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自在的坐到蔡昭身旁,“昭昭终于来了, 叫我好等。”
蔡昭板着脸:“你什么时候买通掌柜的?”李元敏肯定不会找间与魔教不清不楚的客栈给他们住,自然是这妖怪后来动的手。
慕清晏:“我没有买通掌柜。”
蔡昭冷笑:“你别告诉我你是以德服人让掌柜听你的话。”
“我买下了整间客栈。”
“……”
与诸同门一样, 蔡昭昨夜在那小客栈中没好好歇息,今日一整个白天又都在跑来跑去,如今既累又饿,脾气自然愈发恶劣,当下冷笑道:“慕教主大驾光临, 不知有何见教。”
慕清晏见女孩白生生的小脸上一对大大的青眼圈, 心疼道:“我就说那间小破客栈不行, 本来昨夜就想给你找个好地方歇息的,谁知你一溜烟就跑了, 不然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蔡昭蹭蹭冒火, 高声道:“你昨夜哪有说那间小破客栈不好, 你一直忙着训斥我来着!我不跑,留在那里继续挨你的骂吗?”
“啧啧啧, 瞧你脾气大的,这是又累又饿, 肝火旺盛了吧。”慕清晏神情关切, “赶紧静下来调息一下, 别岔了真气,回头我痛打宋郁之时你可就帮不上手了。”
蔡昭恨不能一拳将他砸出个天旋地转来,大声道:“你不提三师兄不会说话了是不是?!”
“哪里哪里,我也反省了昨夜言语不妥之处,是以今日午间眼睁睁看着宋郁之上山与你汇合都一声没吭呢。”慕清晏一脸顾全大局。
蔡昭大怒:“你又找人查探我!”
“不是查探,是护卫。你们北宸六派的对头那么多,万一你在外面遇上坏人怎么办?”
蔡昭无语:“……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们北宸六派最大的对头不就是你们魔教么!”
慕清晏当做没听见,反而一脸忧郁道,“不论你信不信,我是想通了,你我之间的鸿沟,远不止一个宋郁之啊。”
蔡昭微微平气。
慕清晏将馄饨汤碗推到她面前,柔声道:“趁热吃吧,放久了皮子就糊了。”
蔡昭的确饿狠了,鸡汤香气又一个劲的往鼻端钻,于是不客气的拎起汤匙吃起来。
“慢点吃,慢点,尝尝这蝴蝶酥,我叫人照着芙蓉的手艺做的。”慕清晏帮她将暖巢中的四色点心取出来,“滋味不错吧,比那清汤寡水的粟米粥和油腻腻的肉烧麦强多了吧,到底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一点不知道关心人……”
蔡昭将汤匙一顿,鼓着脸颊瞪大眼睛,慕清晏假作要清嗓子侧过脸去。
一气啃掉了四枚蝴蝶酥三个豌豆黄和两只浸在浓汤汁里的翡翠卷,又将馄饨汤都喝光,蔡昭才觉得又回了人间。她将汤匙一放,“慕教主所为何来还是早些说了吧,不然小女子惶恐的很。”
慕清晏顾左右而言他:“昭昭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进去洗漱一番,我看里头的浴桶还热着呢。”
蔡昭又是冷笑:“当初我既下了决心,就不是闹着玩的。你我还是分清楚些的好,别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没个远近亲疏的瞎胡闹!我洗澡你能在一旁的吗,没礼数!”
她自觉得这番话说的既有分量又给双方都留了面子,很可以了。
谁知自从进屋以来就和颜悦色的慕清晏忽将脸色一沉,“你我之间的事你一人说了就算么,你撂下话就走,打量我是死人吗!还扯什么礼数,你给我少来这套!”
蔡昭,“你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果然是个妖怪!
“你一路上没吃好睡好,还尽受同门的气,我是心疼你才不与你计较。”慕清晏目色深晦,说不出的气势阴戾,“如今你既吃饱了,我们就好好来论论。”
他利落的一掌拍桌,“你适才说什么远近亲疏,你想跟谁远近,跟谁亲疏,有种你就说出来给我听听!”
蔡昭当然说不出来,就算说得出来也不敢说,就怕他去发疯。
她自幼立志和气生财闲散度日,论吵架是吵不过这妖怪的,气恼之下只好扭过身子坐。
慕清晏见她来这招,冷笑道:“好好,小蔡女侠不愿与我这邪魔外道理论,那我就去找愿意理论的来……”说着,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蔡昭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回身扯住他的袖子,“你要去哪儿!你要去找谁!你又想去打三师兄了?!”
