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早,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差人,提上大白脸,押入巡警总局的黑窑。天津监狱始建于清朝末年,位于西营门教军场,按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监狱规划。巡警总局中也有号房以及专门审讯犯人的黑窑,当中是三根木头柱子,一旁摆设桌椅板凳,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刑具,皮鞭、红棍、烙铁、钎子一应俱全,铁打的罗汉到此也得打哆嗦。

衙门口儿虽然改成了巡警总局,三班六快也变了称呼,审讯那一套可没变,变了也是换汤不换药。以往审案折狱讲究“三推六问”,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是“六问三推”,问在前推在后。问指的是审讯,推指的是分析,因为问出口供来不一定是真的,必须经过分析、比对,找出前前后后的破绽,如此方可定案。“六问”是一份口供反复问六遍以上,或多人同时审问犯人。衙门口儿有句话叫“人是苦虫,不打不招”,缉拿队擒获的贼人,往往先打再问,就为杀杀他的威风、挫挫他的锐气,所以“三推六问”后头还有一个词儿——“绷扒吊拷”。绷是捆、扒是扒衣服、吊是吊起来、拷即是打。说简单点儿,就是把人犯扒去了衣服,捆好了吊起来打。

在黑窑打人和在堂上不同,堂上用的是水火无情棍,抡起来打屁股,说是屁股,实际上打的是大腿根儿,那个地方的肉最嫩,几下就打烂了。黑窑打人不用棍子,用的是皮鞭,还得蘸上水,一鞭子下去保准皮开肉绽。还有更狠的,鞭子不用牛皮的,而是用牛筋的,鞭梢儿挽成一个筋疙瘩,这东西有个外号叫“懒驴愁”,驴脾气那么倔,三鞭子下去也打顺溜了,何况往人身上招呼?鞭子梢儿的筋疙瘩一抽一带,一条肉就下来了,另有红烙铁烫、铁钎子扎、辣椒水灌等酷刑,可都不出奇,最厉害的是“双头叉、蜜汁肉、挂铃铛”之类,官面上不让用,不过很多时候为了拿口供,上边也会睁一眼闭一眼装不知道,这叫“开小灶”,也叫私刑。所谓“双头叉”,是一个六寸的铁叉子,两端有尖儿,绑在人犯的脖子上,一头儿对着胸口、一头儿对着下巴,使人无法低头睡觉,一低头两边的铁尖儿就往肉里扎,熬上三天两宿,人就受不了了,没有不招供的;“蜜汁肉”是把犯人扒光了捆上,全身涂满荤油糖水,苦累房中阴暗潮湿,有的是苍蝇蚊虫,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耗子,蜂拥上来啃咬,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挂铃铛”是用铁丝拴紧犯人下身,再用鞭子抽打。熬不住刑的要么吐口招供,要么被活活折磨至死。大白脸是条汉子,先吃了一顿“懒驴愁”,身上被打开了花,找不出一块好肉,愣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不说。吃衙门口儿这碗饭,就不怕嘴硬的,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准备给大白脸“开开眼”。几个狱卒把大白脸的手脚捆在地上,肚子下边架个长凳,屁股朝天撅起来,插上一个麻雷子,也就是特大号的炮仗,点上火一炸,大白脸“嗷”的一声惨叫,当场昏死过去。兜头一桶凉水浇醒了,不问招与不招,因为这是一套的,接下来还有“踏地火、顶天灯”!

为什么要“踏地火、顶天灯”呢?因为大白脸杀人害命拐孩子,用当差的话讲,他这叫“头顶上长疮,脚底板儿流脓——坏透膛了”,得给他“治治”!

