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惨然一笑,“如今三师兄贵为掌门,神功盖世,可当初三师兄的功夫也不过尔尔吧。”

  “这话不错,我能作证。当年裘掌门也就比罗师妹强那么一点。”宋时俊乐呵呵的插嘴。

  太初观弟子俱对他怒目而视,广天门弟子也一模一样的怒目回去。

  “以瑶光长老的功力,十个三师兄也没命了。可是大师兄,大师兄他……”罗元容泪水滚落,“他想也不想,扭头就去救三师兄,不要命的与那魔头缠斗在一处。我这位三师兄,就趁这功夫,逃之夭夭了!”

  群雄多多少少知道武元英死于鼎炉山,然而当年竟是这般情形却是初次得知。

  一时间群雄哗然,连六派中的年轻弟子也惊愕不已,众人看向裘元峰的眼神就不很美妙了,尤其有几位性烈如火的,直接鄙夷的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裘元峰顶着各色目光,强自镇定:“不错,当年是大师兄救的我,但并非我贪生怕死自行逃跑,而是大师兄叫我逃的!”

  “哟,之前武元英叫你撤的时候你这么不听,闯了大货惹了魔头倒想起要逃了?这是抢功惹祸自己来,收拾善后别人上?怪不得人皆道裘掌门是真性情,呵呵,果然是真性情呢。”阴阳怪气的云篆道长再次出声。

  宋时俊几乎笑出声,大声赞成:“云篆道友此话甚是!裘观主,你自己闯的祸该自己背呀。闯完祸就跑,这不是活活坑死了你家大师兄了么!”

  苍穹子怒回:“击杀魔头,正道豪杰本是责无旁贷,元峰纵算心急了些,也不能算是什么大错了!元英舍命相救,正是他们同门情深,这里头谁都没错!”

  云篆道人:“行,您说没错就没错吧。”

  蔡昭小小声道:“等将来我下山了,我一定要请诸位云篆道长喝酒。”怼的太特么爽了!

  “你省省吧。”常宁瞥了眼女孩绒绒的粉颊。

  戚云柯见气氛不好,赶紧道:“罗师妹,这件事的确有诸多不幸。可木已成舟,你就节哀顺变吧!我想元英兄弟也是自愿为救师弟而死的。”

  王元敬落泪,喃喃道:“都是我不好,那日没跟着一道去。”

  “二师兄那时正在养伤呢,怎么去啊。”那名俊秀的年轻道人连忙辩解。

  “不,大师兄没死!我知道的,他就是没死!”罗元容一抹泪水,“这十几年来,我遍访当年鼎炉山活下来的好汉们,没有一人亲眼见到大师兄断气!”

  听她说的这么斩钉截铁,殿内众人也犹豫起来了。

  裘元峰气笑了:“那日我离去前最后回头一眼,正见到瑶光魔头一记毒蟒钻心爪抓住大师兄的心口——你倒是问问大家,数十年来毒蟒钻心爪之下有留下过任何活口么!觉方禅师乃法空上人的大弟子,他的功力不比大师兄强么,也不过那魔头的一爪之力,立时头颅开裂,当场毙命!”

  群雄纷纷点头。

  毒蟒钻心爪当年威名赫赫,号称爪出人亡,绝无活口,是瑶光长老的成名绝技,如今想来都叫人胆寒。不过正是因为太过霸道凶猛,耗力极大,连瑶光长老本人都不能多次连击。

  周致臻不忍心:“罗师妹,若武大哥真的中了毒蟒钻心爪,那就绝无生还之理了,你还是想开些罢。”

  “若中了毒蟒钻心爪,自然必死无疑。”罗元容道,“可若有宝物替大师兄挡了一下呢。我家有一件祖传宝物,玄铁护心镜。”她一指殿外巨锣,“与这面巨锣一般,是海底玄铁所制,乃家父临终前留给我的。”

  众人一愣。

  “那日大师兄出门前,我苦苦哀求大师兄在衣裳内戴上那护心镜,不然我绝不放他出门。”罗元容神情哀伤,“大师兄终于答应了。”

  她猛的抬头,“玄铁护心镜在身上,便是毒蟒钻心爪,也未必能致命吧!”

