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冬的话过于肯定,但她认定的事情往往准确无误,这正是这个女人令人恐惧的地方。

“美冬,你这么在意,自己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我没有打电话的理由,才求你呀。如果你打,她肯定不会撒谎。”

“美冬,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赖江几天不在家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别问这么多了,反正你打个电话吧。如果知道了什么,就和我联系,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

“那就拜托了。”美冬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雅也把手机放回口袋,挠了挠头。这下麻烦了。就算隐瞒自己同行的事实,如果告诉美冬,赖江在京都,感觉也不太妙。他没心情进咖啡馆了,直接乘出租车去了酒店。

到了酒店,他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吸了两根烟后,拨通了赖江房间的电话。电话铃响了两下后接通了。

“对不起,是不是休息?”

“没关系,只是有点迷糊。从哪儿打的电话?”

雅也回答就在房间里,赖江让他来她的房间,声音似乎有些娇嗔。

门一敲就开了,赖江和早晨的打扮一样。

“吃东西了吗?”

笑着摇摇头:“没有食欲。”

“至少要补充水分。还发烧吗?”

“刚才量了,三十七度六。”

“果然升高了。”

“本以为休息一下就会好,可这房间太干。”赖江皱着眉头抬看了看天花板,随后看着雅也问,“知道什么了吗?”

雅也摇摇头。“见到了中越先生,但没什么特别的收获,还是因为年级不同……”

“哦……”或许早已有心理准备,赖江并没有表现得很失望,“不好意思,还让你专门跑了一趟。”

“没什么,可有件事让我不太放心。”

“什么事?”

“你说这次来京都没告诉任何人,但你没在家,回去后肯定会有人问起。”

“平时就我一个人生活,我不在对谁都没有影响,而且,我告诉儿子去旅行了,只是没说去哪里。”

“但如果有人问……比如你弟弟。”

“他不会问……如果问起,嗯,我就说去关西转了一圈。”

“关西?”

“我没撒谎吧。如果问是关西的什么地方,我就不客气地说这和他没有关系。”赖江笑道。或许是发烧的缘故,她的脸颊有些发红。

雅也一边附和着笑了笑,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那就这样告诉美冬吧:她好像在关西,但没告诉我具体地方。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雅也凭直觉觉得是中越打来的,不能在这里接听。

“东京的朋友打来的,那一会儿见。”他慌忙拿着手机离开房间。

“老师帮我联系了,就是荒木老师,说找到了教过昭和五十四年毕业生的老师,听说住在上京区。”

“上京区……”

“在同志社大学一带,姓深泽,深浅的深,经常用的那个泽。听说现在不当老师了,继承了家里的书店。我替你问了联系方式和地址。”

“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了。”雅也记下了中越说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雅也没跟赖江打招呼就离开了酒店,上了出租车,想先看看获得的信息,之后再告知她。

正如中越所说,深泽书店在距同志社大学正门约二百米处。书店并不太大,但有大学教材专柜,前面聚集着不少年轻人。杂志专柜也内容丰富,盈利额度较大的漫画只在角落里有一点,或许是出于当过老师的某种信念。

里面的收银台后有位女店员。雅也走过去,问她深泽在不在。女店员指了指人行道,一个胖墩墩的男人正在那里卸杂志。

“是深泽老师吗?”雅也在男人身后问道。

男人蹲着扭过头,表情柔和了不少,估计是因为很久没有人称他老师了。“现在是开书店的了……我是深泽。”

“我姓水原,就是找新三条小学毕业生的人。”

“啊,刚才荒木老师给我打电话了,是你呀。”深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对不起,突然造访,因为我明天就要回东京。”

“哦,那就来这边吧。”

深泽打开收银台旁边的门,里面是一间小办公室,放着桌子和橱柜,到处都堆着书。“你想问昭和五十四年毕业的孩子?”

“是的。太久了,也许您已经忘了。”

“你想问哪个孩子?”

“新海,新海美冬。”

“啊,新海……”深泽原本柔和的表情好像猛地阴沉下来,“那个人怎么了?”

“曾经住在西宫,因为那场地震下落不明了。”

“这个荒木老师已对我说过,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您还记得新海?”

深泽显得有点犹豫,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大致还记得。”

“是个什么样的学生?”

“什么样的……我感觉就是个普通女孩,不怎么突出,也没有什么问题。我记得成绩还说得过去。”说到这里,深泽翻着眼睛看着雅也, “你……水原先生,是吧?”

“是。”

“你是警察?”

雅也睁大了眼睛,身子微微后仰:“不是。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深泽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大约三个月前,有一个人来打听新海的事。那人是东京的警察。”

“警察?叫什么?”

“好像是……姓加藤。”

雅也猜应该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加藤。他为什么来这里?

“和那个警察调查的不是一件事吗?”

“不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来。”

“是吗?”深泽似乎仍有些难以释怀。

“请问,那个警察问了些什么?”

深泽揉了揉下巴,抬头看着雅也,目光中充满疑问。“就是上小学时的事,我也没说太多。另外,那人还问我有没有新海脸部照得比较清楚的照片。”

“然后呢?”

“我告诉他当时的照片没有了,但有后来拍的一张。学生们听说我要辞职,就组织了同学聚会。那时那群孩子已经是高中生了。”

“您把那照片给警察了?”

“没有,对我来说,那是很珍贵的照片。我只让他看了看。”

“警察看后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深泽明显有些烦躁,或许他感到自己被卷进了一桩风波。

“那照片还在吗?”雅也问。

深泽叹了口气,拉开旁边的桌子抽屉。应该是在加藤来的时候,他将照片从家里拿来,之后就一直放在里面。“就是这张。”深泽递过照片。

雅也接过照片。比现在年轻许多的深泽坐在正中央,周围是一群年轻人。

“这个就是新海。”深泽指着右边的一个女孩。

雅也点了点头。他觉得该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只顾得拼命保持镇定。

那不是美冬,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4

浜中把几个戒指摆在柜台上,正用布挨个擦拭。加藤确定里面没有顾客才进店,刚堆出笑容的浜中马上沉下了脸。

“用不着把脸拉这么长吧。”加藤笑嘻嘻地说。说实话,浜中作出这种反应让他有种快感。浜中做高级宝石饰品店楼层负责人时候,肯定整日道貌岸然装腔作势,背地里却贪婪地在年轻女人身上寻欢作乐。加藤觉得这种人就算因此断送了人生,也丝毫不值得同情。

“有什么事?该说的我都说了。”浜中移开视线,擦拭戒指的手又动了起来。

“想问问简历的事。”加藤拉过为客人准备的椅子坐下,直直地仰视着浜中的脸。

“简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