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那人回了信,还用附件发送了枪支部件的照片。看到之后,我觉得可以相信。”

“于是就答应和他交易了?”

“没说答应,先回了封信,说想见面后细谈。如果他把实物带来了,我打算根据情况灵活应对。”

加藤想,他在邮件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自己倒卖子弹的事。做事如此慎重的人,却会向狐朋狗友炫耀自己的枪,真是愚蠢。

“那人姓什么?”加藤问。

“杉并,杉并区的杉并,估计是假名字。”

加藤也这么认为。“你是怎样弄到子弹的?”

“也是在网上。您应该也知道,现在通过网络能买到各种东西,在黑网站上还有专门销售子弹的商家。”

富冈敲着桌子说:“所以让你说出卖子弹的人。”

“不是都说了嘛,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我用挂号方式把现金寄到指定地点,他们就会把东西寄过来。”

“你总不会给无名氏寄钱吧?”

“当然,有相应的公司名,可早就忘了。那种地方经常换名字,网址也经常更换。不管您怎么问,不知道的我还是不知道。”

“别糊弄我!”

“真的。”日下部焦躁地挠了挠脑袋,把头扭向一边。

加藤明白,富冈说的其他罪行就是指这些。对于富冈他们,这确实是不能放过的重点,但现在的加藤对这些不感兴趣。

“你们什么时候进行的交易?”加藤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大约十天前,在水代桥边……”

“对方有几个人?”

“一个,我觉得旁边好像也没有同伙。”

“马上就交换了?”

“先让他把东西拿出来看看,他立刻拿了出来。那东西比我预想的要好,说实话,我当时很吃惊。”

“就把子弹给他了?”

日下部点点头。

“另外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似乎不愿被人追根究底地问手枪的事,很快就分手了。”

“什么样的人?个头和长相应该还记得吧?”

“很高,应该有一米八左右,但没仔细看他的脸。”

“年龄呢?”

“比我大,应该过三十了,但没有太大把握。”

“有没有什么特点?什么都行,比如服装,或者说话的特点。”

“只记得他穿着一身黑衣,那是我们约定的暗号。”

“还有呢?”

“呃……”日下部陷入沉思。

富冈插嘴道:“说一口关西话吧?你不是说过吗?”

“关西话?”加藤看了看富冈,又把目光转向日下部,“是吗?”

“不,我只是感觉像,我对关西话并不熟悉。也许是其他地方的方言,反正语调有点怪。”

加藤冲富冈点了点头。

把日下部送回拘留所后,加藤问富冈:“查过这人的电脑了?”

“当然,查出好多东西,但没查到那个私造枪支的人。”

“日下部好像没有撒谎。”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已经在交换枪支的永代桥附近进行了调查,目前还没有收获。”富冈压低声音问道,“这和你追踪的人有关系吗?”

“光靠这些线索还无法断定。”

“嗯?是不是想把我甩掉?”

加藤看着富冈苦笑道:“我不会那样。”

“什么样的人?能给我点启发吗?”

“很快就会明白。如果发现了有利于你们办案的信息,我会第一个通知你,我保证。”

“不骗我?”

“真啰唆。”

出了深川警局,加藤上了出租车。

没错,肯定是水原。

3

乘客络绎不绝地走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长途旅行的疲惫之色,但看上去心情都不错,很快找到前来迎接的人,笑逐颜开地上前打招呼。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

茂树比其他乘客出来得稍晚一些。对赖江来说,满头白发就是他的标志。她想和丈夫四目相对,但他好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妻子,肩上背着小背包走了过来,感觉有些呆滞。

茂树旁边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他姓草野,是茂树的助手。他先发现了赖江,笑着冲她点头致意后,告诉了茂树。

看到她后,茂树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托了托金丝边眼镜。

两人慢慢向赖江走来。

“回来了,路上累了吧?”赖江对丈夫说,然后看了看草野。

“有气流。”茂树突然说。

“气流?”

“快到日本的时候飞机有些摇晃。”草野解释道。

“是那种机体的固有弱点,性能不差,但操纵系统有问题。”

好久没有回国了,对久别的妻子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于飞机的——赖江诧异地注视着丈夫,但并没有生气。几十年前就是这样。

“马上回家,还是在什么地方喝点东西?”赖江交替看着两个人。

“都行。”

“快回家吧,”茂树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干吗要在这种地方喝那么难喝的咖啡。”

“那我把车叫过来。”赖江取出了手机,通知在停车场等候的包租汽车的司机。

草野要乘电车。和他分手后,赖江和丈夫一起来到乘车区,一辆黑色高级轿车恰好滑了过来。

“坐机场大巴就行了。”汽车启动后,茂树低声说。

“隆治为你准备的,说不能来接你,以此来表达歉意。”

茂树吐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晃动了一下。“我也不值得华屋社长亲自来迎接。”

“别这样说……他一直盼着能见到你。”

“那无非是客套话。行了,我知道了。”

“他要在除夕之夜举办Party,想邀请你参加。”

“嗯?”

“华屋办的,听说把整艘船包下来了。”

“船上晚会?他就是喜欢这些花哨的玩意儿。”

“去不去?”

“我不去。如果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自己去就是了。”茂树目视前方干脆地说,言外之意是“我怎么可能去呢”。

这也在预料之中,赖江并没有吃惊,也没有问理由。

纯学者型的茂树本就不喜欢生意场上的话题,所以早就和以赚钱为人生价值的内弟不和。当然,两人见面时也会说些场面上的应酬话,但赖江十分清楚,茂树从未和弟弟坦诚地谈过心里话。

“从西雅图寄来的东西收到了吗?”茂树问道。

“两天前到的。没想到会那么多,吓了我一跳。”

“是吗?我已经处理掉很多东西了。”

“资料之类的已经搬到书房了。”

“嗯。”茂树点点头,“草野的问题必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