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俊立刻快乐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大赞戚云柯有决断。

  曾大楼吩咐弟子大开十六扇正殿大门,只见外面宽阔的石坪之上有一座高约二十多丈朱红锣架,上面用极粗的铁链悬挂着一面足有半尺厚的玄铁巨锣。

  山顶罡风极其猛烈,锣架又极高,一旁只有五六丈高的旗帜都被吹的几乎撕裂,然而那面玄铁巨锣在狂风的撕扯下却几乎纹丝不动,可见其沉重。

  以北宸五掌门为首,众人皆站到殿外的空阔石坪上,屏气凝神。

  蔡昭奇道:“这是要做什么?”

  樊兴家不知不觉又溜了过来:“这锣是老祖留下来的,据说是用万里之远的海底玄铁铸造而成。每逢大祭典或三清上神的寿诞,就要敲响它以告知四方神明。”

  “这个只有青阙宗才有吧。”蔡昭想到落英谷应该没这玩意。

  “那是自然。”樊兴家,“幸亏没去广天门办祭典,不然还得把这大锣搬过去。”

  “而且搬过去后,广天门肯定不想还了。”常宁凉凉道,看见蔡昭扫过来的目光,连忙补充,“宋门主貌似与落英谷交情泛泛。”意为宋时俊不算你的长辈吧。

  蔡昭:-_-

  樊兴家忍笑——他就知道,还是跟这俩货待在一处比较有趣。

  戚云柯走前一步,也不见他如何起范,只沉了沉气就向远处的巨锣挥出一掌,顷刻之后众人头顶上传来极低沉有力的一声鸣响,那玄铁巨锣似被无形的槌子重重敲击了一下,不住嗡动,威势惊人,上面累积多年的灰尘更是簌簌而下。

  众人齐声喝彩,纷纷夸赞戚云柯功力深厚,尹素莲喜悦的容光焕发。

  第二个本该轮到宋时俊,谁知宋时俊忽然谦虚起来,硬要推让周致臻去敲锣周致臻不欲争辩,微笑过后便也一模一样向巨锣挥出一掌,广场上随即便响起了第二声锣响。同样响声惊人,但给他的喝彩声稍轻了些,周致臻也不在意。

  蔡昭见了,忍不住道:“每回祭典都要敲响这面巨锣,要是功力不够敲不响怎么办?”

  常宁压低声音:“你傻呀,你真以为敲这锣是用来告知四方神明么?这是用来震慑武林同道的,没这份功力的,就别眼红北宸六派的地位。”

  樊兴家听的连连点头。

  终于轮到宋时俊。只见他一脸高深的上前,一脸高深的摆好架子,然后看似闲淡实则慎重的运功起掌然后挥出,众人第三回 听到巨锣鸣响。

  这时忽有人惊叫:“快看那锣!”

  众人极目望去,只见那面黝黑的玄铁巨锣的正中心出现一个陷下去半寸的掌印。

  场面犹如油锅下盐,众人一时喝彩声如雷,纷纷议论宋时俊功力深不可测——

  “这可是玄铁啊,刀枪难入的玄铁啊,宋门主究竟练到何等境界了!”

  “难怪近年来广天门愈发强盛了,连青阙宗都要退一射之地了!”

  “我听说本来当初要不是宋门主得承继广天门门主之位,尹老宗主原本想要这位大女婿来当青阙宗宗主的!”

  ……

  面对这般议论,戚云柯只是无奈的笑笑,尹素莲却气的脸色煞白。

  蔡昭嘟囔:“我觉得戚伯父与周伯父未必拍不出个掌印来。”

  樊兴家也忿忿道:“就是就是。难怪他刚才特意让周庄主先来,不就是怕周庄主有样学样也拍个掌印出来么!师父生性谦和,懒得争这些罢了!”

