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了油门,心湖那一片树林已经跃入了眼帘,而在我的眼中,这一片茂密而又郁郁葱葱的树林却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地狱。

“吱~~~!”车子因为刹车在地上引起了刺耳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刀割在了我的心上。跳下车,我看到小任正向我走来,而周围的一些同事的脸也极为凝重和哀伤。

“来了啊?”小任几乎是哽咽的问。

点了点头,我抬头看了看高大的树林,茂密的树叶遮掉了大半个天空,那么老天爷,你就因为这样被蒙蔽了双眼了吗?

跟着小任走进了树林,四周安静的出奇,人影好像在树后的每一个角落耸动。抬头望去,陈凯正站在前面抽着烟。我的心一紧,陈凯是个从来不会在事发现场抽烟的人,他永远保持着所有人都要生畏的冷静,专业而又专制的保护着他的现场。而现在,能让他破例抽烟的,则是他至交好友唯一养女的命案现场。抽了抽鼻子,我知道陈凯也是个好人,只是上面的压力一向很大,他做这个队长也实在不容易。

“林逍,”陈凯艰难的把烟蒂熄灭,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不会放过凶手的!”

“我也是!”郑重的宣誓,我看了一眼陈凯,然后转向小任,示意他带我去看一下曹颖的尸体。

紧紧的跟在小任后面,我正朝湖旁的一棵大树走去,那里正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警员。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曹颖并没有如我预料之中那样同前几个心湖命案的女死者一样的被吊在树上,难道是被先到的警员放下来了吗?狐疑中,我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第六十一章 婴儿

当我越是走近曹颖的尸体的时候,我的心越是一阵的抽痛,悲哀、愤怒以及恐惧正像倾盆大雨一样的浇透我的全身。努力的握紧拳头,我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不住的发抖。会是谁要如此对待这么一个花一样的少女,她曾经这么鲜活。而现在,她的尸体正横躺在我的脚下,她的下身是赤裸的,而更让我浑身冰凉的是她的身体从小腹处被人生生的剖开了,露出了里面内脏,红色的鲜血在她雪白的大腿处画上了恶魔一般的涂鸦。肌肉层向外翻露着,我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层黄色脂肪层。肠子已经露在了外面,里面的排泄物也已经外泻。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警员,各个脸色难看,我知道他们一定强忍住了呕吐的欲望。

站了起来,体内一股让我极不舒服的感觉让我几欲干呕。深呼吸,我知道现在不是表现失常的时候。接过小任递来的手套,我有点艰难的把它套在了手上。转头对小任说:“你来拍照。”

小任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从别人手里接过了照相机开始拍摄。闪光灯的灯光让我的眼前出现明晃晃的一阵晕眩,空气中血腥味道让我更是头晕目眩,从未有过的感觉。

“拍好了吗?”我问。

“是的。”小任回答。

我点了点头,开始进行初步的检验。尸体的上身衣服完好,但是下半身赤裸,自小腹以下被人剖开,但是上半身却几乎没有见到任何伤痕。从伤口被剖切的程度来看应该出血很多,可是除了尸体大腿处的血块以外周围都没有被血溅污的迹象,可见这里并不是命案的第一现场,很有可能是被抛尸在这里的。仔细看了看周围,我觉得很不对劲,这里实在太干净了,太整洁了。即使第二现场,这里未免也太不对头了。没有任何脚印,也没有用来抛尸的汽车所留下的轮胎印。难道是步行来抛尸的吗?这太不合理,没有人能够走上个几公里的高速公路来抛尸的。一般来说抛尸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命案发生的真正地点,凶手通常会采用汽车作为代步工具,使得自己能够把尸体尽量抛得远一点。而另一个让我感到疑惑的是,凶手既然已经剖开了受害人的小腹,为什么他不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尸体碎尸哪?把尸体切成碎块不是更易于抛弃哪?