  裘元峰心头大震,不敢细想下去,暴躁大吼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词,谁也不曾试过,谁知你那破镜子有用没用!何况我也不知道大师兄戴了护心镜啊!”其实说到后半句,他已是底气不足了。

  “便是大师兄死了,便是一具尸首,你也该抢回来!”罗元容嘶哑着怒喊出来,“你一直对大师兄心生忌恨,你总觉得自己比他强,总觉得有他在你永无出头之日,所以才弃他于不顾!你想着只要没了大师兄,你就能承继太初观了!”

  裘元峰气的浑身发抖:“你,你你满口污蔑,荒谬,荒谬至极!”

  周致臻也道:“这就过了。当时裘掌门的修为远不及他二师兄王元敬。不论排序还是武功,元英兄弟之后都该是王师兄承袭掌门之位。罗师妹,你这罪名大了。”

  “对!就是这孽障这么冥顽不灵,才害死了她师父!”苍穹子终于回过神,赶紧大叫起来,“当时我人在西北,师兄又病着,乍闻元英惨死,立刻就是一口血啊!这孽障还不依不饶的要大家伙儿去魔教救人!死都死了,救什么啊!”

  “那瑶光长老为何要送信给师父!”罗元容大喊。

  这话一出,群雄难以置信,连静远师太都上前数步,沉声道:“苍寰子道长嫉恶如仇,绝不可能与魔教媾和,罗施主,说话要当心!”

  当年正邪两派早已杀的血流成河,势成水火,谁若有通敌之嫌,立时便成正道之敌。

  罗元容颤抖着声音:“鼎炉山之役的第二日,师父收到一封瑶光长老的亲笔飞书。信上说,大师兄没死,那魔头想用大师兄来换开阳长老。师父不敢信,但又盼着大师兄真的没死,于是携信上了九蠡山,找尹老宗主商议。”

  “怎么又来一个长老,这样的高手魔教究竟还有几个啊。”蔡昭自言自语。

  常宁安慰:“放心,那七个老不死的现在只剩下俩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转向戚云柯。

  戚云柯为难,叹息道:“其实鼎炉山一役之前,魔教的开阳长老已为师父与师叔伯们生擒,当时就关在万水千山崖的地牢中。而那瑶光长老与开阳长老颇有交情,于是……”

  杨鹤影失声:“难道苍寰子道长想求尹老宗主用那魔头去换他的爱徒?不会吧。难道尹老宗主答应了?”

  “当然不会!”宋时俊大声道,“当年我岳父与他师兄程浩还有师弟王定川并称‘青峰三老’,三人情同手足,威名赫赫。正是为了擒拿开阳魔头,青峰三老三去其二!我岳父伤痛难抑,缠绵病榻数月未愈——这件事法空上人是知道的。”

  法空上人口呼佛号:“正是如此。”

  殿内众人均想:人家青阙宗用两位大宗师才换来的大魔头,怎么可能舍得拿去换武元英,更何况还不知武元英究竟是生是死。

  戚云柯道:“师父与苍寰子前辈是几十年的交情,原本不该婉拒的,可想起程师伯与王师叔惨死,便难以决断。最后,师父决意陪苍寰子前辈一同赴约,若武兄弟真的没死,他们二人便想办法合力拿下瑶光长老,然后救出武兄弟。谁知,谁知……”

  “没什么谁知的。”苍穹子道,“这件事果然是假的,从头到尾就是那魔头设的陷阱。我师兄赴约后重伤回来,不久就过世了。好在他与尹老宗主合力,总算击杀了瑶光魔头,也算为武林除一大害了!”

  裘元峰补充道:“师父临终前,说的清清楚楚——大师兄死了,以后都不要相信魔教的任何话!四师妹,当时你也在师父病榻前的,你没听见么!”

  蔡昭惊疑不定:“难道瑶光长老欺骗了苍寰子前辈?那开阳长老后来呢?”

