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绝望地松开了手,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背靠在墙壁上看着阿环,喘息着说:"它真的是玉指环,从荒村地宫里带出来的玉指环."

  阿环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吗?"

  我几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后悔了吗?"

  是后悔戴上玉指环吗?我抬起左手的无名指看了看,玉指环仿佛已"长"在我肉上了,那暗红色的污渍变得异常妖艳.也许这一劫从荒村公寓起就注定了,它终将回到我的手指上.

  我摇了摇头回答:"不!永不后悔."

  也许我比阿环想像中的要坚强,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低垂下眼帘说:"嗯,你回答得很好."

  "你是古玉国的末代女王"环",你的灵魂曾被囚禁在这枚玉指环里."我把左手抬到眼前凝视着,似乎能从玉的反光里映出她的脸,"是啊,我早就该认识你了!"

  "是你拯救了我.当你手指的温度将我唤醒时,我想你就是那个人了."

  "哪个人?"

  阿环深呼吸了一下,颤抖着说出了那个人:"我爱过的那个奴隶."

  "我是他?"我恐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他长得一样?"

  "不,虽然我希望是--但可惜你不是,实际上你和他完全不一样."

  我这才吁出了一口气,我想我还不至于如她所说的那样强壮吧:"你失望吗?"

  "是的,非常失望,因为我一直都在寻找他."

  你复活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你所爱的人?

  瞬间,这个世界静止了下来,因为我击中了阿环的心脏.

  我还是想安慰她,尽管我知道这样的语言是如此苍白而无力.

  "是啊,毕竟我爸爸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其中就有他一本在国外出版的着作的版税."

  "是《梦境的毁灭》吧?我听说这本书在国外很受欢迎,你爸爸一定在外面赚了不少钱."

  林幽苦笑了一声:"钱倒是不少,可是我一分都没有得到."

  "怎么回事?"

  "我有个堂兄,也是我爸爸惟一的侄子,他是学金融和财会的,这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就属他最受我爸爸宠爱了.爸爸这人一心一意研究学术,对金钱方面从不关心,就委托我堂兄帮他理财,因为他一向非常信任这惟一的侄儿.然而,就在我爸爸出事以后不久,堂兄提走了爸爸所有的钱,出国到了澳大利亚,从此就音信渺茫再也联系不到了."

  看来教授的"智慧"也是相对而言的,在某些方面却要比常人还要幼稚,可是谁又会想得到,最要好的亲人都会背叛自己呢?我只能同情地说:"从此你就一无所有了?"

  "是的,差不多就是身无分文.因为爸爸只是失踪,所以S大也没有发抚恤金.就连爸爸刚买下不久的房子,也因为无力还贷,被银行强制收回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眼前浮现起一幅无家可归的"孤女图",我叹了口气说:"那你可以去投靠亲戚."

  "爸爸还在的时候,所有的亲戚都来投靠我们,但当爸爸出了事以后,所有的钱又被堂兄卷走了,就没有一个亲戚来看我了.我也曾经去找过几个亲戚,但他们都不愿意收留我,我只能依靠在外面打工挣钱养活自己."

  "三年来你一直在外面打工,还在外面租房子住?"我看着她苍白而瘦削的脸庞,摇摇头说,"你比我想像中要坚强多了."

  "我原本是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女,从小被爸爸宠爱着,但自从三年前的变故,我感到自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干过许多不同的工作,在商场里促销化妆品、上门推销保健品、在肯德基和麦当劳的门店打工、在街边小店里站柜台,还有在酒吧里或咖啡馆里当服务生,这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与你相比,春雨这样的女大学生们真是幸福多了."

  林幽不知道春雨是谁,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而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我已经忘了什么叫幸福.三年来我经历了无数的人和事,许多张面孔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们对我露出各种各样的笑脸,然后把手伸向我的脸,那些冰凉的脏手,冰凉的--"

  "有人要欺负你?"