做为曹颖的朋友,我知道现在考虑的太过于理智甚至还有点残忍。但是作为一名法医,我喜欢把自己先置于凶手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我会想,如果我是凶手,我会怎么处理这麻烦的尸体。而正是这种移位思考使得我在以前的法医检验中可以想到一些别人想不到的问题。

再次望向尸体,我发现第三个问题,那就是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微量证据,类似毛发、人造纤维、皮肤碎片等。简直比用水洗过还干净,可是大腿处的鲜血又明明还在。任何一个凶手都不可能做得如此干净和完美。除非……我感觉到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一股寒气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我立刻打了个冷战。

“林逍,你还好吗?”陈凯走了过来,盯着我的脸猛瞧。

“林逍,你怎么了?”小任冲过来扶住了已经有点摇摇欲坠的我,关切的问。从小任的身上传来了一些人类温热的气息,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小任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一定是我手上冰冷的温度吓到了他。

“没事!”我强自站定,摇了摇头,而眼前却一阵黑一阵白的交替着,小任和陈凯的景象渐渐模糊,人物的呈像开始有了叠影,他们好像都变成了三个人,甚至更多。

拼命的摇头,我想把自己从眼前的幻象中摆脱出来,影像渐渐又开始重叠到了一起。怎么会这样?我的身体在看清那一张张原本应该熟悉的脸时立刻僵硬在了那里,小任的脸哪?陈凯的脸哪?怎么都变成了那座该死的头像?头像上的表情正在慢慢变化,我看到他们一个个正朝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人哪?其他人哪?我快速的转身望向其他的警员,头像,头像,还是头像!所有人的头都在瞬间变成了那个男人的头部雕像。我感到天旋地转般的昏厥!

曹颖!当我再次低头看向她的时候,原本已经死亡的曹颖竟然正活生生的躺在那里,哀怨的看着我。她原本被剖开的小腹此刻完好无损的呈现在我的眼前,她大张着双腿,私处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我的眼前。可是此时我根本没有想到任何绮丽的感觉,相反却是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因为我看到她平坦的小腹正在逐渐隆起,然后又瘪下,就像是一个人吹大了气球又放掉气一样。然后是迅速的膨胀到极限,就在我以为就要爆炸的时候又平复。来回几次以后,我的耳朵里突然响起了曹颖刺耳的尖叫声,这声音尖利的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更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

“啪!”的一声,一腔鲜血暴烈开来,喷溅到了我的脸上。脸颊处甚至还能感受到鲜血的温热,滑腻的顺着脸流过脖子。望向曹颖的小腹处,一只小小的,婴儿的手正从裂开处伸了出来,还在动。

我想逃开,可是身体却定在了那。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小手正狠命的撕裂着曹颖的小腹,然后是另外一只小手。两只血红血红,沾满鲜血的小手竟朝外扒开了曹颖的小腹,我能听见肌肤被撕裂时的声音。接着是个小小的头部正从曹颖的下体处往外钻着,我还不能够看清他的长相。

头微微向我这里转了过来,是头像,是一个缩小了的头像!我再也没有办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一屁股跌坐到了草地上。而那个有着和头像同样面孔的婴儿正从曹颖极度撕裂的下体处向我爬来。婴儿的脸上正在微笑着,但着并不能让我感受到任何婴儿的纯真。他的眼睛里只有凶狠和得意。

“不要!”我大吼,婴儿的手已经向我抓了过来,我生平第一次惧怕起了一个小小的婴孩。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却在此时突然收紧,疼痛从指环处传来,越收越紧,我感觉到指骨被勒紧时候的感觉。

红光从婴儿的眼睛处爆射而来,我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眼睛。然后是胸口的玉佩突然变的滚烫,一阵白光从胸口照向婴儿。接着是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车里,旁边是小任关心的目光,还有陈凯不可思议的眼神,他一定怎么也想不通平时最冷静的我居然也有失常的一天,而且表现得太过诡异,就好像……就好像突然被鬼上身一样!一想到这里,陈凯忙挺直了身子,努力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赶走!可自己的这位手下大将真的太奇怪了,突然眼睛发直不说,还直嚷嚷不要不要,最后更是冒出了一团白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病了?”陈凯问。

“是啊是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真够吓人的!”小任在一旁插嘴。

我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们,我还没有从刚刚的那一幕中反映过来。一切都太突然,也太恐怖了。那一幕的景象如此鲜活的存在于我的脑海里,大脑告诉我那只是幻觉,可是其他所有的感官都告诉我那是真实存在的。现实和幻觉,我第一次没有办法分清楚它。

“喂,你说话啊!”小任推了我一把,我知道他担心我,可是我现在就是没有办法开口,叫我怎么解释?难道真的把看到的全告诉他们吗?