  “这个我知道。”樊兴家难得有机会发挥,“雷师伯说过的,那个开阳长老一听说瑶光长老死了就不顾死活的要逃狱,当夜就被格杀于崖边了。”

  蔡昭:“哇,看不出魔教恶徒也有这么深厚的兄弟情义啊。”

  常宁眼角斜挑:“……情义的确是情义,兄弟嘛,就不见得了。”

  蔡昭没听懂,注意力又被罗元容的话引了过去。

  “我听见了。”罗元容平静道,“当时我心中责怪师父,后来才想明白,师傅是为了我,他当时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道,“青阙宗两位师叔伯拿命换来的开阳长老,不可能去换大师兄。师父又命不久矣,以后谁还给我撑腰呢,人走茶凉啊。”

  “师父走后第二日,师叔就代领了掌门之位,再后面是三师兄当了掌门。那些敬重大师兄的惦记大师兄的同门,都慢慢被清出了太初观。”

  “现在,已经没人记得他了。”

  众人心中俱涌起一股伤感,曾经威风凛凛的正派少年英雄,就这么被遗忘了。

  罗元英猛的抬起头:“可是我记得他,我永永远远不会忘记他!”

  “你够了吧!”裘元峰怒极,“大师兄是确确实实死了,你还纠缠个没完。你倒是拿出个叫人心服口服的证据来!别扯你那护心镜了,天晓得有没有用!”

  “铁证?当然了。”罗元英露出十分凄凉怨毒的笑容,“若无铁板钉钉的证据,我今日怎敢上万水千山崖来。”

  众人心头一震。

  罗元英回头:“武刚,武雄,……小心点。”

  被点名的两人小心翼翼的将那金丝竹筐打开,里面似乎塞了一条柔软的厚厚绒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去,发现绒毯内竟然裹了一个人。

  打开绒毯,先露出一颗头,再是肩膀,胸膛,腹部,然后,然后就没有……

  没有了??

  蔡昭离的远,疑惑的想要伸脖子想看个清楚,猛不丁听见正殿的尹素莲发出一声惊惧之极的惨叫,然后活活晕死过去。

  大家终于看清‘这人’的模样。

  ——他被剜去了双目,割掉了舌头,曾经高耸的鼻梁亦被削平,只留下发出呼吸声的两个洞;四肢斩去,浑身只剩一个躯干;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光是露在外面的肌肤就能看出割鞭打,割伤,挑经,火燎,炭烫,挖肉……

  或者,这已经不能称做一个人了。

  殿内众人只闻彼此粗重的喘息。

  “这,这是……”杨鹤影声音颤抖的连自己都不敢认。

  “元英兄弟!”云篆道人一声大叫,疯了似的扑上去抱住那个‘人’,惨烈大哭道,“元英兄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一声犹如唤醒了梦中人,殿内有不少人见过武元英,纵然相隔二十年,纵然此刻已惨不忍睹,但依稀可辨‘他’的正是当年饮马春水畔的太初观首徒武元英!

  “魔教奸贼毫无人性,简直禽兽不如!”宋时俊大吼出声。

  连素来温雅的周致臻也咬牙切齿,愤怒至极。

  今日蔡昭已经听过很多次众人的喧哗,或欢呼,或嘲弄,或示威,但均无此时的轰然响亮,所有人都尖叫着惋惜着,咒骂着惊呼着,发出轰鸣哗然!