  常宁:“我看戚宗主可以照宋时俊脸上拍一掌,包管更加声势惊人。”

  “??”樊蔡二人同时扭头看他。

  宋时俊被夸的飘飘如仙,还一派谦逊君子风范的示意大家安静。

  接下来是杨鹤影,他既想显示驷骐门的威势,又不欲宋时俊不快,暗忖片刻便有了计较。他一摆姿势,运气向上方猛力挥拳,哐当一声巨响后众人看去,只见宋时俊的掌印旁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夸赞声虽不如刚才响亮,但比戚周二人大了不少。

  同样功力所至,拳比掌更为集中,显然宋时俊功高一筹。如此一来,既获得满堂彩,又不至于抢了广天门的风头。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樊兴家与蔡昭齐齐‘切’了一声。

  常宁忽道:“这个杨鹤影的功力大有不如呀。”

  蔡昭不解,常宁答道:“你们看那拳印。中指与无名指的位置最深,食指与小指浅了许多。虽说五指有长短,但既是以内功发力击打巨锣,就该力道一样,你们看宋门主的掌印就整整齐齐,没有深浅之分。可见杨鹤影功力不继,用尽全力只能聚至一处,不似前三位掌门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樊蔡二人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再看法空上人一动未动,静远师太冷眼旁观,戚云柯与周致臻温和的笑容下甚至带有几分轻嘲,就知常宁所言非虚。

  最后敲锣的是蔡平春,蔡昭十分紧张的握住小拳头。

  蔡平春神色如常,甚至没等周遭静下来就毫不出奇的平挥一掌,然后那巨锣也平平无奇的响了一声,唯一的区别是——之前的掌印与拳印全没了,宛如被抹平的泥墙。

  玄铁巨锣可能曾经平整如镜,但被击打了两百年,如今早就起伏不平了,此刻被蔡平春这么一抹,便如被刮平的黄泥粗墙般。

  周遭忽的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出声。一来是吃惊,二来若是大声喝彩,怕广天门与驷骐门不悦。

  静远师太肃穆冷厉的面庞难得缓和下来。

  法空上人诵了一声佛号,微笑道:“小蔡施主这些年大有进益啊。”当年他刚结识蔡家姐弟时蔡平春年方十二,是以叫惯了小蔡施主。

  一旁的觉性大师笑道:“落英谷主都年近四十了,师父您怎么还叫人家小蔡施主。”虽然出了家,但自家妹夫还是自家妹夫嘛。

  法空上人甚是慈和,微笑道:“此言甚是。”

  大家看长春寺住持都开口了,这才陆陆续续夸赞起来,虽然不敢夸的太厉害,但看向落英谷子弟的眼神中增添了不少敬意与忌惮。

  戚云柯似是早知这结果,哈哈笑道:“小春干得好,省的我还要找弟子爬上去将那铁锣敲打平整。”

  宋时俊翻了个白眼,不阴不阳道:“果然真人不露相,平春老弟本事见长啊,不枉你姐姐当年总说你资质不坏,未来不可限量。”

  蔡平春淡然:“在阿姊眼中,天下每个人皆有长处,无人天生庸碌。”

  宋时俊气哼哼的扭过头,周致臻拍拍蔡平春的肩头以示嘉许。相比之下,杨鹤影的脸色就难看多了。

  敲锣仪式结束,众人正要进殿,忽闻外门的司仪弟子高声唱道‘太初观裘观主携同门弟子前来祭奠老祖’!

  众人一愣,随着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只见一群身着浅紫金绣宽袖袍服的道者们飘然而至。当前一人年约四十,身形魁梧高大,面庞方正英俊,身上深紫色的道服上绣有暗金色的满天星斗,此人正是太初观观主裘元峰。

  众紫衣弟子犹如河水分流一般从中剖开,只见四名弟子肩负一架竹轿,上面坐着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众人望去,只见这老者双面色红润,神采矍铄,然而一双腿却齐膝断去。

  戚云柯等人一愣,纷纷上前执晚辈礼,口称:“苍穹师叔。”

  法空上人与静远师太也上前见礼。

  “当年一别,不想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苍穹道长。”法空上人甚是感慨。

  苍穹子面带笑容:“老道当年受魔教贼子暗算,不得已截去双腿,本以为余生潦倒。好在师侄出息,今日便来凑个热闹,戚宗主不会不欢迎吧。”

  苍穹子是六派之中仅剩的老一辈长者,戚云柯怎会说不。

  苍穹子甚是满意,抬头道:“元峰吾侄,先敲锣罢。”

  裘元峰躬身受命,看似随意的向上挥出一掌,只见那玄铁巨锣犹如被铁槌反复击打数次一般,哐哐哐哐一气响了四声,周遭一时哗然,苍穹子尤其自豪。

  “这这这,这就是太初观绝学紫阳神功吧!一掌动四息,回旋往复,环环不绝,果然是刚柔相济,霸气四射啊!”

  “……既然刚柔相济了,又怎么霸气呢。”

  “你别捣乱!反正我看裘观主神功盖世,已不逊于当年的蔡平殊女侠啊!”