“小任!”陈凯拉住了还在使劲推着我的小任,冲他摇了摇头,道:“林逍看来不太舒服,我们还是打电话找方蕾来验尸好了。”

方蕾?我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有了反映,连忙拉住了准备打电话的小任,说:“不要找她,还是我来好了。”

“你?还行吗?”陈凯狐疑的看着我。

“可以的!”我忙回答,再怎么样都不可以让方蕾来做这个工作,她是那么喜欢曹颖,把她当作是闺中秘友,她怎么能够承受得起这个打击?何况曹颖现在的样子又实在太让人不忍目睹,自然是由我开头的,还是由我来承受好了。

“好吧!”陈凯倒是很爽气的答应了我的请求。

“那么,关于曹颖的死讯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方蕾?”我请求陈凯。

“可她早晚会知道的,她明天会来上班!”小任在一旁提醒我。

“我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可那也得等我验完曹颖的尸体以后再说!”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方蕾把曹颖看作是好朋友,照方蕾对工作的态度她绝对不会放弃对曹颖验尸的工作。可是……可是我不想让她来验尸,这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陈凯和小任互相看了一眼,终于陈凯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们不说好了,可是并不代表方蕾自己会不知道,她明天就要来上班了。你认为整个警局会没有一丝风声吗?曹颖的死已经让整个警局都震动了!”

“放心,我自有办法。”我沉咛道,看来也只好求助于阿宝了,希望她能够帮我把方蕾暂时拖住一点时间。可一想到这位美少女的古怪要求我就又头痛起来,真是水越浑越有人想来搅和。

第六十二章 7月7日

我回头看了看一脸古怪表情的小任,再看了看解剖台上曹颖的尸体,叹了口气,取出一块白布盖在了她的脸上。也许,不见她的容颜会让自己下刀下的没有顾虑吧!

“如果不行的话就别看了。”我对小任说。

“不行!”小任马上拒绝了我的提议,说:“队长让我看牢你的!”

“看牢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濒危动物了,需要有人看着?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晕过去啊!”小任瞥了我一眼,理直气壮的回答。

苦笑了一下,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心湖的那一幕恐怖景象又回放在了眼前,一股通体的寒意流遍全身。看了一下手表,我知道阿宝肯定不能把方蕾他们拖住很长时间,我需要尽快把工作做好。戴上手套,我开始了检验工作。

当解剖刀划过曹颖曾经鲜嫩的肌肤时,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是永恒的?人的这副皮囊可真是有趣,活着的时候没有人真正可以了解。死了以后却可以被人如此摆弄。

尸体上半身的内部器官保存的相当完好,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鲜红的色泽让人眩目。下半身却像是被一头巨兽抓破一样的,而且还是从里面往外撕裂的那种!难道那个婴儿的幻像是真的吗?我的背脊一阵发麻,伤口撕裂的痕迹明显是从里往外撕裂,而且内脏的器官上也留有抓痕,如果说是从外往里抓裂的话应该是皮肤表面的抓痕比内脏上的抓痕要来的明显,可是现在事实却正好相反。再仔细观察抓痕的方向,是由下往上的,这和一般的模式又相反。通常来说,如果你去抓伤别人的话都是由上往下抓比较顺手。如果由下往上的话手势就很不方便,就好像你是倒吊着一样的。但是,如果是那个在肚中的婴儿的话,头朝下就可以解释了,一般婴儿出生的时候不都是应该头先出来的吗?