  一场比死更可怕的灭顶之灾,落在了这个曾经一呼百应的天之骄子身上。

  蔡昭感到腔子深处泛起的一阵寒气。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啊,明天开V。

第21章

  朝阳殿内混乱了好一阵, 最后还是戚云柯发力运起一声狮子吼镇住了众人。

  众人渐渐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散发着彻骨寒意的静默。

  蔡昭手脚冰凉,她本就奇怪,那么小的竹筐内怎么藏下一个人。

  原来, 是‘半个人’。

  常宁紧紧揽住她, 神情凝重的望向正殿。

  众僧尼默声诵念起经文来。

  王元敬终于推开一层层混乱拥挤的人群, 扑到了武元英身上痛哭。

  武元英顶着空洞腐烂的双目,缓缓扭头, 似乎循着声音辨认出了自家师弟,用尽全力靠过去, 然而四肢已断,他只能倾倒在地。

  王元敬紧紧将他抱住,泪水滚滚落下。武元英咬住他打湿的衣袖,全身颤抖。

  众人见此情形,无不黯然。

  裘元峰盯着武元英, 全身剧烈颤抖:“不, 不可能, 他明明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亲眼看见的, 真是亲眼看见的……”他反反复复辩白这么几句, 似乎这样就能说服大家。

  苍穹子脸色铁青,厉声呵斥:“好了, 慌张什么!你当初是弄错了,谁知道罗家的护心镜真的有用, 谁又知道元英真的活了下来。”

  他转头, 用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罗元容, “元容,我来问你。你是从何处找回元英的,又是从何处得到‘暴雨雷霆’的。你救师兄虽是出自好意,可若是因此而与魔教勾结,太初观一样容不下你,还得清理门户!”

  这话说的正气凌然,然而武元英的惨状给人的冲击力实在过于强大,众人皆知这是苍穹子在找台阶下,纷纷目露不屑。

  “我是假作入了魔教。”罗元容静静道,“三年前,我又一次与三师兄激烈争执起来,三师兄将我打成重伤,幸亏常昊生大侠救了我。伤愈后,我知道在太初观是寻不着公道了,连自己的师门都不能相信我的话,何况别派别门呢。于是我更名改姓混入了魔教。”

  罗元容作为寒冰仙子的名气虽大,但因她生性文静,又一心系在武元英身上,不像蔡平殊满天下乱跑,时不时来个路见不平,是以见过她真容的人并不多。

  为了取信魔教,她甚至不敢使用□□。

  年少时,她曾听蔡平殊身旁的一个精于易容术的小姑娘说过,这世上最无懈可击的易容术就是通过彻底改变生活习惯来改变自己的样貌与气质。

  于是她花了足足一年在苦寒蛮荒之地劳作,吃最粗粝的食物,穿最褴褛的衣裳,弯腰弓背酗酒赌博,甚至还拔掉了自己几颗牙齿——终于,她成了个苍老卑苦的中年妇人。

  罗元容声音漠然,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那些年魔教也乱的很。我装聋作哑,扮做一个丑陋的妖婆,从幽冥煌道至祭仙台,大大小小的地牢黑狱,我足足打听了两年,总算打听到大师兄的下落。”

  “原来那年瑶光长老一击之下,的确没杀死大师兄,于是起了换人的念头,就带着重伤的大师兄匆匆离去。后来,瑶光长老被师父与尹老宗主联手格杀,大师兄就被留在幽冥煌道的地牢中,无人搭理。”

  “再后来,蔡平殊杀了聂恒城,魔教乱做一团,倾轧互讦了许多年,就更无人记得地牢中还有哪些人犯了。那些看守地底牢狱的皆是些卑劣恶心的蛇虫鼠蚁,他们既无人管束,又不敢放开牢门,闲来无事便拿人犯取笑出气,肆意折磨。这十几年来,大师兄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被一寸寸□□至如今的模样……”

  殿内群雄听的难以自制,不是默默落泪,就是咬牙切齿。

  连宋时俊都红了眼眶,握拳愤慨。

  罗元容直挺挺的站在殿中,满面泪水,却连头都不敢回一下,怕看见武元英就会痛哭到难以言语。

  “那两枚‘暴雨梨花’是我从天璇长老一个徒弟手中夺来的,本就没想重伤诸位,是以提前将里头的□□去了一半。”

  静远师太数度欲张嘴,最后还是没说。

  法空上人叹道:“罗施主如此用心,可见并未偏离正道仁心。此事当真可惜了,聂恒城死后魔教群龙无首,若当时我等就知晓武大侠尚在人间,便是使些不甚光明的手段,未必不能将武大侠救出来。”