  但她不再说下去了,表情变得异常恐惧,就像真的面对一个幽灵,她双手护住自己的身体,缓缓退到墙边的角落里.

  我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但她立刻高声尖叫了起来:"不要!"

  这声音令我想起了昨天半夜里阿环的尖叫--致命的尖叫.

  但这时我的脑子是清醒的,我没有继续靠近林幽,只是大声地说:"你怎么了?现在没事了,我不会欺负你的."

  "不要靠近我!"

  林幽还是激动地叫喊着,我真怕隔壁的"肥婆四"会听到这里的声音.她的样子越来越吓人,眼睛也睁得大得吓人,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我甚至还看到她双手佝了起来,宛如癫痫患者的鸡爪样.

  窗外的夜雨激烈地敲打着玻璃,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眼前的场景叫我忧心如焚,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林幽根本就容不得我靠近她.

  最后,她浑身蜷缩了起来,头朝墙埋在自己的膝盖里,看上去就像滚成一团的穿山甲,只把她的后背留给我.

  但她不再发出声音了,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里.这间卧室又变得死一般安静,只剩下窗外的雨点声.

  我沉默地等待了片刻,终于试探着说话了:"林幽,你现在好些了吗?"

  林幽没有回答,她依然蜷缩在那里,不见一丝反应.

  她到底怎么了?与刚才的闹腾相比,现在的安静似乎更加可怕.我只能屏着呼吸,轻轻地向前走几步,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又过去了好几分钟,我实在忍不住碰了碰她,突然她回过头来,露出一张茫然而古怪的脸.

  说她古怪是因为她的眼神变得很不一样,幽幽的目光直视着我,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虽然还是那张脸,但在短短几分钟内,给我的感觉却是判若两人.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是我心里的一种感觉,还有她那双能够千变万化的迷人眼睛.

  "林幽,你刚才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

  她茫然地回答,似乎连声音也变了,这让我差点魂飞魄散.是啊,她那声音、眼神,还有气质,难道是--阿环?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我颤抖着后退了一步,抬手指着窗玻璃问道:"你是它?"

  我的手指着玻璃上红色的¤!

  "是的,这就是我的名字."

  她的目光微微上挑,看着玻璃上的"环"回答.是的,她就是阿环.她是明信片幽灵?复活的良渚女王?有血有肉的¤?

  也许,她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但我还是问了出来:"那林幽呢?刚才站在我面前的林幽到哪里去了?"

  "她已经死了!"

  这个回答让我一时懵住了,但我随即摇了摇头说:"死了?不,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她就是你.林幽就是阿环,阿环就是林幽."

  她的嘴角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我后背的汗毛又竖了起来.她缓缓靠近我的耳朵,几乎是对我耳语道:"你说的那个人--林幽,她其实只是我的身体,她的灵魂已经死了,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是我--阿环."

  我的耳朵能感到从她口中吹出的热气,我赶紧后退了一步:"你是说你占据了林幽的身体?"

  寄生于别人体内的灵魂--这样的故事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是啊,否则我如何能复活呢?惟有借助于某个身体,那就是半年前在荒村公寓附近某个咖啡馆打工的林幽."

  "从那时起你就夺走了她的灵魂?林幽是你第一个受害者?"

  阿环看了看窗外的雨夜说:"没错.但她比别人都要幸运得多,可以与我共享一个肉体."

  "但你的复活只能保持七天,你还必须得到更多人的灵魂,所以你就一直占用着林幽的身体--林幽是个美丽而又极度忧郁的女孩,她身上有股天生的神秘气质,你可以利用她对男人的诱惑力,成为一个美丽的陷阱,猎取到许多无辜受害者的灵魂!"

  一边听着我讲话,她一边不停地点着头,似乎是在赞许我的分析:"真是完美的推理,相当精彩."

  但我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不!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我问你,既然林幽的灵魂已经被你害死了,那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