故意让我父亲为难的内容。」

浩介知道他在说甚么。

「没错,对我来说,的确是很严肃的问题。」

男人点点头,看着牛奶箱。

「以前我觉得我父亲做这些事很奇怪,有时间为别人谘商,还不如好好思考做生意的事,但后来发现那是他生命的意义,也受到很多人的感谢,所以,他自己也感到很满意。」

「有人来道谢吗?」

「嗯…对,差不多就是这样,有收到几封信。我父亲很担心自己的回答是否对他人有帮助,看了这些信之后,他似乎终于放心了。」

「所以,那些信都写了感谢的内容。」

「对,」男人露出严肃的眼神收起下巴,「有人在信中写道,他当了学校的老师后,灵活运用了小时候我父亲给他的建议。另外,还有不是谘商者本人,而是谘商者的女儿写来的信。当初她的母亲怀了有家室的男人的孩子,不知道该不该生下来,来找我父亲谘商。」

「原来如此,看来有各种不同的烦恼。」

「是啊,看了这些感谢信,我深刻体会到这一点。我父亲竟然持续为大家谘商了这么久,其中有该不该跟着父母跑路之类严重的烦恼,也有爱上了学校的老师这种包含了微妙问题的烦恼──」

「等一下,」浩介伸出右手,「有人来谘商该不该跟着父母跑路吗?」

「是啊。」男人眨着眼睛,似乎在问,这有甚么问题吗?

「那个人也写了感谢信吗?」

「对。」男人点着头。

「我父亲建议他,应该跟着父母一起走,那个人在信中说,他照做了,也得到了良好的结果,和父母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浩介皱起眉头,「请问是甚么时候收到感谢信?」

男人露出一丝迟疑后回答说:「我父亲过世前不久,但这也牵涉到很多因素,所以感谢信并不是在那个时候写的。」

「甚么意思?」

「其实──」男人说到一半又闭了嘴,然后嘟囔说:「真伤脑筋啊,我太多话了。总之,你不要放在心上,没甚么特别的意义。」

男人的样子不太对劲,他匆匆地锁上后门。

「那我就先走了。你可以留在这里继续参观,其实也没甚么东西可以参观的。」

男人怕冷地缩着身体,走进防火巷。浩介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再度将视线移向牛奶箱。

有那么一剎那,他觉得牛奶箱似乎扭曲了。

 

10

 

当他回过神时,发现店内正在播放〈Yesterday〉。浩介喝完杯中的威士忌,对妈妈桑说:「再给我一杯。」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信纸,他绞尽脑汁完成的内容如下。

 

致浪矢杂货店:

我曾经在四十年前写信谘商,当时,我自称是保罗?伦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当初的谘商内容是,我父母打算跑路,要我跟他们一起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您回答说,一家人各奔东西不太好,要我相信父母,跟他们一起走。

我也一度决心这么做,事实上,我也跟着父母一起离开了家。

但是,在中途时,我实在忍无可忍,我无法再相信父母,尤其是无法再相信父亲,无法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他们,因为我和父母之间的心灵维系已经断了。

到了某个地点后,我从他们身边逃走了。虽然我对未来一无所知,但我觉得不能继续和他们在一起。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之后的情况,但以我个人的情况来说,我可以断言,当初的决定并没有错。

虽然经过了一番曲折,但我得到了幸福。如今,我无论在精神方面还是金钱方面都很安定。

也就是说,我没有遵从您的建议是对的。

希望你不要误解,我写这封信的目的绝对不是找麻烦,因为我在网络上看到的公告,是希望可以坦诚回报浪矢杂货店的建议对自己的人生有甚么影响,所以,我认为也应该让您知道,也有人当初并没有听从您的建议。

我认为人生还是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开拓。

我猜想可能是浪矢先生的家属收到这封信,如果让各位感到不舒服,我深表歉意,请你们把这封信销毁吧。

保罗?伦农

 

吧台上放着装了纯酒的酒杯,浩介喝了一口威士忌。

他回想起一九八八年年底的事,就是杂货店老板的儿子当年告诉他的话。听说有人谘商了和他完全相同的烦恼,但那个谘商者听从了浪矢爷爷的指示,跟着父母一起跑路,最后得到了幸福。

原来当年那个城镇还有另一个小孩和自己有相同的烦恼,真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