众人把大白脸捆在柱子上,皮条子勒住脑袋,双脚不着地,又找来三支蜡烛,两个脚心底下分别点一支,这叫“踏地火”,头顶上点一支,这叫“顶天灯”。这个损招一用上,很快发出一股子焦糊的臭味,两个脚心几乎烤熟了。大白脸连声怪叫,那响动比杀猪还难听。别忘了头顶上还有“天灯”呢,头上的蜡烛越烧越短,离脑袋越来越近,头发全燎焦了,蜡烛油不住往下滴落,流了他一脸,烫出一片片燎泡。大白脸实在吃打不过,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招”字。

7.

大白脸招出口供,他原先是白云山下一个瓦匠,还会木工活儿,搭屋造房、梁柱榫铆,件件拿得起来,手艺也不错。可他手又懒嘴又馋,总觉得挣这个钱太累,想身不动膀不摇就能发大财,不免打起了歪念头,暗中使上祖师爷不让用的邪活:或在盖房的木料中混入碎棺材板,破了“材”,等于破了“财”,再有钱的人住进来也得过穷了;或在屋中埋几个沾上死孩子血的小纸人,住进来的人成天被鬼压,这也没个好儿;或以吊死过人的老树当房梁,吊死过男子,这家女子死,吊死过女子,这家男子死。大白脸以此讹钱,后来被人识破,遭到官府缉拿,走投无路入了魔古道九仙会,拜在“混元老祖”门下,练成了捏脸易容、匿形换貌的妖术,奉命与五斗圣姑下山拐孩子。五斗圣姑身边那只狐狸也是个奇人,江湖上人称“狐狸童子”,实则年岁不小,只不过是个侏儒,擅于钻入狐皮作案。

之前被枪毙的飞贼钻天豹也是混元老祖门下,此人脚上的豹子筋,正是混元老祖给他换上去的。钻天豹是打头阵的,先来天津城踩盘子,却改不了贪淫好色,犯下案子失手被擒,让陈疤瘌眼打了七十六枪,惨死于美人台上。此后来到天津城的五斗圣姑与狐狸童子,以邪法迷惑人心,诓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买小孩,扮成金甲玄衣的童男童女送入铁刹庵。扒下值钱的金玉,再连夜把童男童女引到三岔河口淹死。怎知一时大意,误服打胎药“铁刷子”,空有飞天遁地之术,却也逃之不能,枉死于缉拿队杜大彪的水缸之下。

大白脸扮成做买卖的,躲在城中拐孩子,他会变脸易容,扮成熟人将孩子拐走,可谓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无意当中得知高连起的孩子生辰八字极贵,就将高连起沉尸大水沟,又上门去拐孩子,撞上了在火神庙警察所值班的刘横顺、杜大彪,当场被这俩人拿住了。

至于为什么将童男童女带到河中淹死?只因天津卫九龙归一,是块风水宝地,三岔河口下有一头白蛟。蛟和龙不同,一半似蛇一半似龙,头顶上一个角。相传蛇活到一定年头,头上长出一只角,这就是蛟。三岔河口乃九龙归一的宝地,河中的白蛟可以呼风唤雨、喷云吐雾,只是上不了天,当不了天龙,如若吃够一百对童男童女,即可长出另一只角,借了这道龙气,当有面南背北之尊。大白脸也想通了,既然落到这个地步,躲不过上法场吃黑枣,所以他把能招的全招了,只求别再用刑。

天津卫开埠六百年,向来龙蛇混杂,以前并不是没出过魔古道,据说分支众多,九仙会只是其中之一,老百姓分不清哪支哪派,习惯将旁门左道的妖人统称为魔古道,官府屡次剿灭,却难以彻底铲除,往往死灰复燃,想不到如今这个年头,居然还有人信这个,妄想九龙归一当皇帝?