  老和尚虽是出家人,但说起话来极有人情味。众人其实也隐隐有这个念头,此刻想来,更对武元英惋惜的无以复加。对武元英的惋惜,又加倍成为对苍穹子与裘元峰的鄙夷憎恶。

  ——他俩若肯信罗元容的话,求助于正道同门,未必不能改变结局。

  苍穹子咬牙道:“元英的确可惜,可是当时在鼎炉山上元峰又能如何?合尹老宗主与师兄之力方才击杀瑶光老贼,元峰便是回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说这话,其实众人都听出他已在暗暗向罗元容示弱了。

  罗元容含泪冷笑:“师叔莫急,这些年我查到的东西可不止一点两点——你还记得岭南双侠么?当日大战,并非所有人都能逃脱。有不少人受伤落下了,可也不曾死尽,有几人晕倒在尸堆中,捡回一条命——我将他们一个个找到了,问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苍穹子一愣,裘元峰霎时脸色煞白。

  罗元容道:“当日,大师兄为了救三师兄,回身与瑶光老贼缠斗在一处,彼时岭南双侠可并没有死啊。他们虽受重伤,但见到大师兄与老贼搏命,依旧挣扎着扑向那老贼。”

  岭南派众侠听到此处,不禁热泪盈眶。要知道岭南双侠本是他们这一辈最出类拔萃的两兄弟,而他们正是殒命在鼎炉山上。

  罗元容:“三师兄你最后回头看的那一眼,恐怕不止是瑶光老贼抓向大师兄的心口吧?还有岭南双侠,他们自知脏腑破裂,难以活命,索性将生死抛至一边——趁大师兄与老贼奋力搏杀之际,一个死死抱住老贼的双腿,一个从背后缠住老贼上躯……”

  众人屏住呼吸,殿内一片窒息般的安静,当日凶险至极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罗元容上前一步,怨毒的盯住:“裘元峰,我来问你,依当时的情形,你若肯回身相助,能不能将大师兄带出来!”

  裘元峰连连后腿,汗水滴滴落下。

  “不错,瑶光老贼的毒蟒钻心爪的确凶狠无比。可那日他已经连使了两回,难道还敢立刻再使第三回 么!毒蟒钻心爪耗费功力极大,老贼本已受了三师兄你的剑伤,再连使三回绝技,不死也得重伤!当时情形,只要再有一位高手加入激战,瑶光老贼必生忌惮!”

  “要是那样的话,三师兄你就可以抢回大师兄了!可是你却逃跑了,逃的无影无踪,任由大师兄落入魔掌!”罗元容哽咽难言,“你这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大师兄竟毁在你这种人的手里,枉费他多年来对众师弟的爱护!”

  裘元峰失魂落魄:“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有意害大师兄的,我是真的以为大师兄绝无生还之理,我才,我才逃走的……”

  慌乱间,他看见周遭人群向自己投来的鄙夷神情,连苍穹子都低头不去看他。

  罗元容步步进逼:“多年来,你一直装的理直气壮桀骜不驯的样子自私自利,便是行事不妥,人家也只说你是真性情直肠子。只我知道,你其实精于算计,惜命如金!”

  “师父一死,你就鼓动党羽四处鼓噪,说二师兄不曾在鼎炉山yihua之战中出力,说他坐享其成,无功无德。待师叔断了双足后,你又刻意逢迎,口口声声要拜到师叔门下,要为师叔心爱的弟子们报仇,师叔这才将大半功力传给了你!”

  宋时俊恍然大悟:“我说那年太初观大比,他怎么一举击败了元敬兄弟,原来是承继了苍穹子道长的功力啊。”当时他正在客席旁观,对结果疑惑不已,害的他原本准备好的风凉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罗元容逼到裘元峰面前,笑的残忍又畅快:“不错,诸位以为我们这位裘大侠是如何在短短数月中忽然功力大涨的?凭这废物自己,一百年也追不上大师兄和二师兄,还不是靠做小伏低溜须拍马,跟个奴才似的逢迎师叔!”