慕清晏笑意愈发冷诮,“也不一定非得是宋郁之,这间客栈中我瞧不顺眼的多了去了,随便寻几个来捶扁了出出气也行。”
“他们跟你近日无仇远日无冤的,你干嘛去寻他们的麻烦!”
“不是小蔡女侠说的么,北宸六派最大的对头就是我们魔教,我这魔教教主要寻衅你们北宸弟子还用找由头么!”
“不行不行,你不能去!”蔡昭使出吃奶的力气抱住慕清晏的胳膊,“你这样大摇大摆从我屋里出去打人,那那那我该怎么解释啊!你给我回来好好说话……”
慕清晏见女孩急的脸都红了,才在门栓前停住脚步,转身道:“你自己说的,‘好好说话’,那以后就不许不‘好好说话’。”
蔡昭无可奈何:“你明明知道我当初与你分别时说的都是道理,你我之间鸿沟万丈,何必彼此自苦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老来忆及此刻,也是一段美好念想不是?”
“小蔡女侠倒是想的长远。”慕清晏笑的咬牙切齿,“这一刻都过不下去了,哪来什么‘老来忆及’。你就不能烈性些,像话本子里说的‘要死死在一处要活活在一起’!”
“……可我还不想死啊。”蔡昭坐到床榻边,愁眉苦脸,“也不想爹爹娘亲还有师父为我伤心。”
慕清晏也坐了过去,语气温柔的回肠荡气,“那你就不怕我们自己伤心么。”
蔡昭嗫嚅:“其实,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都过的挺好的。”
慕清晏豁的立起,白皙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说得好,那我们就此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听到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蔡昭心中第一个念头是‘真的再也不见了么’,手指反身性的拖住慕清晏的袖子,第二个念头才是‘这样也许才是最好吧’,于是放开紧抓的十指。
慕清晏不错眼的盯着她一抓一放的动作,忽的长叹一声,颓然坐下。
他轻声道:“也许你真的是没遇见我才好。”
——有父母亲长的疼爱,有姑姑蔡平殊的威名庇护,还有一个出身名门脾气绵软的未婚夫,小蔡姑娘的前途简直一片光明,陷于幽暗不愿放手的从来不是她。
蔡昭怔怔的望着他,心里也问自己,没有慕清晏的人生该是什么样呢?
没有争执,没有烦恼,没有左右为难,然而,也没了鸡汤馄饨,…和做馄饨的人。
看着女孩憔悴的小脸,慕清晏忽的生起个没出息的念头,只要她好好的,自己陷于幽暗就陷于幽暗吧,反正早就习惯了。
他怜惜的抚摸她的额发,“你累了,我不耽误你歇息了,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主谋屠灭常大侠满门之人,恐怕不在我教。”
蔡昭骤然清醒:“你说什么?”
慕清晏定了定心神:“你走后不久,我将聂喆剩余的手下都拉了出来,一一找出当初屠戮常氏的狗腿。然而他们俱称,虽然屠戮常家堡的是他们,但领路的却不是他们的人,甚至不是我教中人。”
“这是什么意思?”蔡昭呆呆的。
慕清晏:“我将聂氏党羽分开来反复审讯,问出了几件事。这些年来,聂喆一直与人暗中串通。那人会时不时透露些北宸六派的消息,好让聂喆‘恰时’的截杀些许北宸弟子,用来立威揽权。作为回报,聂喆也会偶尔透露我们教中的消息给那人,让那人立功。我查了过去十几年的卷宗,不服聂喆当代教主的七八位坛主和十几名教众,就是这么不明不白死在北宸手中的。”
蔡昭恨声道:“你将这些案子的细则告诉我,我去揪出那与聂喆勾结的叛徒!”