说起混元老祖,乃是民国初年悬赏通缉的妖人。据说此人开了天眼,额顶生一纵目,道法通玄,胯下九头狮子,左有金童、右有玉女,手持镇灵宝剑,可以调动阴兵鬼将,麾下四大护法分持四件法宝,一是无字天书、二是阴阳扇、三是拘魂铃、四是纸棺材,四处云游超度孤魂野鬼。到得七月十五鬼门开,混元老祖骑上九头狮子,手托无字天书,摇动拘魂铃去到酆都城,一年当中收来的孤魂野鬼听见铃声跟随其后。来到酆都城门口,祭起阴阳扇,扇一下飞沙走石,扇两下电闪雷鸣,扇三下城门大开,再将身后的孤魂野鬼打入城中。城中饿鬼成千上万,有趁乱往外逃的,都被九头狮子的九张血口吃了。凭这套迷信的东西妖言惑众,开坛作法、扶乩起卦,常出没于湘黔、川陕等穷乡僻壤,信者如云,为害一方。

大白脸招供至此,连环案已然明了,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没说,混元老祖是不是也来了天津城?

官厅的人正想接着问,怎知大白脸不说话了,脸色一会儿不如一会儿,一时不如一时,双眼翻白、气若游丝,眼见他脑袋瓜子往下一耷拉,不明不白地暴毙于巡警总局。查不出什么死因,只得说是熬刑而死。

当年在九河下梢拍花拐孩子的大白脸,并非凭空杜撰,真是确有其人,也是让刘横顺拿住的,案子没审完人就死了,这是确有其事。具体作案过程,则属民间传言,书文演义,不必深究。

此案了结之后,官厅如何命人从大水沟中捞出高连起的尸首,如何交给苦主收殓,官厅的各级官员又如何邀功请赏,这都不在话下。只说抬埋队将大白脸尸首拉去乱葬坑,半路又被李老道化去了。

刘横顺得知此事,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去白骨塔问李老道:“城里城外死的人多了,你说你在白骨塔修行,可没见你收过‘路倒’,为何只收‘钻天豹、五斗圣姑、狐狸童子、大白脸’的尸首?”

李老道手中拂尘一摆,只对刘横顺说了一句:“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真是话到嘴边留半句,断尾巴蜻蜓令人猜不透玄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章 邋遢李憋宝

1.

天上群星拱北斗,

世间流水尽朝东;

穷通自古无从定,

成败到头总是空。

上文书说到刘横顺去问李老道,为什么接连收去“钻天豹、五斗圣姑、狐狸童子、大白脸”的尸首?这几个神头鬼脸的没一个好人,各怀妖术邪法,又均与魔古道一案有关,你究竟有什么图谋?

李老道却打了一个哑谜,那意思是早该来问他。天津城的案子一出,他便猜测是魔古道所为,几百年来官府屡次剿灭魔古道,却多次死灰复燃,至今仍有余孽作乱。旁门左道荼毒万民、败坏社稷,人人得而诛之,李老道得过龙虎山五雷正法的真传,对付魔古道乃分内之事,然而此辈藏匿极深,扮成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数不胜数、防不胜防,也无从分辨,只能在暗中寻访。他接连将钻天豹、五斗圣姑、狐狸童子、大白脸的尸首收去白骨塔,只因入了魔古道的人大多会邪法,所以李老道化尸成骨埋在塔下,以免再起祸端。

刘横顺对此不以为然,人死如灯灭,灯灭尚可续,人死难再生,穿官衣的警察还怕闹鬼不成?又问李老道天津城中还有没有魔古道余孽。

李老道说魔古道妄图借三岔河口的龙气作乱,岂会轻易罢手?三岔河口的形势,应了九龙归一之兆,所谓的蛟龙,实则是沉在河底的一口古剑,名为“分水剑”,乃镇河之宝,一旦被人取走或借势化龙,天津城非让大水淹了不可!

刘横顺虽不信鬼神之说,不过九河下梢的人几乎都听过“分水剑”。故老相传,三岔河口水深无底,下边直通海眼,暗流极多,经常淹死人。很多上岁数的人说,天津卫如此繁荣,养活了诸行百业那么多人,全凭沉在河底的分水剑,让三岔河口变成了一块宝地,但是从来没人见过分水剑,仅有一个人例外,正是七绝八怪之一挑大河的邋遢李。

邋遢李在三岔河口憋宝一事,在当地可以说人尽皆知,刘横顺也曾有过耳闻,无非是以讹传讹的民间传说罢了,谁会当真?

