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惹上更大的麻烦

苏天平点了点头说:"没错,韩小枫说她吓得尖叫了起来,后来就有些神智不清了。我们听完她的描述以后,也都被吓坏了,便决定去隔壁看一看。当我们蹑手蹑脚地走进隔壁房间,却发现里面一团漆黑,用手电筒照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只有一张积满了灰尘的梳妆台,台子上插着半支蜡烛,但看起来很久没用过了。""难道是韩小枫的幻觉?""谁也说不清楚,也可能是她看了你的小说以后,把小说中的虚幻当成了现实,或者--做了一个噩梦?""又是噩梦?"但我立刻摇了摇头。"

第二天,韩小枫越来越恐惧了,她悄悄地给你打了个电话,但马上就被我们发现了。霍强担心她把昨天的事告诉你,便抢过手机和你说话…"我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这些我都知道,说点别的吧。""那天下午,我和韩小枫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而霍强和春雨则到外面走了走,黄昏时分才回来。他们回来后脸色很坏,我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不敢告诉我,一定又是什么恐怖的事情。整整一天我们都心神不宁,前一天在地下所看到的一切,不断浮现在我眼前,似乎随时都会身处黑暗的地下。入夜以后,是我们在荒村的第四晚,大家都早早地睡下了。为了防止韩小枫半夜里再跑出去,霍强还把帐篷支在了房间门口。

"我未卜先知似的问道:"这晚又发生了什么?"苏天平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噩梦。""你说什么?""我说的是噩梦--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苏天平的面色越来越可怕了,深井似的眼睛飘忽不定了起来,"我梦到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年轻女子,幽暗的火光在她身边摇曳着,她披散着长长的头发,长着一张白皙而美丽的脸庞,但她的眼神是如此奇特,就像是来自另一个遥远国度。她流露着一种特别的目光,说不清是悲伤还是绝望,但她的嘴角的线条又有几分刚强,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做某一件事,整个人显得从容而镇定,那种气质实在太高贵了,甚至可以用圣洁两个字来形容,那绝不是今天的人所能有的--""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对,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就像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从容地把手伸到装满毒虫的盒子里那样。

我见到她举起一把有着锋利边缘的石刀,然后异常镇定地用石刀割破了自己的脖子--我眼睁睁地看着她雪白的皮肤被割开,咽喉处的切口流出了许多鲜血…"突然,苏天平的眼睛怔住了,好像眼前又看到了那一幕。我连忙催促了一句:"接下去呢?""接下去--我的梦就醒了啊。"他猛地摇了摇头,总算是从梦境的回忆中恢复了过来。我也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奇怪,我的梦一般醒来就忘记了。可为什么你这个噩梦会记得如此清晰?""是啊,可我也说不明白。这个梦我确实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刻骨铭心,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淡忘。对,我现在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梦中那神秘女子的脸庞,还有她那与众不同的眼神,以及所有一切的细节,就好像她曾真的出现在眼前一样。"说着说着,他竟然伸手向前摸了摸,好像那女子就坐在他面前似的。我急忙拨开了他的手说:"你不要吓我好吗?"苏天平大口喘息着,闭上眼睛说:"绝对没有吓你,我真的感觉到了--好了,让我继续说下去。那天早上我醒来后,眼前总是晃动着那个噩梦,于是便把这个梦告诉了霍强。霍强听完后大吃一惊,他告诉我,昨晚他也做了一个相同的梦,也是一个白衣女子用刀割断自己的咽喉,完全一模一样。

然后,我们又告诉了韩小枫和春雨,但更没想到的是,她们说昨晚她们也梦到了相同的景象,一下子我们全都吓呆了。""你是说--在同一个夜晚,你们四个人做了同一个梦?""千真万确!"苏天平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在抵达荒村的第四个夜晚,我们四个人在楼上那个房间里,梦到了同一个神秘女人。""这怎么可能呢?"我又低下头想了想在小说里写过的那些神秘事件,摇摇头说,"也许,世界上确实有许多事情是不可解释的。""当时我们都怕极了,我们不知道梦中那个神秘女子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那屋子里同时梦到她。这绝对是个不祥之兆,这回就连霍强也开始哆嗦了,再想想这些天我们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时我们才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警告,这个地方实在太恐怖了,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所以,你们决定离开荒村?"苏天平急忙点点头:"对,荒村简直就是达库拉伯爵的城堡,我们一分钟也不敢再待下去了,便立刻收拾了行装,匆匆离开了古宅进士第。走出荒村的时候,村民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那种感觉太古怪了,就像是在…送葬…""村民看着你们的目光就像是在送葬?""反正当时我就是这么感觉的,也许是心理作用吧。

我们逃命似的离开了荒村,沿着来时的山路向外走去。我最后望了一眼荒村,村口那块巍峨的石头牌坊、附近的荒山野岭、冷酷的黑色大海,还有连绵不断的古老墓地,我轻轻地念了一声--永别了,荒村。"这段语言奢侈的叙述,立刻勾起了我的回忆:"是啊,当初我也是这么离开的。""离开荒村的路上,大家都非常吃力,直到中午才抵达西冷镇。然后,我们又坐中巴赶到K市长途汽车站,终于登上了开往上海的长途大巴。路上大家一句话都没说,显然都还没从荒村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当我们回到上海市区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霍强一下车就给我打了电话。""当时我也在旁边,其实他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这些事情。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快就死了。"说到这里,苏天平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满脸痛苦的样子。"可是,那晚我在霍强的寝室,你为什么不肯把实情告诉我?""我不敢说,我们四个人在荒村的所作所为,一定触犯了什么禁忌,我怕万一说出来后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第20节:吸吮着听者的灵魂

