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了一小瓶饮料,便在酒吧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这时酒吧里人还不是很多,我把昨天下午那领班招呼了过来,他一看到我就认了出来,劈头就说:"先生你好,是来找林幽的吧?"

  真是张小人的嘴巴啊,我只能装腔作势地回答:"谁说的?我是问你今天有什么节目吗?"

  领班偷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她今天大概9点钟上班吧."

  我也不再说话了,厌恶地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一个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却拒绝了酒精的诱惑,我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落地窗外的街景:黑夜里雨点打在马路上,一对对车轮碾过溅起水花.

  忽然,酒吧里放起了张韶涵的《欧若拉》:

  "

  神秘北极圈

  阿拉斯加的山颠

  谁的脸

  出现海角的天边

  忽然的瞬间

  在那遥远的地点

  我看见

  恋人幸福的光点.."

  在烟雾缭绕的昏黄灯光下,这首歌的旋律反复地播放着.吧台上聚集的男男女女们越来越多,我只看到一个个酒杯,里头晃动着各种颜色的液体.

  一直等到9点多钟,我期待中的林幽仍然没有出现.虽然我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但眼睛始终在人群中搜索着.有两个女服务生出现过,可都不是林幽.

  我忽然想到,假设林幽就是阿环的话,那么经历了昨晚和凌晨的事,她还会不会来这里上班呢?

  良渚女王的生命只剩下一天多了.

  可她到底是许子心的女儿,还是从我手指上复活的幽灵呢?

  在暖昧可怖的光线中,眼前又浮现了小枝的眼睛--更确切地说是那张书迷回执卡片,在它背面不是印着一张小枝的照片吗?

  假如卡片是林幽(阿环)寄给我的话,那她怎么会有小枝的照片呢?我想像不出还会有人知道小枝的容颜,除非是小枝生前的同学们,可那所大学与S大没什么关系,我也从未在《荒村公寓》里透露过小枝生前所在的大学,林幽(阿环)是不可能找到那里的.

  除非--林幽(阿环)本来就是幽灵,她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了小枝.

  如果把"林幽"两个字倒过来念,不就是"幽灵"了吗?

  原来她早就给我暗示了.

  等一等,让我低下头再仔细想想看.对,还有苏天平变成植物人的真正原因,到现在仍然是一个未解的谜.

  

  还有一个问题也被忽略了--春雨不是对我说过吗,半年前他们四个大学生,同时在荒村梦到了一个女人,她说那个女人就是明信片上的刚蚧.

  不管春雨他们梦见了谁,但至少不可能是许子心的女儿--他们与林幽素不相识,怎么可能在一个夜晚同时梦到她呢?

  悬疑依旧重重.

  那么我也只剩下一天多了吗?

  现在是苏天平出事后第六天晚上9点多,算到第七天的子夜12点钟,总共还不到二十七个钟头.

  二十七个钟头..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指针一秒一秒行走着,时间是永远不会迟到的.

  忽然,我听到在嘈杂的人声中,隐隐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这声音似乎有什么魔力,穿透了无数个杂音,直接进入了我的脑子里--

  "

  灵魂在召唤

  唱着古老

  陌生熟悉的歌谣

  天空在微笑

  我的世界

  缤纷闪耀.."

  还是张韶涵的《欧若拉》,只是变成了现场新人翻唱版,似乎比张韶涵原唱的声音更空灵更诱人.

  我立刻站起来向四周张望,循着那天籁般的声音望去,只见在吧台的对面,一个女服务生正穿梭而过.

  没错,就是她--林幽.

  她穿着件黑色的服务生裙子,表情酷酷地从客人中间走过,但嘴里始终跟随着音乐唱歌,只是哼唱的声音很低很低,以至于她身边的人根本就听不到.

  可是,我听到了.虽然她离我有十几米远,中间还隔了那么多人,但我却异常清晰地听到了她的歌声.

  "

  F灵魂在召唤

  唱着古老

  陌生熟悉的歌谣.."

  林幽一遍遍地反复吟唱这几句,她的脸在灯光下时隐时现,那双眼睛似乎闪烁着幽幽的光,宛如黑夜丛林里的小母兽.

  终于,我深呼吸一口站了起来,缓缓绕过几个酒鬼,走到了对面的吧台前.

  

  酒吧的光线再一次令人眩晕,此刻林幽的脸庞是如此清晰,她颤抖着看着我的眼睛,嘴里哼唱的《欧若拉》瞬间静音了.

  "你是谁?"

  我如猎人观察猎物般盯着她的眼睛,就像要剥下这只小野兽的皮来.

  忽然,林幽的眼睛大睁得无比吓人,就像被幽灵附体了一般,浑身战栗着倒在了地上.

  她手中端的酒杯在地上砸得粉碎.

  随着林幽的意外倒地,周围两个女人立刻尖叫了起来,吧台边有几个喝醉了的家伙,也开始学鬼哭狼嚎起哄.一时间酒吧里乱作了一团,在纷乱的灯光下鬼影憧憧,到处都是女人的哭喊声.有些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是着火了,更是高喊着救命往酒吧外跑,可大家都挤在门口谁都出不去了,更有甚者为此大打出手了起来.

  而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赶紧伏在地上看了看林幽,看来她真的已经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弄不醒她了.

  看着周围混乱疯狂的人群,我只能拼命用双手保护着她,以免别人踩到她身上.

  这时领班拨开几个酒鬼,冲到我身边问:"怎么了?"

  我只能大声地说:"不知道.我想送她去医院."

  "真是造孽啊!"领班看了看拥挤的酒吧大门说,"我带你从后门走吧."

  现在我对这家伙倒有几分好感了.我急忙从地上扶起林幽,但她自己是一点力气都没了,似乎失去了知觉,我只能把她的手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半拖半拽着她离开了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