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感兴趣吗?”她问道。

“有点。”他回答。

隆治把她请进了社长办公室,然后拿起内线电话。她却说:“请您先一个人看看。”

他本想把精通宝石和贵金属的部下叫来,她却看出了这一点。这让他很为难,因为他叫部下来其实另有目的。

就连这一目的也被她看穿了。她微笑着说:“就算您想把技术人员叫来,让他们记住设计的构造,也无济无事。除了我们,没人能制造这类产品,绝对不能。”

“什么意思?“

“关于这种构造,我们已经提交专利申请,并已公开展示。申请获得批准只是时间问题。“

说实话,真正让隆治惊讶的是这个时候。来推销设计的人很多,但从没有提前早请专利后再来的。

“希望您在了解这一点的基础上,仔细看看我们的作品。“美冬又一次找开了盒子。

看到她的作品时,隆治凭直觉确信,这坐肯定能成为商品。“你的目的是什么?“

“简单说,就是业务合作与技术合作。我认为有几种途径:其一,我们生产产品,由华屋销售;其二,我们转让这种设计的技术所有权,由华屋加以制造并创新。不论采取哪种形式,进行业务合作的相关商品,希望加上一个新的品牌名称。”

她递过来的名片上印着“BLUE SNOW董事长新海美冬”。

那天,美冬放下几款样品就回去了。隆治召集了自己信赖的部下,让他们看了看。他们的意见在两点上完全一致。第一,这是前所未有的设计,肯定能畅销;第二,和不知底细的公司进行业务合作存在危险。这两点都是隆治预料之中的。

首先对专利申请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得知该产品通过审查的可能性极高。如果想提出异议,必须证明类似产品在专利公开前就已存在。

仍有几位部下持反对意见,但隆治决定凭直觉赌上一把。他决定和新海见面,此时距两人初次见面已过了整整十天。

“你还一直没告诉我呢。”隆治边喝咖啡边说。

“什么?”

“最初让我看的那些样品是谁做的?起初我以为是你,但聊了几次后发现并非如此。我听说BLUE SNOW现在有五位技术人员,但他们似乎都是最近才雇用的。我很想知道制造样品的人是谁。”

“为什么?谁做的不都无所谓?只要知道构造,有一定技术的人都能做出来。“

“当然,现在谁都能做,因为既有技术,又有实物,但你想到那种设计的时候应该什么都没有。想把你脑中的设计变成实物。我认为相当困难,能获得专利主要取决于这个部分。既然你没有雕刻首饰的技术,肯定有人帮你完成。说得极端一些,取得专利正是你背后之人的功劳。所以我才想知道这人在哪儿,是干什么的。“

隆治想起技术人员们看了那些样品后的表演。他们惊叹于那独特的创意,但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为了将宝石立体配置所用的办法。

其中一人说的一句话给隆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应该不是专业搞首饰雕刻的人做的。“

这句话太出乎意料,隆治问他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确实做得很好,但简单的地方却过于下功夫。哪怕是雕刻首饰的业余培训班出来的人都懂的技巧,这人却不知道,但复杂的地方又能完美地做出来。打个比方说,是各种手艺技巧的大杂烩。“技术人员解释道。

“今后咱们就是合作伙伴了,这种事我应该有知道的权利吧?”

美冬莞尔一笑,不知为何却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玻璃窗上映出了一双杏眼。

“做这个的呀,”她慢慢开口道,“是街道工厂里随处可见的普通工人。不是雕刻首饰的专家,本行是金属加工。”

果然,隆治想,看来技术人员没有看错。、“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什么?”

美冬扭过头看着隆治。“他是我父亲的朋友,我委托他为我做了那走红样品。如您所知,我没有雕刻首饰方面的知识,就和他一点点摸索着敲定了设计方案。”

“你说他去世了,是由于什么意外事故吗?”

她注视着他,摇了摇头。“地震,就是那场阪神淡路大地震。太悲惨了,无法轻描淡写地说是意外事故。”

隆治皱起肩头,点了点头。他知道她遭遇过那场地震。“听说那次地震夺去了许多优秀人才的生命,看来就是包括这个人。”

美冬抵下头,把手放到咖啡杯上,却并未端起。

“或许勾起了你痛苦的往事。咱们换个地方吧。”隆治微微抬起手,叫来了服务生。

同一层就有酒吧,但决定坐电梯去地下。那里的酒吧很有名,里面有专为贵宾隔开的座位,但两人并排坐在了吧台边,因为美冬希望那样。

“今晚情侣真多,是不是因为圣诞节快到了?”隆治回头看了看,“平时感觉多是刚结束会谈的企业家。”

“秋村先生总是去贵宾席,也许根本注意不到情侣们的存在。”

“不。别看我这样,还是很喜欢观察人的,去哪里总爱东张西望。”他微微转了转脖子,随后笑道,“旁边的人会怎样看待我们?”

“不清楚。”

“虽然问女士的年龄很失礼,但估计我和你大约差十五岁,不,可能相差二十岁。”

美冬扑哧一声笑了。“不要恭维我了。如果和秋村先生相差二十岁,我不就成了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我今年四十五岁。你从外表看也就是二十四五岁,但从你的老辣表现看,不得不认为你应该积累了更多的人生经验,所以我猜你比我小十五岁。”

“您随便猜。”

“两个年龄有如此差距的人,在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呢?说是父女,离提太近,说是兄妹,又相差太远。上司和部下?老师和学生?“

“不论是哪种关系,都不会在这种地方喝酒吧,而且只有两个人。”

“这么一样,两人的关系就非比寻常了。而且,男人有老婆孩子,也就是所谓的婚外恋。”说到这里,他隔着肩膀用大拇指向后指了指,“我们可以打赌,这里的人每三个就有一个会这么想。”

“不会吧?”