皱了皱眉,我不知道这样的设想对还是不对,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陈凯他们会不会相信哪?说不定会以为我刚才在心湖受刺激了以至做出如此荒诞的验尸报告,可这偏偏又是最合理的解释。怎么办?是照实说还是撒个谎?如果要撒谎又该怎么说?有点急噪的放下手中的解剖刀,我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好了吗?有结果了吗?”小任疾步上前问。

“哦,还没有好。”我忙回答,然后拿起曹颖已经僵硬的手看了看,手指甲里非常干净,没有一点可追查的线索,失望的放下了手,我转身对小任说:“初步的检验已经结束了,尸体是被人剖开小腹以后大量出血以及内部器官严重受损而死,死者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出现,甚至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或者是在淬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打昏以后再动的手。不过后者的情况很小。”

“哦,为什么?”小任不解的问。

我走到尸体的头部位置,自己端详了一下头部,又用手摸了几下,没有被敲击头部所造成的伤痕或是凹陷,解释说:“因为头部没有被击打的痕迹。”

“那……”小任认真的想了一会,说:“有没有可能被人下了药或者是被迷昏的哪?”

我看了一眼小任,说:“不排除这个可能的存在,不过最终结果需要等待最后的血液检验报告以及胃液组织检验报告出来以后才能下结论。”

“哦!”小任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死亡时间哪?”

“照尸体僵硬程度以及在现场量得的尸温来看应该不会超过24个小时。”我回答。

“那就是很有可能是在昨天晚上死亡的喽?”小任问。

“也许吧!”我有点无精打采的回答,这么多的事情让我身心具疲。

小任看了看我,关心的道:“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脸色很差啊!”

“我用不着你关心,你还是关心关心怎么找到凶手吧!”我一边说一边把小任往门外推,“我需要一个人静静,不要打扰我。”

“可是……可是……队长让我……”

“啊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打断了小任的犹豫,一把把他推了出去,说:“我没事的啦!”说完,不等小任有任何反映就抢先关上了化验室的大门。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寂静也澎湃而来,望着解剖台上冰冷的尸体,我无力的走了过去。身体感到很疲倦,我的眼皮好沉重,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当我一闭上眼睛,曹颖被支离的下身和那诡异的婴儿都立刻浮现在眼前。强打起精神,我提取了一些胃内组织准备做个化验。

把提取物小心的放到一边,我把盖在曹颖脸上的白布揭开,但见眼前一阵白晃晃亮眼的光芒闪过,仿佛这个化验室里闪过一道闪电。

曹颖的眼睛突然睁开。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立刻一片空白,浑身冷战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恐惧袭来,没有办法阻挡。

我透不过气来。

直勾勾的望着曹颖动也不动,本能的揉了揉眼睛,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再仔细一看,没错!曹颖的眼睛睁开了,可是刚才明明是闭着的啊!她的双眼突出,直直的盯着我。我被她“瞧”得心里卜通卜通的一阵乱跳,头皮发麻。

苍白的脸发青的脸孔,黑青的嘴唇,突出泛黄的双眼。

恍惚中曹颖好像微微向我这里侧了一下头,然后无比凄惨的看了我一眼,这个感觉倏忽便如鬼魅般又立刻消失了。

我叫了一声,可是却变成了呻吟,脚一软,便往身后的一个架子上倒去!从曹颖那一眼中传递过来的悲哀、愤恨、凄惨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都加在了我的身上,切身切肤,那股从心底里泛上来的疼痛让我几乎晕厥在地。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到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连身后的架子都被我带动了,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好似从地狱里传来的厉鬼哭泣的声音……

※※※

“林逍你怎么了?”方蕾从阿宝的身边一跃而起,向我冲来,紧紧的抓住了我因为恐惧而异常冰冷的手。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从化验室里出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的车到了和方蕾他们约好的阿宝的住处?只知道曹颖那一个眼神一直在我眼前闪过闪过再闪过,我无时无刻都身处在这个眼神里。身体还在不住的发抖着,我觉得好冷,骨头都冷的发酸。

“林逍,出什么事情了?”李洋着急的抓住了我的双肩,使劲的摇晃了一下,他从没有看到过如此失态的我。

“你别摇他!”李海把我从李洋的手里拉了过来,把我按到了椅子上,然后对阿宝说:“阿宝姑娘,有热水吗?给他一杯好吗?”

“不要姑娘姑娘的叫好不好,叫阿宝就可以了!”阿宝埋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烦?快倒杯水来啊!”李洋冲着阿宝大吼大叫。

“吼什么啊?”阿宝毫不示弱的推了一下李洋,道:“这是我家,你拽什么啊?”