书说至此,咱得先交代一下,邋遢李当年下河取宝的旧事。此人原籍山东,由于老家闹兵乱,一路逃难来到了天津卫。二十年如一日,天不亮就起来,扛扁担挑河水,挨家挨户送上门,勉勉强强挣口饭吃。挑水这个行当又苦又累,不是穷到家的人不愿意干,披星戴月出门,从城外挑了水往城里送,累得断腿折腰也挣不了几个钱,凑合着饿不死而已。

以前有句老话,正好可以形容邋遢李这样的人——“宁愿家中失火,不愿掉进臭沟”,怎么讲呢?邋遢李穷光棍一条,住在北门外的河边,茅草土坯搭的一个窝棚,要多破有多破,遮风挡雨勉强容身,不怕失火烧了,茅草和两膀子力气不要钱,大不了再搭一个,费不了多大的事。掉臭水沟里可不成,因为只有这一身衣服。裤子褂子全是夹的,寒冬腊月往里边絮稻草,三伏天热了再掏出来,白天当衣服、夜里当被子、死了作装裹,上边补丁挨补丁、补丁摞补丁,赶上下雨淋透了,才相当于洗上一次,还得在身上焐干了,挂在树杈子上晾,保不齐来一阵风吹走了,想哭都找不着调门儿。并非不嫌脏,实在没换的。他成天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故此得了“邋遢李”的绰号。

邋遢李可以在九河下梢称为一绝,皆因他水性出奇地好,不知何方水怪的根儿,长了一对鱼眼,下到河中如同一条活泥鳅,水里能睡觉、河底能走道。邋遢李来到天津卫的时候还有大清国,本以为凭他的水性,徒手下河逮几条鱼,就可以挣口饭吃。哪知道天津卫任何一个行当都有混混儿把持,河边有专门的鱼锅伙,无论鱼虾蟹,但凡是河里捞上来的,都得卸到鱼锅伙,胆敢说个不字,锅伙里的混星子保准给你打得跟血葫芦似的,这些鱼虾得由锅伙里的“寨主”“军师”开秤定行市,再转给天津卫大大小小的鱼贩子,各个鱼锅伙分疆划界,各占一方各管一段儿,规矩森严,岂容外来的插上一脚?邋遢李一不懂规矩,二没有门路,挨了不少大嘴巴,才知道想吃这碗饭是做梦,空有一身的本事,却没有用武之地。他为了活命,只好东家讨、西家要,白天进城当乞丐、天黑回到河边的窝棚过夜。

有这么一天夜里,邋遢李正在窝棚中忍饥挨饿,隐隐约约听到河边有两个人说话,他觉得挺奇怪,三更半夜的谁会上这儿来?许不是作了案分赃的贼人?邋遢李不敢吭声,支起耳朵一听,敢情说话的两位不是人!

2.

常言道“法不传六耳”,那二位在河边一说一聊,没想到旁边还有个人,可都让躺在窝棚中的邋遢李听去了。

其中一个说:“八爷,等会儿华光天王从此路过,你我何不趁机跪拜讨赏?”

八爷说:“黑爷,吾辈披鳞带甲,岂能入得了上界华光的法眼?”

黑爷说:“你我多说好话、求告求告,尊神必然开恩。”

八爷说:“咱又没个孝敬,只说好听的管用吗?”