“这么容易倒好了。”慕清晏摇头,“我已经都查过了,除了你们落英谷是真的两耳不闻天下事,剩余北宸五派都有份参与猎杀行动,甚至长春寺与悬空庵都偶有出手。”
蔡昭一惊:“这是为何?若要立功不是应该独自行动么。”
一瞬之后,她脱口而出,“哦,我知道了。那内贼并不是真的想靠聂喆的消息来立功,而是为了取信聂喆。聂喆觉得彼此都有对方的把柄,就更加放心了。”
“不错。”慕清晏赞赏,又道,“我又问了常家的案子,聂喆的党羽都说他们本来根本不知道常家坞堡所在何处,更没想找常家下手。是聂喆某一日忽叫他们准备起来,到行动的前一日,聂喆才将确切的上山路线以及方位告诉他们。”
“看来还是那个内贼干的。”蔡昭心头发冷,“可是连我爹爹都不知道怎么去常家坞堡的路啊,那人会是谁?”
她忍不住唉声道,“你没杀掉聂喆就好了,只有他知道那内贼的身份啊!”
慕清晏眉头一皱:“哼,你也以为是我杀的聂喆么。”
“不是么。”蔡昭疑惑。
“自然不是。”慕清晏长目冷峻,“他与孙夫人都是被人灭口的!”
蔡昭啊了一声,结巴道:“你…孙夫人也是被灭口的?”
慕清晏讥嘲起来:“是啊,如今北宸六派都在传我是个心狠手辣歹毒无比之人,连自己改了嫁的亲生母亲也杀——这话你相信么?”他眯眼,语气危险。
蔡昭小心道:“孙夫人害死了令尊,你意欲讨回公道,也无可厚非嘛。”虽然觉得儿子杀亲娘终归有违人和。
慕清晏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是要讨回公道,可是杀了太便宜她了。我本打算让她吃糠咽菜粗布麻衣的劳作完剩下半辈子!”
“这个法子好,真好!”蔡昭大声赞叹,随即又道,“然而如此一来,线索全断了,你有没有查动手灭口之人?”
“查了。”慕清晏沉声道,“不过那阵子大乱方歇,瀚海山脉各处关隘的把守并不严密。若有高手灭口之后溜走,也是追不及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蔡昭虚心求教。
慕清晏目中透出一丝阴冷,“先从北宸五派的掌门查起吧。”
蔡昭心中不快:“你也太武断了吧,为什么一定是各派掌门呢。”
“我不是张嘴就来的,观这内贼的行事做派,不但老辣严谨,密不透风,还处处料人先机,抢在前头将线索都掐断了,怎么都不会是无名小卒所为。”
蔡昭问道:“好,别人就算了,我师父和周伯父与常大侠是少年相交,他们为何要灭常家满门!”
“自然是怕常大侠发觉他们与聂喆串通。”慕清晏不假思索。
蔡昭哈哈冷笑:“问题来了,我师父本来就是北宸首宗的掌门,再和聂喆串通,还能串出什么天去么?”
慕清晏难得语塞。
蔡昭又道:“还有周伯父,他自少年时起就不爱争抢。连十分笃胜的六派比试时,都一定处处给人留余地,人到中年反而想起串通魔教了?”
慕清晏依旧无法回答。
蔡昭再道:“剩下的就是广天门,驷骐门,还有太初观,你觉着想哪位掌门像?是勤勤恳恳扩张势力跟我师父别苗头的宋门主,还是阴谋诡计都写在脸上的杨鹤影,抑或是前不久刚刚挂了的裘元峰?”
慕清晏继续沉默。
蔡昭得意:“我知道慕教主你看我们北宸六派如今兵强马壮不顺眼,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多从自己身上寻不足,别老盯着冤家对头!这种只看别人不看自己的风气很是不好,慕教主新官上任,很该革新一下你们魔教这些年的积弊。毕竟你们几十年来派系倾轧,内斗不止,天晓得是不是哪个落败的在暗中捣鬼呢!”
慕清晏静静听着,等女孩得意完了,冷不丁问一句:“你跟双亲还有戚宗主都坦承了与我的事吧,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蔡昭一愣,期期艾艾道:“还,还好啦……”
“你不说我也能想法子打听出来。”
蔡昭无奈:“我师父说你是画皮妖,披着人皮像回事,但迟早会吃人的。”
“哼!”慕清晏高傲道,“我是画皮妖,他们又是什么。常家血案发生后,除了你们落英谷是真的避世隐居,不曾得知此事,其余北宸五派哪个打算为常家复仇了?如今你爹说要祭拜常大侠了,你师父与姓周的过意不去,于是也一起来凑热闹。哼哼,早干嘛去了,一群伪君子!”
……
屋外月光皎皎,闲人屏退。
作为忠心耿耿的属下,游观月满怀热情的等在楼下角落处。
上官浩男打着哈欠:“叫手下的来等教主就好了,干嘛要我们亲自来。”
“那你还跟着来!”