  “难怪这些年太初观的声势扶摇直上,眼看要越过广天门了……”

  “嘘,别瞎说,广天门弟子不少呢,别叫人家听见了!”

  这下轮到宋时俊脸色难看了。

  刚才蔡平春那记虽然厉害,但他自负做到不难,然而裘元峰这一手非同小可,自己能否办到宋时俊却没底了。

  杨鹤影看宋时俊面色不佳,当即大声道:“元峰兄弟好大的阵仗啊,今日是老祖忌辰,又不是与魔教拼杀,你呼啦啦的带了这一大帮子人来吓唬谁呢!”

  众人看去,果然太初观带来的子弟比别派都多,这些弟子或手捧锦盒,或肩背锦缎包袱,或高张旗帜……阵势宏大之极。

  裘元峰自不会把杨鹤影放在眼里,笑道:“老祖两百年忌辰难得,太初观弟子人人都想向老祖献些孝心,我看他们一片赤忱,便多带了几个过来。怎么着,戚宗主,青阙宗不会容不下我观子弟吧?”

  戚云柯心中不悦,正色道:“青阙宗自然容得下,不过暮微宫内却容不下,待会儿在朝阳正殿内祭奠时,许多弟子须得留在外头了。”

  “这倒无妨。”裘元峰不在意道。

  宋时俊重重哼了一声:“既然你知道老祖两百年忌辰难得,为何非要磨蹭到最后一刻才到,难免不叫人猜测你是有意怠慢!”

  裘元峰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哈哈一笑,冲后头道:“二师兄,拿上来罢。”

  只见一位斯文端正的中年道士缓缓上前,将手上一口红木匣子奉上。

  蔡昭轻问:“他这是在使唤自家师兄吗?”这种事不是叫弟子做更合适么。

  常宁睃了那中年道士几眼,便道:“这人叫王元敬,是太初观已故老观主苍寰子的二弟子,裘元峰是三弟子。那个断了腿的苍穹子是老观主的师弟。”

  蔡昭眉头一皱:“那苍寰老观主的大弟子呢?”

  “二十年前就死于魔教长老之手了。”常宁眼波不兴。

  樊兴家忍不住道:“我听雷师伯说过,当年苍寰道长的首徒武元英大侠,在江湖上也是一时风流人物,不但武艺超群,还义薄云天豪气无双。雷师伯说他当年最爱带着师弟们,扛着硕大的酒坛子,上万水千山崖来找大家喝酒,唉……”

  蔡昭叹了口气,随即道:“雷师伯今日也不出来么?外门的李师伯都来了。”

  樊兴家心情低落:“师父请过他许多次了。雷师伯说他那副废人模样,就不出来给宗门丢人了。”

  说话间,王元敬已将红木匣子放置在中间空地上,宋时俊皱眉:“这是什么?”

  裘元峰摆了摆手:“二师兄不必这么谨慎,打开给大家看便是。”

  王元敬身旁一名年轻俊秀的道长面露怒气,似想反驳裘元峰的轻慢之举,却被王元敬按了回去,随后王元敬亲自上前将那红木匣子打开。

  众人齐齐看去,随即惊呼连连——原来那匣子中竟是一颗须发皆张的狰狞人头!

  蔡昭也吓了一跳,捂嘴不敢发声。

  常宁想她至今还未见过死人,不禁心生怜意,不过常公子怜香惜玉的方式与众不同,既不是软语安慰,也不是挺身挡在女孩身前,而是在蔡昭耳旁很认真道:“不要怕,死人不会害你的,其实活人才可怕。”

  毫无意外的,蔡昭回瞪一眼:“谢谢师兄告知!”说完重重扭开身子。

  樊兴家默默对常宁表达敬意。

  “这是谁?!”周致臻难得失态,“苍穹师叔,今日是老祖忌辰,裘兄弟这是何意!”

  苍穹子不在意的摆摆手:“老道早已不管俗世之事,如今元峰是观主,一切由他做主。”话虽这么说,但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十分自得。

  裘元峰看着宋时俊难看之极的脸色,缓声道:“周大哥不认得这人,宋大哥却一定认得——此人就是雷公寨寨主司马安。”

  雷公寨是个颇具规模的寨子,地处广天门势力范围内,经管一片偏远的密林,在江湖上薄有威名。司马安正是新任雷公寨寨主,不但功夫了得,更擅经营逢迎。

  裘元峰此话一出,众人更是不解。

  宋时俊缓缓上前一步:“裘观主是什么意思?”他当然认识这人,去年他过寿时,这司马安还亲自上广天门来送过重礼。

  裘元峰微微一笑,意有所指:“老祖生前便以除暴安良为己任,我今日拿此人之头颅来,正是祭奠老祖的在天之灵!”

