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治把信纸放在桌上,抱起了双臂。

「也许这个人还没有得到结论,可能还在犹豫,还没有找到答案。」

「所以就把空白的信纸投进来…」

雄治看着贵之说:

「对不起,你去外面等我。」

贵之眨了眨眼睛,「你要干甚么?」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写回信。」

「写回信给这个人?但是,上面甚么都没写,你要怎么回答?」

「我接下来会思考。」

「接下来思考…」

「不会太久的,你先出去。」

雄治的态度很坚定,贵之只好退让。「好,那你尽可能快一点。」

「好。」雄治看着信纸回答,似乎已经听不到别人说话了。

贵之来到屋外,发现天色并没有太亮。他觉得很奇怪,因为刚才在家里坐了很久。

回到CIVIC上,他转动着脖子,发现天空很快亮了起来。于是他知道,可能是屋内和屋外的时间流动方式不一样。

他决定不向姊姊赖子和妻子芙美子面前提起这件事,因为即使说了,她们恐怕也不会相信。

他接二连三地打着呵欠等了很久,发现家里的方向传来动静,雄治从狭小的防火巷走了出来。他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过来。贵之下车上前迎接。

「写好了吗?」

「嗯。」

「你怎么处理回信?」

「当然放进了牛奶箱里。」

「这样可以吗?可以送到对方手上吗?」

「嗯,我觉得应该可以。」

贵之偏着头纳闷,觉得父亲好像变成另一种生物。

上车之后,贵之问:「你在那张白纸上写了甚么?」

雄治摇摇头,「不能告诉你,我上次不是就说过了吗?」

贵之耸了耸肩,发动了引擎,正当他要驶离时,雄治说:「等一下。」贵之慌忙踩了煞车。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雄治看着店铺出了神。数十年来,他以这家店维生,一定很不舍,而且,对他来说,那里已经不光是做生意的地方而已了。

「好,」雄治低声嘀咕道,「可以了,走吧。」

「可以了吗?」

「对,一切都结束了。」雄治说完,在副驾驶座上闭起眼睛。

贵之把CIVIC开了出去。

 

 

因为太脏了,「浪矢杂货店」几个字看不太清楚,有点美中不足,但他还是按下了快门。然后,又改变取景角度,连续拍了几张。他不擅长拍照,完全不知道拍得是否成功,但这不重要,因为这些照片并不是要给别人看的。

贵之站在马路对面,眺望着眼前的老房子,不由得想起一年前,和雄治一起在这里度过的夜晚。

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很不真实,他经常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收到来自未来的信,这种事真的可能发生吗?他从来没有和雄治谈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但是,他的确把当时收到的信放进了雄治的棺材中。赖子他们问他是甚么信的时候,他一时答不上来。

说到奇怪,雄治的死也很奇怪。虽然医生说他随时可能离开人世,但他没有感到疼痛,他的生命之火持续微弱燃烧,就像一直拉不断的纳豆丝般,连医生也感到惊讶不已。他几乎不吃甚么东西,整天躺在床上,就这样拖了一年,好像时间在雄治的身体上流动得特别缓慢。

「请问…」贵之怔怔地陷入了往事的回忆,有一个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慌忙转头,一个身材高瘦,穿着运动装的年轻女人推着脚踏车站在他面前,脚踏车的后车座上捆着运动袋。

「是,」贵之回答,「有甚么事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问,「请问你是浪矢先生的家人吗?」

贵之的嘴角露出笑容。

「我是他儿子,这是我父亲的店。」

她惊讶地张着嘴,眨了眨眼睛,「原来是这样。」

「妳知道这家杂货店吗?」

「对,喔,但是我并不是来买东西。」她带着歉意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