“我家莺莺说了,不可被你抢了效忠教主的先机。”
“那你自己想法子效忠啊,跟着我干嘛!”
“我家燕燕说了,我这样忠厚老实的容易受你欺瞒,还是时时跟着你的好。”
两人正斗嘴之事,忽听头顶窗户啪一声洞开,眼前衣袍飞扬,他们敬爱的顶头上司被一股激烈的掌风推了出来。
同时一个熟悉的女孩声音传出——“约法三章第一条,不许说我长辈的坏话!你给我滚出去!”
窗外无所依凭,慕清晏足尖在墙上轻轻一点,犹如一朵墨云般缓缓飘落。
落地后,他的脸色比墨云还黑。
游观月兴兴冲冲的凑上去:“教主好身法,好轻功!青云纵果然名不虚传!”
慕清晏冷冷看他一眼。
游观月浑身一冷。
上官浩男上前,低声道:“教主,凡事循序渐进。最怕小蔡姑娘心如止水,没有半分波动。她肯生气,又与教主说了许久的话,转圜余地就大了。”
慕清晏神色稍霁,嘉许的目光望向下属。
目送老板离去的背影,游观月转头怒怼,“姓上官的,你敢抢我风头!”
上官浩男悠悠道:“没抢你风头,只是这件事你帮不上教主的忙。”
“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
“我家红红说了,你的面相一看就是不懂女人的,不然星儿也不会躲着哭了。”
“……你可闭嘴吧。”
第97章
慕清晏素来知道蔡昭是面甜心狠之人, 她说要一刀两断,便是半夜也会起身磨刀的。
不出他所料,次日一早蔡昭就让店小二将小楼一层打扫出来,然后强行拖拽还在打哈欠的樊兴家入住其中。正如她前夜所见, 这座小楼的一层本也是修缮精致的一套客房, 硬生生被那画皮妖的手下挪走了所有家什与装点, 将所有窗户都蒙上灰扑扑的麻布,再抬来一堆粗笨硕大的木料做掩饰。
收拾半日后, 樊兴家眼睁睁看着原先简陋的屋子变得窗几明净舒适敞亮,里嵌数间内室, 占地大小远胜同门所住的那些上房,态度也从不很情愿变成不好意思。
丁卓过来看了两眼,立刻让店小二将自己的箱笼行李搬了过来。樊兴家希望师兄至少给个搬过来的理由,丁卓说我担心师弟你夜里怕黑,樊兴家表示师兄你还不如不说呢。
戚凌波又气又妒, 可如今也不便张口换房, 一甩袖子愤而离去, 戴风驰照例追去安慰。
宋郁之神情复杂的看了看蔡昭,蔡昭别过脸去。她知道宋郁之猜到了, 宋郁之也知道蔡昭知道自己猜到了, 但两人都没戳破。
这么一番折腾, 蔡昭的意思昭然若揭——姓慕的你若再想摸进老娘的屋子,丁樊二人惊觉起来示警众人, 两边立刻就是刀剑对刀剑,大家翻脸便翻脸!
但慕清晏岂是善与之人, 暗的不行, 他就来明的。
当日中午, 青阙宗与太初观弟子在客栈大堂二楼聚宴时,发现慕清晏已带着一众部下喇喇的坐在他们对面,一般的醇香蜜酒,一般的红烧糯米蹄髈,连烧鹅的脑袋都摆成相同悲愤的姿势。
戴风驰拍案而起,高声质问对方意欲何为。
慕清晏身着一袭大红遍地洒金云锦大袍,鬓如墨裁,金冠玉簪,并悠哉的摇着把一看就很贵的玉骨描金折扇,一派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假惺惺道:“逛街饿了来用膳而已,逛街不犯法吧,用膳也不犯法吧,你们北宸弟子连这也要管么。”
游观月与上官浩男随即跟上附和,领着众狗腿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起来,什么这条街是北宸开的呀这座城是北宸罩的吗云云。
慕清晏若有似无的瞄向某小女子,故作忧郁道:“唉,都说北宸六派乃天下正道魁首,不想如今世风日下,门中弟子愈发不受约束,没说几句就恶形恶状,凶蛮霸道,丝毫不讲道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挤出齿缝的。
戴风驰被气的脸皮瓜绿,丁卓与樊兴家都认为慕清晏这是在挑衅,只有宋郁之知道这委实不是挑衅,而是另类含蓄的调戏而已。
周遭同门们纷纷起身怒斥魔教谬论,戚凌波看蔡昭却还在装傻充愣,怒而质问:“师妹你怎么一言不发!”