“哈呀!你家怎么了?我就是要吼怎么样?”李洋也示威的挺了回去。

“哦哟哟!哪条狗在吠啊?”阿宝瞥了一眼李洋,道。

“你……”

“都给我闭嘴!”我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冲着这两个互相乱吠的人吼了过去,李洋和阿宝顿时吓了一跳,各自缩了缩脖子没有再作声。

“曹颖……曹颖……”我的声音又微弱了下来,仿佛刚才的那一吼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我的身体有点摇摇欲坠,好像风中的小草。

“曹颖?她怎么了?”方蕾紧张的扑了过来,问。

“死……死了!”说完,我顿时摊倒在了椅子里,而方蕾的脸色却立刻唰的一下变的苍白如雪,整个人都无力的摊坐在了一边。

“什么?你说什么?”李洋也被我的话吓到了,傻傻的问。

“我说,”我吞了吞口水,艰难的继续:“曹颖死了!”

“不!!!!”方蕾立刻掩面而泣,我无力的挣扎了一下,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而眼前却又再次出现了曹颖那哀怨的眼神。

“怎么可能?你骗人!”李洋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一脸的狐疑,刚想走过来再质问我,却被身旁的李海一把抓住了。

李海脸色严肃的看了我一眼,问:“刚才阿宝说你接了一通电话以后就不对头了,那电话是不是你局里打给你让你去验尸的啊?”

我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验尸?”方蕾抬起了犁花带雨的娇俏脸旁,问我:“小任怎么没有打电话找我?”

“是我让小任不要通知你的!”我无奈的回答。

“为什么?”方蕾生气的挣脱了我的怀抱,不甘心的问。

“因为……因为……”我的声音颤抖的不成调,痛苦的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双手里,我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曹颖的死尸、破裂的小腹、四散的内脏、可恐的头像、狰狞的婴儿还有曹颖的那个眼神都立刻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感到全身的体温正在逐渐变冷,连指尖都已经发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林逍!”方蕾大概看出了我潜在的恐惧心情,爱怜的唤了我一声,伸手摸了摸我。

“她死的真的很惨,我不想……不想让你看到!”我几乎是一边抽气一边回答,喉咙口被什么东西哽咽住了,好难受。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你全是为了我。”方蕾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还是帮你倒杯水吧!”阿宝见气氛不对,连忙出来缓和,急转身去倒水。而李洋这回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显然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噩耗。

当滚烫的杯子拿在手里的时候我的身体才微微开始缓和了过来,望着眼前水雾袅绕的雾气,我的眼睛里也渐渐有了一层雾蒙蒙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我努力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情,现在并不是乱了阵脚的时候,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的,不管他是什么!这是我在曹颖的尸体前所发过的誓。喝了一口热水,温暖的感觉从喉咙延伸到胃,然后是蔓延到全身。我开始述说在和大家分头寻找线索以后的事情,当然是从遇到田娘开始说起,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刻意跳过了田娘想收我为徒的这一段。

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我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所有人的脸色都越来越苍白,连一开始抱着听故事心态的阿宝都有点害怕的躲到了李海的身后。方蕾握住我手的手也越来越紧,我感觉到她的手心正在出汗。

“林逍,你有没有去查过那些心湖命案的女子是不是如田娘所说的是阴历七月七日生的哪?”李海严肃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说:“根本没有时间去问,我要验尸啊!”

“等一下!”方蕾突然站了起来,环视了我们一眼,说:“曹颖的生日可能也是七月七日!”

“可能?什么意思?”阿宝在一旁疑惑的问。

“因为她说她的生日是八月三日,但是她说的一定是阳历,阴历和阳历虽有不同但是毕竟还是差不多的。”方蕾回答。

“你家有万年历吗?”李洋回头问阿宝。

“没有。”阿宝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是立刻又两眼放光的道:“我们可以用电脑查啊!”说着,阿宝立刻把电脑里的日历打开,把方蕾所说的曹颖的生日输入,回车!

“七月七日!”我们异口同声的把电脑屏幕上的日期念了出来,我听的到他们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而我自己却突然背脊发麻,手不住的颤抖,七月七日,为什么是这个日期?我先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自己的生日,阳历的八月十七日,难道……?