  宋时俊瞳孔猛的一缩。

  杨鹤影越前一步:“雷公寨地处广天门管辖地界之内,就算这司马安有不妥之处,也该宋大哥来仲裁,有你太初观什么事!”

  “就怕等不及了。”裘元峰阴阳怪气。

  戚云柯见情形不妙,上前沉声道:“这司马安究竟犯了什么事,元峰兄弟不妨直说。”

  裘元峰撩起袍服缓步上前,摆足了架子,方才道:“雷公寨原本自是姓雷的,雷老寨主多年前收养了这司马安,见他资质不坏,便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待他长成,见他才干犹胜自己亲子,索性传他寨主之位,还将爱女许配。谁知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见雷老寨主的儿媳美貌,竟生出霸占之心!这畜生先是设计害雷老寨主之子坠崖而亡,再给雷小姐下了久病不愈之毒,若太初观再晚去一日半夜,怕是雷老寨主也要遭遇不测了。”

  众人听了这中山狼的故事后一片唏嘘,杨鹤影更是心想‘什么养子义子都不如亲生儿子靠谱’,瞥了眼身旁的蔡平春,暗讽只有落英谷这么不讲究的才会将赘婿当自己人。

  在纷纷议论中,宋时俊沉声道:“这些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裘元峰笑道:“呵呵呵,其实有人告过状的。那雷老寨主的儿媳颇有智谋,眼见寨中上下已被司马安把持,便一面与之虚与委蛇,一面派出心腹丫鬟去寻救兵——不过广天门家大业大,门中子弟心气也大,没将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丫鬟放在眼中,据说不容人家分说,当场就给轰了出去。”

  “然后那小丫鬟就叫太初观的人遇上了?”宋时俊面色阴沉至极。

  “不错。”裘元峰难掩得意之情,“缴天之幸,总算还有人替雷家伸张正义。”

  苍穹子适时道:“还是元峰师侄有心,才能救下雷家父女。”

  道清原委后,太初观子弟人人得意非常,广天门众则印堂发黑,满脸晦气。

  场中鸦雀无声,众人都知道广天门这个脸丢的大了。

  如此情形,戚云柯也难以评断。

  第一,太初观的确捞过界了。

  第二,太初观的确救了雷家。

  第三,若夸奖裘元峰做的对做的好,广天门和宋时俊不要面子的吗。

  第四,若责备裘元峰,又于情不合。

  第五,……

  ——没有第五了,宗主大人头很痛!

第19章

  戚云柯照例出来打圆场:“这司马安罪大恶极,裘兄弟也是一片侠义之心。既然此事已了,大家还是进殿去罢。”

  宋时俊不置可否,决意暂时忍下这口气,徐徐再图以后。

  谁知裘元峰却不肯罢休,笑意挑衅:“既然戚宗主这么说了,太初观自然没有二话。不过我劝宋门主此次回去后好好整顿一番门户……”

  宋时俊沉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裘元峰:“此次雷公寨求救,知道的,是广天门家大业大忙中出漏,不知道的,还当这司马安送足了金银财宝,广天门的管事师叔伯们被买通了,这才装聋作哑呢。”

  这话说的颇为阴损,宋时俊这辈子何曾受过这么大的欺辱,不等他发怒,他的长子宋茂之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姓裘的你放什么狗屁!”——以他起头,广天门的众弟子们当即越众而出,群情激奋的叫骂起来。

  太初观今日来了这么多弟子自也不是当摆设的,于是扯高了嗓门,以牙还牙的也跟着对骂起来。

  一时间,暮微宫前仿若市井里弄,刻薄粗鄙的污言秽语满天飞,热闹的不可开交。幸亏因为今日祭典,众弟子皆不许动武,否则恐怕早就叮叮当当乱七八糟了。

  静远师太一言不发,只垂首念经——这等北宸六派内部的纷争,旁人自是不好干涉的。还是法空上人看不过去,向苍穹子劝道:“原本贵派之事轮不到老衲多言,可手足相残并非正道之福啊。道长是众位掌门的长辈,还须出来说句话平息纷争。”