蔡昭反驳:“我说了呀。”
“你说了什么!”
“我说‘师兄们说的对’。”
“就这些?!”
“还有‘师兄们说的太对了’呀。”
戚凌波气的仰倒,眼看她嘴皮子一撩就吐坏水,蔡昭一把将她拽过来,压低声音威胁道:“你TM要是再敢拿我当初保护那人的过往说事,我回头就把二师兄揍成死狗,再雇上七八九十个说书先生把你与二师兄那点说不清楚的破事编成话本子,满天下唱出去!”
戚凌波汗毛倒竖:“我也能将你和那魔教妖孽的破事说出去!”
蔡昭慢条斯理:“我当初是受人蒙蔽,如今已经迷途知返了啊。师姐你呢,如今还与二师兄同进同出寸步不离呢。除非你们立即一刀两断,可你舍得么?”
戚凌波被击中弱处,她本来就心意不定,怎肯伤了戴风驰的心。
李元敏戴风驰等人哪里说的过游观月之流,他们一径的怒吼,游观月等人一径的阴阳怪气轻慢刻薄,没几个来回就被气了个脸红脖子粗。就在他们气急败坏要摔桌子拔剑之际,一位紫袍中年道士领着数名弟子缓缓登上楼来。
“呵呵呵这么热闹啊,都在说什么呢,连贫道踏入客栈了都无人发觉。”王元敬鹤氅飘飘,笑容和煦。
慕清晏目光一动,左右一顾,游观月与上官浩男会意,一个手指扣住袖中暗器,一个按上腰间箭囊,并同时微微后退半步,示意身旁众部下暗中戒备。
慕清晏倒不是怕了王元敬,只不过之前两方力量对比属于三指捏田螺级别的,如今却有缠斗之虞。即便如此场面,他也绝对有把握先捶李元敏一拳,再扇戴风驰一耳光,踹倒丁卓,拍晕樊兴家,然后从宋郁之与王元敬面前从从容容飘然离去。
不过要是如此的话,岂不让某小女子看了笑话。
于是他镇定自若的继续坐了下去。
“听闻慕教主数月前铲灭聂氏之乱,夺回教主之位,贫道在此道一声贺了。”王元敬微笑道,“适才在门口听见慕教主指摘吾师弟与师侄们行止霸道,贫道并不敢苟同。”
“真论霸道不讲理,天底下谁人比得上聂恒城叔侄。六派弟子不过是忌惮贵教手段了得,惧怕不知不觉就中了招,不免冲动了些。聂恒城叔侄才是不同凡俗,不但对外凶狠毒辣,嗜杀无度,对内也不遑多让。”
慕清晏已经知道王元敬接下去要说什么了,脸上半分笑意也没了。
王元敬不紧不慢道:“慕教主祖上对聂恒城可谓恩重如山,既收养又栽培,可聂恒城是如何回报慕氏的呢。唉,若不是慕教主少年了得,力挽狂澜,如今天下还有几人记得慕氏百多年来的赫赫威名。”
他语气温和,但字字句句都打在慕清晏的痛处,明着指着聂氏叔侄,暗着讥讽慕清晏祖上识人不明,养虎为患,自食苦果。
慕清晏下颌微微绷紧,冠玉般俊美的面庞寒霜一片。
他在袖中捏紧掌心,“你应该知道,眼下我依旧笃定能取你们任何一人的性命——包括王掌门你。”
此言一出,李元敏戴风驰等人立刻按住剑柄。
“贫道知道。”王元敬毫不所动,依旧微笑道,“慕教主修为不可预测,吾六派各方打探,依旧不知慕教主深浅。贫道马齿徒长,却远远不如,惭愧惭愧。”
“不过慕教主也该知道,如今吾六派与贵教如今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是何其难得。难道慕教主还想重现昔日的血雨腥风么?慕教主心性沉毅,坚忍卓绝,何必与贫道师弟师侄这般血气方刚的直肚肠们一般见识呢。”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既刺到了慕氏隐痛,又挑明了如今两方局势,生生拿捏住了慕清晏,蔡昭不由得暗暗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