一想到这里,我忙对阿宝说:“你再输入一个日期看看。”

阿宝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但是最后还是照做了,而电脑计算出来的阴历日期正是七月七日,这个该死的日期!

“这不是你的生日吗?”李洋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问。

“你也是这个时候生的吗?”李海一把握住了我的肩膀,问:“是几时?”

“好像是晚上吧!”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可这种事情并不是自己能记得住的吧!

“晚上?”李海松开了手,说:“七这个数字在道家和佛家中都是一个很奇怪的数字,而很多事情都和七有关,比如说人死后有做头七这种说法,人有七情,一般闭关也是七七四十九天等。甚至在西方,也有上帝七日造世界的说法,还有犹太人的七烛台。”

“那说明什么?”阿宝忍不住问。

“说明七这个数字是所有数字中最悬疑的一个啊!”李海回答:“而且相传在阴历七月七日生的人于生具来就有一股灵气,是学法术的上好人选。”

“这也就是为什么鬼会选阴历七月七日生的女子作为自己转世投胎的一个宿主了。”方蕾面色苍白的回答,人也在不住的颤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真如田娘所说的那般万魂锁灵阵的真正目的是用来转世的话,那么林逍……”

“怎么?”我拉住了方蕾冰冷的小手,问。

“那么你所看到的曹颖肚子里钻出婴儿的景象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方蕾把整个人都依偎进了我的怀里,我知道她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悲伤。我紧紧的搂住了她没有说话,言语在这个时候已经苍白无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而我自己也正被剧烈的哀痛和恐惧占据着,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那个婴儿又去了哪里,是哪个恶鬼重新获得了肉体?被这些疑问困绕的我也在一阵惊战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是七月七日出生的,那么我老姐林遥也是了,可是为什么她会没事,甚至还能拍到林语嫣的照片哪?她现在在那里,安全吗?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她的我第一次产生了会失去她的恐惧,在印雪之后,我还有再次失去亲人的勇气吗?

第六十三章 湖面下的脸

从阿宝家出来以后我急急忙忙的赶回家,至于阴历七月七日和万魂锁灵阵的关系则还是让李海和方蕾分别去问自己的师傅以后再做定决。这也好,至少盲目的行动是不会有了,我们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一个伙伴的打击了。

推开门,我的脑海里曹颖哀怨的眼神和方蕾悲伤的眼神交叠在了一起,让我有种分不清的模糊感。整个身体虚弱而无力,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你回来了?”老姐林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仍然是我的一件宽大无比的绵质衬衫,一条短短的牛仔短裤,长长的波浪卷发随意的披散了下来,显得妩媚而性感,似乎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老姐的身材也是这么诱人!

“姐,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我坐到了沙发上埋怨起她来,总是不见人影,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嘛!

“去找灵感了啊!”老姐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边,整个人都倾向了我,衬衫的上面两个纽扣根本就没有系,宽松的领口隐约可以看到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高耸的乳房,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的构成一波绮丽的乳波。

努力把视线从老姐的胸口移开,虽然说老姐现在很安全但并不保证还有阴历七月七日生的女子受害,于是我嘱咐她道:“这几天你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写东西吧,不要出去乱跑!”

“为什么?”老姐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这不是她习惯对我说话的口气,怔了一下,一下子竟然想不出一个很好的理由来。

“是不是怕被我撞到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啊?”老姐淡淡的问,可是眼睛却没有看向我,而是凝视在了远方,这样的老姐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忧郁而遥远,我抓不到她。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啊?”好久,我才愣愣的发问。

“傻瓜!”老姐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说:“我是你姐姐啊,有心灵感应的哦!”

“哦,是吗?”我接受了她的解释,可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感觉,老姐是知道我和印雪的事情的人,我不知道我的新恋情会不会让她以为这是我对印雪的不忠。顿了顿,最后我还是没有再开口去提关于印雪的事情,这算不算是我的懦弱哪?

“男人真是狠心的动物啊!”老姐又冷冷的对着我,说:“这么快就忘记印雪了吗?”