  裘元峰冷汗涔涔的后退至祭案,众人的目光或嘲弄或指责或鄙夷,犹如利刃般将他的皮毛剥去,露出血淋淋的丑陋躯壳,连太初观弟子都躲避瘟疫般离他远远的。

  苍穹子哀叹道:“够了,元容,够了!元峰再有过错,再贪生怕死,回太初观去,任你打骂责罚,甚至废去掌门之位都行。你到底是太初观的弟子,给本派留下脸面吧!”

  法空上人也道:“罗施主,憾事已成,后人再是追悔莫及也无能为力了,罗施主还是多望着以后吧。若罗施主不嫌弃,不妨将武大侠交托给本寺,老衲托大一句,必然好好医治武大侠,叫他,叫他以后的日子好过些……”

  仁慈老僧也说不下去了,众人看武元英这般惨状,想到再医治又能医治成什么样呢。

  静远师太也道:“若罗施主武大侠觉得长春寺不便,悬空庵虽小,也能容身。”她猜到罗元容不愿离开武元英,然而一介女子到底不便住进寺庙里去,还不如两人都去悬空庵,反正武元英如今模样也耽误不了众尼的名声。

  不过能叫铁面无情的静远师太说出这种话来,也是不容易了。

  听到这些怜悯之言,罗元容再不能忍耐,扑倒在地痛哭。

  泪光依依中,她再次想起那日清晨武元英俊朗豪迈的笑脸,他大笑着叫小师妹放心,说是去去就来。可这一去,他再未回来。

  对正道群雄而言,武元英可能只是一位少年英雄,是相谈甚欢的朋友,是锄强扶弱的侠士,是闲谈时的一声叹息,是偶尔念及的一道惊鸿,是岁月模糊中的惋惜回忆。

  可对罗元容来说,武元英是她一生最炽烈的刻骨铭心,她百死千回也绝不肯放弃的心头血,是她魂牵梦萦永生不忘的挚爱之人。

  十几年来,她眼睁睁看着武元英的痕迹被一一抹去,仿佛他从不曾存在过。

  只她一人在天地间呼嚎着坚持着‘他没死’,却无人理睬。

  罗元容缓缓起身,向众人一一行礼,“今日元容与大师兄的冤情得以昭雪,多亏了诸位相助,元容这里道谢了。”

  听这话,殿内众人俱觉亏心的厉害,其实大家也没帮到罗元容什么。

  罗元容走到苍穹子身旁,低低福身:“师叔,元容这些年执拗顽固,您别怪我。”

  苍穹子叹息:“你知道就好,咱们总要以本派的名声为要…啊…!”他双目激睁,捂着咽喉,指缝间汩汩鲜血涌出,喉头发出咯咯之声。

  罗元容手持一柄短刀,冷冷道:“我就是这般执拗顽固,师叔您肯定不会怪我的。”

  众人惊的一口气没落下,只见罗元容再度从怀中掏出一枚黑黝黝的‘暴雨雷霆’,向裘元峰飞跃过去,同时迅疾无比的一掷。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远胜适才数倍的炸裂威力,仿佛整座朝阳殿都摇摇欲坠。

  烟雾散去,众人从纷纷扬扬的碎石瓦砾中看去,只见裘元峰已被炸的肚腹绽开,半边身子焦黑,口耳眼鼻俱不住出血。

  罗元容也被炸的双腿血肉绽裂,骨骼可见。但她犹自坚定的扑向武元英,将她残缺不堪的心上人抱在怀中。不等戚云柯等人上前询问,只听闷哼两声,罗元容与武元英都不动了。

  戚云柯等人大惊,推开罗元容一看,只见她与武元英的心口处,各深插了一柄一模一样的匕首。虽未同生,但求同死,众人望之皆叹。

  苍穹子已经断气了,裘元峰犹自在乱石堆中翻滚哀嚎。

  戚云柯宋时俊周致臻三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般意思。

  宋时俊还道:“痛快些也好。就是有些对不住元容妹子了,我看她的意思就是要姓裘的多受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