“事实如此。人呀,就喜欢胡乱猜疑。不过,他们想得并没有全错。”

美冬默默地歪了歪头,似乎并不明白他的真意。

“他们想错了两点:一是他们认为我有老婆孩子,二是他们认为我们离开酒吧后会去酒店开房间。但此外基本上没错,至少,对于我的心情,他们算是看准了。”

似乎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美冬的表情变得认真了。她一下坐直了身子,正好对着吧台。

“业务合作的签约事项到今天就结束了,但今后因工作关系,我们肯定会多次见面,估计也会像今天这样一起吃饭喝酒。那时,我的目的就不会只停留在工作上了。因此,我想跟你说清楚。如果你不想接受我,希望你能明说,今后我也不会再提此事,也会注意不让你有任何顾虑。”

这番话是昨天想好的。以结婚为前提之类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但如果不坦承自己的心情,事情就不会有进展。这是他一贯的主张。

美冬深呼吸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扭头看着他。“太让我吃惊了。”

“是吗?你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太吃惊。”

“真正惊讶的时候,反而顾不上表情的变化。难道你是为让我惊讶而开的玩笑?如果真是那样,我倒应该反应剧烈些。”

“你真是个厉害的女人。”隆治把酒杯端在嘴边,苦笑道,“这样轻松地把话题岔开,实际上脑子里在快速盘算,在这种局面下如何回答才最妥当。”

这回轮到她苦笑了,嘴唇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说得我像个坏女人似的。”

“别误会,我恰恰喜欢你这一点。我至今没有成家,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没有遇到聪明的女人。你的聪明在我见过的女人中出类拔萃,而且,聪明的女人厉害。当然,看的角度不同,也可能误解你为坏女人。”

美冬微微歪了歪头,随后以手托腮望着他。“是在表扬我吗?或许如果我当真了,你又会蔑视我,认为这才是不折不扣的笨女人。”

“打贫的话到此为止,能给我一个答复吗?”隆治直视着她的眼睛。

美冬把托腮的手抽了回去,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手指上戴着两个她引以为豪、设计独特的戒指。“您的心情我明白了,真是不能荣幸。”

“不胜荣幸……感觉后面会跟表示转折的词。”

“嗯,请允许我在后面接‘但是‘。请您也站在我的解度上想想,我没有丝豪思想准备。您的心意我明白了,在这层意义上我能接受,但若让我马上给出答复,就太为难了。”

“没有希望吗?”

“这种说法与您不想称。”

隆治也觉得不好意思了。的确如此。

“说实话,我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听了秋村先生您的告白,绝不会影响以后和您见面。但如果每次见面都要我作出答复,那就另当别论了。”

隆治轻声笑了。“这么说,要在一段时间内持保留态度?”

“嗯,您这样理解也可以。”

“太好了,哪怕脖子上面只连着一层皮,也会有希望。”隆治再次端起鸡尾酒,“那我先一个人举杯庆祝吧。”

“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自大的女人。”

“自大?为什么?”

“听到大名鼎鼎的华屋社长的告白,竟然没有欢天喜地,太奇怪了。”

隆治笑着摇了摇头。“我承认自己很自信,我也承认,很多时候甚至在旁人眼里我会显的很滑稽,但那只是在工作方面。遇到真正聪慧的女人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如何才能抓住你的心。”

“我也来杯鸡尾酒。”美冬对服务生说,随后冲隆治微笑道,“说实话,现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工作。为实现梦想,我有很多要考虑,或者说必须考虑的事情。”

“梦想……你的梦想具体是什么?”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如果勉强说来,”她微微探出下巴,眼睛斜视上方,“应该……对美的追求。”

“这话太笼统了。”

“任何人都会追求美,不少人为此不惜花费金钱,我的任务就是为这些人提供美。当然,单说美,类型也多种多样。有人认为宝石美丽,也有人认为发型美丽。我认为很多女人追求容貌本身的美,我希望能够满足她们所有的愿望。”

“你在美容行业也逐渐取得了成功。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的梦想蓝图是什么样的?难道想把持与美相关的所有行业?”

美冬摆了摆手。这时服务生恰好把鸡尾酒放在她面前,她伸手端起酒杯。“我从未有过如此狂妄的想法。我勾画的梦想是这样的:首先有条隧道,隧道有入口和出口。入口处有个女孩子,长得并不太可爱,没有化妆,衣服也没有品位。但她手头有点钱,估计是通过打工等方式攒的。她拿着这些钱进了隧道。过了一会儿,从隧道里走出的她,通过化妆变漂亮了,发型也非常合适。过了一段时间,她又来了,拿着比上次更多的钱。她变漂亮了,所以找到了报酬更高的工作。她再次进入隧道,出来后比以前更……”

“漂亮了。”隆治和她异口同声地说。

“会不会穿着得体的衣服,或者佩戴着首饰?”

“或许减肥了,也有可能进行皮肤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