黑爷说:“华光天王是马王爷,马王爷三只眼,说的就是这位,只要拍对了马屁,天王肯定有赏。但是华光天王来得快去得快,这就看咱俩的造化了,嘴快才来得及讨赏。”

八爷说:“我的腿脚慢,嘴可不慢,你听我给你来个快的,说打南边来个喇嘛,手里拎着五斤鳎目,打北边来了一个哑巴,腰里别了一个喇叭……”

邋遢李听出来了,半夜在河边说话的这二位不是人,什么一个披鳞一个带甲,一个黑爷一个八爷,许是黑鱼和王八不成?念及此处,躺在草席子上的邋遢李一惊而起,他住的窝棚低矮简陋,猫腰撅腚才进得去,踅摸了半块破门板,铺上稻草当床,只是个歇宿的地方,此时猛然一起身,额头“砰”的一下正撞在窝棚顶子上,给棚顶开了一个大窟窿,脑袋伸在外边,但见月朗星稀,只听得河水哗哗作响,哪里还有别的响动。河里的两个东西可能被他惊走了,也可能是他饿昏了头做梦,分不清是真是幻。邋遢李穷光棍一条,又是饿怕了的人,怕穷不怕死,仗起胆子过去一看,河边什么也没有。他仍心存侥幸,寻思:“有枣没枣先来上三杆子,万一是真的,我给华光天王多磕几个头,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尊神指条活路,让我别再要饭了就行。”

邋遢李在河边左等右等,等到天快亮了,还真等来一位。看打扮似乎是个过路的乡下老农,推了一车菜,赶早去城中叫卖。邋遢李却认准了此乃上界华光,三步两步抢上前去,扑通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卖菜的愣了半天,不知这是要饭的还是讹钱的,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只觉哭笑不得,告诉邋遢李认错了:“我一个卖菜的乡下人,哪是什么华光天王?”邋遢李不依不饶,抱着大腿不让人家走,磕头如同捣蒜,好话说了一箩筐,祖宗爷爷叫个没完,说我大老李从山东逃难到此,就是会水,别的都不会,当地混混儿又不让外来的下河打鱼,不得已讨饭过活,有上顿没下顿,说不定哪天就成了饿死的路倒,万望尊神赏个饭碗子,指点一条活路,不求发多大的财,有个饭门吃,饿不死就成。卖菜赶的就是个早,天不亮就得打着灯笼往菜市运,当时天津城最大的菜市在东浮桥一带,相距城里不远,水陆交通便利,天津人讲究吃“鲜鱼水菜”,蔬菜得是刚从地里收上来,带着露水珠儿才好卖,邋遢李在这儿软磨硬泡,再耽误下去菜都蔫了,可就卖不上价钱了,他急于进城,却让邋遢李缠得没辙,为了脱身只好随手从河边捡起一个东西递过去,这才把邋遢李打发走。邋遢李磕头谢恩,匆匆跑回窝棚,摸出个蜡烛头儿点上,仔细打量手中这件东西。一看傻眼了,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就是一根破木头棍子。他扯下一块破布条子,从这头到那头仔仔细细擦了七八遍,仍是一根糟木头,既不是紫檀也不是花梨,并非值钱的木头,通地沟太短、顶门又太长,扔路上也没人捡,这有什么用?邋遢李颠过来倒过去,一直想到天光大亮,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急得直嘬牙花子,无意当中一抬头,瞧见了窝棚外的大河,再看看手中这根木头,不由得恍然大悟:“对啊,我可以挑大河送水,卖力气挣饭吃,华光天王指点我干这一行,说不定哪天从河里捞上个金疙瘩!”于是将破木头杆子两边刻出豁口儿,当成一条扁担,又找来两个旧水桶,挨家挨户给人送水。

在老时年间来说,送水这个行当又苦又累是没错,还不是谁想干谁就能干,因为水从河里挑上来,不是直接挨家挨户去送,河边打上来的水先倒进水车里,水车有大有小,有的是独轮儿,也有俩轱辘的,上边都有水箱,推到胡同口,再从水箱倒进水筲,然后再挑进住户,谁往哪几条胡同送水是提前划分好的,不能互相抢生意。邋遢李抱着扁担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跟行会的人说尽了好话,才在这一行里混上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