"你们已经惹上更大的麻烦了。""是的,当听说韩小枫也死了以后,我立刻吓得魂不附体,生怕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我…"苏天平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说,"所以,当天我就从寝室里跑了出来,搬到学校外面一间出租屋了。霍强和韩小枫都是死在寝室里的,我不能再待在那种地方了。"听到这里,我算是完全感受到苏天平那种彻骨的恐惧了,仿佛我自己也随着他一同跌入了深渊。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已经过去了,就在这间阴暗清冷的小咖啡馆里,苏天平向我讲述了他们在荒村的离奇遭遇,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他说话时的表情,就像一个即将要淹死的人,抓着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苏天平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也许是把心里话倾诉出来的缘故吧,他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我看着他的样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半句安慰他的话来,这也难怪,在这种情况下,怎能叫人不恐惧不绝望呢?忽然,苏天平弯下了腰,从台子底下拿出了一个皮箱,放到我面前。他轻声地说:"对不起,这些东西放在你那里吧。"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箱子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你拿回去就知道了。"他说话的腔调有些神秘兮兮的。

"为什么一定要交给我?""这里面的东西本不属于我,但我又不能把它交给其他人,现在我只能信任你了。"我摸着箱子的表面,感觉并无什么异样,但心里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是,我看着他那双恳切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但我没有当着他的面打开箱子,而是把它放到了自己脚边。苏天平似乎又松了一口气:"今天,谢谢你能来。""为什么?就为了向我叙述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件事憋在心里很闷,一定要找一个人倾诉出来,而这个人必须是值得信赖的--那就是你。"我不禁点了点头。而且,这件事也是因我的小说《荒村》而起的,若要追根究底,恐怕我也要算上一份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不知道,只希望死亡到此为止。

至少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心脏病,我不会在半夜里自己把自己吓死的。""我也希望你能平安无事。不过,我还是劝你回到学校里去,你的老师会给你帮助的。""谢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时我站了起来,几个钟头坐下来,腿都有些麻了,我淡淡地说:"天都快黑了,我该走了。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吧,再见。"我刚要走出去,苏天平又叫住了我:"等一等,给你的箱子。""哦,差点忘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其实我是故意遗忘的,但既然他都提醒了,我只好拎起箱子走了出去。离开这个半地下室的小咖啡馆,我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浑身上下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这时天色已经黑了,我看了看手中的箱子,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来不及多想,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迅速地离开了那里。

也许是昨天在小咖啡馆里,听到的荒村故事太过恐怖了,今天我整整一天都心神不宁,耳边似乎总是回荡着苏天平的声音--颤抖如黑洞般的,不断吸吮着听者的灵魂。晚上,叶萧来找我了,他的突然造访让我很意外,而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叶萧一进门并没有说话,他看着我的眼睛停顿许久,才淡淡地说:"那个叫春雨的女大学生,今天已经被找到了。"找到了?不是找到了一具死尸吧?眼前立刻浮现起韩小枫的那张脸,我的心也悬了起来:"她在哪儿?还活着吗?""放心吧,春雨没死。今天上午,她在学校门口被老师发现,但神智似乎不太正常,学校把她送到医院去检查了。""你是说春雨疯了?""对,我亲自询问过她,但她浑身发抖,双眼无神,嘴里喃喃自语,处于极度的恐惧中,我看她精神已经崩溃了,不能提供任何线索。""那么苏天平呢?有他的消息吗?"叶萧沉默地摇了摇头:"学校已经找了他两天了,到现在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除了…"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让我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你说除了什么?""除了昨天下午,有人在学校大门对面的咖啡馆里,看见苏天平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在一起。""和谁在一起?"我一下子愣住了,问出了一个极愚蠢的问题。"目击者是苏天平的同学,当时他一眼就认出了苏天平,但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叶萧忽然回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说,"不过,我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面对叶萧的眼睛,此刻我已经无法再隐瞒了,只好缴械投降:"好吧,我承认,昨天我见到了苏天平。""他找你干什么?""苏天平全都告诉我了,告诉我他们四个大学生在荒村发生的一切。"我先给自己喝一口水,然后把昨天苏天平对我说过的话,又简要地复述了一遍给叶萧听。

第21节:古埃及法老的诅咒

等我把这些话全部说完时,后背已经全是汗水了。叶萧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关节不停地敲着台子,冷冷地说:"不知道苏天平现在怎么样了。""去过荒村的四个大学生,霍强和韩小枫都已经死了,而春雨也已经疯了,那么苏天平呢?他是死还是疯?""或者--他已经死了?"不!我决不敢面对这样的可能性,昨天还和苏天平谈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他可能已变成了一具尸体,我使劲摇了摇头:"死于噩梦?""死于噩梦只是猜测而已。"叶萧的声音异常冷静,"根据对霍强和韩小枫的尸检,只能说他们的直接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这就是所谓的猝死吧?我知道有许多著名的运动员,都是在训练或比赛中突然死亡的。就像二○○三年的联合会杯足球赛上,喀麦隆球员维维安·福猝死在球场上。""但这些人都有心脏病史,或者其他类型的先天性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