听了她的话,我顿时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这话好像在一次幻觉中听印雪也这么对我说过,难道?我真的是个狠心的男人吗?望着老姐美丽的脸,我开始分不清楚她到底是谁?印雪哀怨而又鄙视的脸已经渐渐和老姐的脸有了重叠,不安正像是老鼠一般啃食着我的心。

“不管你怎么狠心,你可一定要记住,”老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身抱住了我,说:“我永远爱你!”

爱我?!我笑了一下,紧紧抱住了怀中的老姐,是的,你当然会爱我,因为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近的孪生姐弟啊!了解的拍了拍她的背,我说:“我也爱你,而且是永远!”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太冷或是老姐实在穿的太少的缘故,她整个人好冰冷,甚至还在微微的发抖,就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搓了搓她的背,我站了起来,说:“姐,你好冷啊!我帮你去拿一件衣服吧!”

转身,刚想走,却被从背后扑来的老姐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老姐的双手拼命的抓住了我的衣服,十指关节都在因为用力过度而轻微的泛白。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了我的后背,虽然明明知道她是我的亲姐姐,可是该死的生理反应竟然如此剧烈,所有的欲望仿佛在一瞬间聚集向了小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用力把老姐从我身后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强自镇定的问:“你怎么了姐姐?”

“没什么!”老姐看似轻松的耸了耸肩膀,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有古怪,或许根本是我有古怪,眼中的老姐不再是以前的样子,好像更多了一份诱惑的魅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好熟悉,又好陌生,好像在哪个记忆的片段中的花海。而更要命的是,这个味道就像是极品的春药一般把我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唤了回来,猛烈的让我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忍着痛对她说:“我还有点事,你先睡吧!”说完,逃也似的冲出了家门。

※※※

漫无目的的在夜色中开着车,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老姐,自己竟然混蛋到连自己的姐姐都想要,真该一头撞死算了!

“混蛋!”我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不知道是不是在咒骂自己,心情烦躁的停下了车,抬头一看,竟然鬼使神差的开到了心湖的旁边!天哪,看来我今天脑子还不是普通的塔错啊!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黑夜中的心湖黑洞洞的,也又幽幽的透着一股寒气。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我觉得好冷,寒意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四周安静的只听得到我的呼吸声,紧紧握住方向盘,我竟然没有开车逃离的打算,好像有一个声音从密林深处不停的呼唤着我,叫我别走!

单纯从医学上的角度来说,恐惧是可以加快人的新陈代谢的!而现在我的新陈代谢恐怕要加快好几倍了!因为我居然从车子里下来慢慢的走进了树林,一直到后来我也只能用三个字来解释我那时候的行为:鬼上身!

没有任何照明工具的我其实就是摸黑走在了黑暗里,周围的树枝在黑暗中形成了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图案,好像是恶魔张开的大口,又好像是怪兽的身型轮廓,这一个一个由我想象出来的幻景正充斥着我的脑袋,就像是幻灯片一样的播放。其实人的恐惧是由心生的,真正能让人感到惧怕的恰恰是自己对未知事物的揣测,各种私欲和贪婪让人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真正的内心,所以也就忽视了内里注重了表面。

我的脚正踩在软软的草地上,飘落的落叶回归到了大地,所有的叶子都按照它们固有的模式轮回着,最后腐烂在了泥土里。而死亡的气息正从这满是落叶的泥土里散发出来,从脚底蔓延向全身。软绵绵的触感让我又再次想到了尸体,好像踩在满是尸体的地上的感觉,冰冷、腐败、稠腻、恶心。可是身体却直直的往前走,没有回头的打算。

走着走着已经来到了心湖旁,烟雾袅绕,从湖面上升腾起来的雾水把我的视线都模糊了。眼睛突然开始剧烈的跳动,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的心跳也加速起来。前面的湖水渐渐翻滚,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底下浮上来,可惜离的太远,我没有办法看到。想到这里,双脚竟然着了魔一样的迈起步来,而且是笔笔直的向湖心出走去。

冰凉刺骨的湖水环绕在我的周围,冰冷的触感刺激着我的全身,毛吸血管全都在一个时间里膨胀开来,皮肤上立刻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微微的颤抖着,湖水也被带起里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