  苍穹子却道:“元峰师侄行的侠义之举,难道我做长辈还要责备于他么。何况如今我是个废人了,想管也管不了了。”

  法空上人摇摇头,无话可说。

  见此情形,戚云柯与周致臻紧锁眉头,杨鹤影轻悄的后退数步,不欲置身其中,只蔡平春站在一旁毫无波动。

  另一边的宁小枫百无聊赖,就让身旁的管事从外头闲置的果篮中拿了集个橘子吃,一吃之下,发觉这万水千山崖的水土真是不错,种出来的橘子尤其甘甜淳美,于是吩咐管事给女儿也送几个过去。

  那管事揣了满怀的橘子给蔡昭送来,正听见常宁在那儿不无幸灾乐祸的说:“……真是同气连枝,六派同心啊。”扭头看见小姑娘正笨拙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抠橘皮,当下一把抢过来,“橘子不是这么剥的。”

  说着他利落的破开橘子底芯,唰唰两下将橘子皮从两边撕开,然后把完好的橘肉放在蔡昭白嫩嫩的手掌上,语气中难掩疼爱:“吃吧。”

  橘子的确好吃,蔡昭冲常宁开心一笑。

  常宁见小姑娘笑的明媚,生平头一次体会到‘看别人吃比自己吃还高兴’的微妙情绪。虽不知缘由,但的确感到莫名愉悦,于是他又拿了个橘子欢快的剥起来。

  樊兴家:“……”其实师兄我也不大会剥橘子。

  宁小枫母女吃橘子正欢,尹素莲却再也无法忍耐,一气奔到最前面,尖声道:“今日是老祖两年忌辰,你们要闹事也要挑个日子!这样不顾身份大肆喧哗,在友派面前丢人现眼,这不是有意下我们青阙宗的脸么?!”

  她是青阙宗老宗主之女现宗主之妻,颐指气使了几十年,她一开口自有青阙宗弟子四下喝令安静。其实尹素莲这招颇妙,她是女流之辈,身份高贵偏又武功极差,裘元峰要是与她针锋相对,那有欺凌女流之嫌,若是不反驳便算自认倒霉。

  谁知裘元峰目光一转,笑道:“哟,是尹师妹啊,今日你邱师兄回来了么?唉,说起来,我与人杰兄弟也是多年未见了。”

  此话一出,尹素莲面孔涨红,羞愤难言。然而除了部分年长弟子,场中九成人都不解裘元峰这话的意思。

  “这邱人杰是谁?”蔡昭也不知道。

  樊兴家其实听说过一篱半爪,但嗫嚅着不敢说。

  “这位邱人杰是尹岱老宗主七位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也是原先内定的宗主人选。家父说,他与素莲夫人原本定过亲的。”常宁回答的很欢快。

  “那后来呢?”

  “后来戚宗主突破‘天火龙’的经络桎梏,神功猛进,在青阙宗内的大比试中技惊四座,一举拔得头筹——这位邱师伯与素莲夫人自也没有后来了。”

  蔡昭一怔,不自觉的去看戚凌波宋郁之甚至戴风驰三人:“这尹家,还真是……”

  她忽然想起亲娘宁小枫。

  六派之内恐怕没人不知道宁小枫与尹素莲不对付,宁小枫也肯定知道尹素莲的过往,可不论她多生气,也只拿尹素莲忘恩负义两面三刀来讽刺,从不曾在人前提过邱人杰。

  蔡昭忽觉一阵骄傲,再轻蔑的看了一眼裘元峰——还太初观掌门呢,气量还不如她母亲一个小女子!

  戚云柯见裘元峰对自己妻子神情轻佻,语气欺辱,终于动了怒,当即气沉丹田,高声喝令:“此事到此为止!”——这六个字犹如地底洪钟鸣响般,字字发力,充满一股浑厚的压迫之力,众人皆惊。

  “雷公寨之事自有广天门与太初观商议处置,青阙宗不欲置喙。除暴安良本是的一件好事,请裘观主莫要将之变作勾心斗角扩张势力的一把刀。”

  戚云柯看着裘元峰,一字一句道:“我说此事到此为止,若有旁的纠葛,改日再说——裘观主听明白了么。”

  裘元峰与之对视良久,收敛了不可一世的神情:“好罢,就听宗主吩咐。”

  宋时俊被气的不轻,本想上前再奚落裘元峰两句,却被身后的蔡平春拉住了,他怒道:“小春你也要多管闲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