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跟你约定。”

“啊……有什么事吗?”她想,刚才不是还说没什么安排吗?

“有时会突然有事。”

“那就没办法了。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咱们可以再改时间。”

“嗯。可我还是无法跟你约定。我,不太习惯这样,不好意思,你还是邀请其他人吧。”

有子低下了头。她认为雅也不想和自己一起去神社,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雅也依然在吃炖蔬菜。她发现还有个盒子没有打开。“我拿生鱼片了。”

“什么?”不知为什么,雅也的脸色变得有些可怕。

“金枪鱼。连我爸都特别得意,说今天进的鱼特别新鲜。”有子打开盖子,拿到他面前。

雅也却阴沉着脸。看到生鱼片,他皱了皱眉头,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

“没什么……”

有子连小碟子、酱油和芥末都带来了,她把这些东西摆在他面前。

雅也吸了一口气,慢慢将筷子探近金枪鱼。他夹了一片,蘸上酱油,盯了一会儿才放进嘴里。

“好吃吧?爸爸说很少能买到这么好——”她突然闭上嘴巴。雅也的样子明显不对劲。他的脸色眨眼间变得煞白,汗都冒出来了。紧接着,他捂住嘴,站起身向厨房跑去。

有子呆呆地望着在水池边呕吐不止的雅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向他身后跑去。“没事吧?怎么了?”

吐完,雅也仍大口喘着粗气。“对不起,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

雅也头也不回地摇了摇头。“和金枪鱼没关系,可我大概不能吃了,你还是收拾了吧。”

“噢,好的。”有子收起食盒。之前她吃过一片,似乎没有变质,味道很鲜美。

雅也把水池冲洗干净,又反复漱口,用毛巾擦了擦嘴方才回来。他调整着呼吸,肩膀不停地上下耸动。“对不起,专门为我拿来,却……”

“没关系……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好像没变质。”

“不是金枪鱼的问题。原因在我身上。”

“原因……什么事?”

雅也没有回答,他再次拿起筷子伸向蔬菜,然而,或许已毫无食欲,他中途停手,随即放下筷子。“不好意思,能拿回去吗?”

“啊,可以,对不起。”有子慌忙收拾起来。她很困惑,又开始感觉不安,怀疑自己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你拿的菜都很好,金枪鱼……应该也很好吃。”

“雅也,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有子问。

雅也伸手拿过香烟,但从他歪着脸的样子看,他吸得一点也不香。

“雅也……”

“没事,”他绷着脸。“只是胃不太好,不用在意。”

“找医生看看?”

“过几天我去。”

有子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若只是胃口不好,不会是这个样子。他在隐瞒什么呢?

雅也夹着香烟的手指在颤抖,脸色依然煞白。

“你的手……”

“没什么。”他想把拿香烟的手藏起来。

“喂,雅也……”

“太烦人了,别管我!”

有子顿时像凝固了一样无法动弹。紧张的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对不起,净干多余的事。”

有子拿着纸袋站起身。雅也盘腿坐着一动没动。烟慢慢地燃烧着。

她正想穿鞋,一眼瞥到小盘子落在他身边。那是她带着的,刚才在他跑向厨房时被碰落在地。

她走回轻轻捡起小盘。里面的酱油溅了出来,她用一旁的纸巾擦拭干净。

突然,雅也的胳膊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不禁惊呼一声,正想问他怎么了,一股猛烈的拉力袭来。有子被拽倒在榻榻米上,雅也扑到她身上。

“别这样,别!”

有子的嘴被他的嘴唇堵住了。紧接着,他的手粗暴地伸进有子的毛衣。

尽管脑子里一片空白,有子仍在拼命挣扎。趁雅也的嘴唇离开的一刹那,她咬住了他的唇边。

雅也的力量减弱了。她推开他,手足并用地向外逃去,拿起脱在门口的球鞋,光着脚冲出房间,来到马路上才穿上。

回到家,有子依然没有恢复平静。她没想到雅也会干那种事。如果他态度温柔,自己肯定会委身于他。他为什么要那么粗暴?难道觉得这女人对自己有意思,就不用把她当回事?

让有子备受打击的不是他对自己的行为,而是看到了他的另一张面孔。那一晚,她迟迟无法入睡。

有子消沉了两三天,另一个想法逐渐在她心中膨胀。比起他那天的行为,有子更在意他此前的变化。他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许是为了忘记那件事才对自己那样,那或许是他拼命发出的求救信号。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没问缘由就逃了出来。

几天后的除夕,冈田照常营业,在红白歌会结束后关门已成了每年的惯例。

有子忙着送外卖。冈田承接年夜饭的预约,要为几位特殊的客人专门送餐。

傍晚,回到店里,她发现空餐桌上放着一个熟悉的纸袋,肯定是放在雅也那里的那个。那时她完全慌了手脚,把食盒忘在了他的房间。事后她马上想了想来,却无法再去取,正在为这事发愁。

“妈妈,这是……”

“啊,经常来的那个高个子手艺人拿来的,说是向你借的。”

“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

有子扭身就出了门,在通往雅也住处的马路上疾奔。

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穿绿色防寒服的高大背影,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正漫无目的的地前行。

“雅也。”

听到喊声,他站住,慢慢扭过头,原来呆滞的眼睛在看到她后蓦地睁大了:“有子……”

她跑到他身边,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她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追过来?

“上次真对不起,”雅也说,“我不知那时怎么了。你一定生气了。”

“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惊讶。”

“我想肯定是。”雅也深深地低下头,“对不起。”

“喂,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介意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雅也笑了。“谢谢。有子,只有你跟我说这种话,你心地真好。”

“别总把人当成小孩子,”她瞪着他,“我是在担心你。”

雅也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眯起眼睛,似乎在看什么耀眼的东西,避开了有子的眼神。“最好别和我有什么牵扯,我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呢?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雅也低头看着有子,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光。“如果我杀了人,你会怎样?还会相信我?”

有子屏住呼吸,注视着他的眼睛,心怦怦直跳。

雅也低声笑了。“跟你开个玩笑,被骗了吧?有子,你看人的水平还差得远呢。”

雅也向前走去。有子追了过去。“只希望你告诉我一件事。前几天你那样,是因为对方是我,还是只为了发泄,谁都可以?”

雅也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为什么要问这个?”

“如果回答是后者,我绝不会原谅你。给我说清楚,是哪个?”

雅也眨了几下眼睛,避开她的目光,突然叹了口气。“刚才我说了,我自己不知那时怎么了,不管是谁都无所谓。”

“骗人……”她摇了摇头,“你骗我!”

“有子,原谅我,以后不要再和我来往。”雅也抬腿向前走。他的后背似乎在说,别跟着我。

3

足立区扇大桥边发现一具死于非命的男性尸体,被塞在遭丢弃的汽车后备厢里。尸体全祼,面容和指纹均遭到破坏,脖子上有被勒的痕迹。汽车是偷来的。

搜查队的当务之急是确定死者的身份。警方以东京都为中心,对最近报案的离家出走或失踪的人再次进行调查。线索只有牙齿的治疗痕迹。

搜查一科向井组的加藤亘也参与此项工作。他早已厌烦这类单调的侦查工作,虽被指派了定额任务,但他多是在咖啡店里消磨时间。

这天晚上,他同样没怎么认真调查就回到了警视厅。他没去总部,因为不愿看到上司向井那张紧绷的脸。

加藤来的座位,见年轻同事西崎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估计又是报告。前几天发现了和死于非命的男尸酷似的失踪者,但通过电脑分析,发现并非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