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认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或许八重子是这么告诉他的。儿子杀了一个小女孩,还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令昭夫都感到难为情,但是现在也不方便教训他。
“警察先生说,我们的所有家庭成员他都要问一遍。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直巳表情不耐烦地把眼神撇向一边,昭夫真恨不得大声质问他有没有搞清目前的状况。
“是谁告诉你案件的经过的?”松宫重新提问道。
“刚才,爸爸和妈妈……”后半句没了踪影。
“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
直巳的表情中浮现起混杂着紧张和胆怯的神色,看来他毕竟也明白此时决不能露马脚。
“他们说奶奶杀了一个小女孩……”
“然后呢?”松宫盯着直巳的脸。
“他们还说爸爸把那个小女孩扔到公园里了,是银杏公园……”
“接下来?”
“他们接着说瞒也瞒不住,要去报警。”
“还有吗?”
直巳的面部肌肉不愉快地扭曲着,眼睛也不知是望着什么地方,半张着嘴,像一条口渴的狗一样露着舌头。
昭夫想,自己的儿子又摆出了那张平时的脸。当他做了坏事,被追问得无言以对时,一定会有这样的表情。虽然原因都在于自身,可是当事情使他感到不快时,他就会把责任推到别的什么身上,接着对其大发雷霆。昭夫可以想象,他现在肯定是在怨恨没能阻止刑警对自己提问的父母。
“还有吗?”松宫问了第二遍。
“不知道。”直巳粗鲁地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松宫点点头,架起了胳膊,他的嘴角似乎浮现起一丝微笑。昭夫无法理解他表情中所蕴含的意义,感到一阵不安。
“你听他们说完以后,有什么想法?”
“我吓了一跳。”
“这也难怪,你觉得你奶奶有可能这么做吗?”
直巳低着头继续回答。
“她都痴呆了,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曾经大闹过吗?”
“我想有过,不过我每天回家都很晚,不太了解奶奶的情况。”
“对了,听说你星期五晚上回家也很晚?”松宫说。
直巳沉默着,昭夫也明白儿子正因不知对方接下来又要问什么而胆战心惊,因为这也是他自己此刻的心情。
“能不能告诉我你去了什么地方,都干了些什么?”
“请问,警察先生,”昭夫忍不住插嘴道,“我想我儿子去了哪里和这件事没关系吧?”
“不,问题可没这么简单。我们不能草率地把这记录成‘较晚回家’,如果不把晚归的理由描述清楚,我也很难向上面交代啊。”
松宫的语调虽然平和,口气却是绝不妥协的。昭夫也只能答应了一声,不再多话。
“那么,答案是?”松宫把视线转回到直巳的脸上。
直巳半张着嘴,发出喘气的声音,他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了。
“游戏机房和便利店之类的。”他终于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
“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直巳微微摇了摇头。
“你那段时间都是一个人?”
“嗯。”
“能不能告诉我是哪家游戏机房?还有便利店的地址。”
松宫取出笔记本,摆出要做记录的架势。昭夫感觉对方是在威吓直巳,表明了自己会详细记录,容不得敷衍了事的回答。
直巳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游戏机房和便利店的名字,这都是他们为防万一而事先商量好要说的地方。那家游戏机房是直巳常去的,店面比较宽阔,说是很少会遇到熟人。便利店他们则故意选了一家以前没怎么去过的,如果是常去的店,营业员说不定会认得直巳,就有可能提供他星期五晚上没有去的证言。
“你在便利店都买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买,我只是站在那里看书。”
“那在游戏机房你都干了些什么?玩了什么游戏?”
昭夫吃了一惊,这是他们事先没有商量过的。因为他们想不到警察会问得如此细致,他只能望向低着头的儿子,自求多福。
“《狂热鼓手》、《VR战士》和《惊悚驾驶》什么的,”直巳叽叽咕咕地回答道,“还有……赌博机。”
昭夫知道赌博机指的是自动赌博机,而其他的游戏他一概没有听说过,他想这些应该就是直巳平时玩的游戏了。
“你是几点回到家的?”松宫的问话还没有结束。
“八、九点钟吧,大致上是。”
“什么时候离开学校的?”
“四点左右……估计。”
“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我一个人。”
“你平时都是一个人放学回家?”
“嗯。”直巳简短地答道,语气中有些许不耐烦。其中应该包含了对警察仍然盯着自己而感到的不快,并且这个问题本身也可能伤害到了他。
直巳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伙伴,从小学起就一直如此。无论是去游戏机房玩游戏,还是在便利店看书,他总是一个人。反过来说,如果他能有哪怕一两个知心朋友,这次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四点离开学校,八点到家,也就是说在游戏机房和便利店逗留了四个小时啊。”松宫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他呀,一直都是这样。”八重子说,“我总是让他早点回家,可他就是听不进去。”
“现在的学生都是这样的。”松宫说着看了看直巳,“从离开学校到回家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遇见或者看到什么熟人?”
“没有。”直巳迅速回答道。
“那么在游戏机房和便利店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比方说有人盗窃被抓获,或是游戏机出了故障什么的。”
直巳摇了摇头。
“我记不起来了,我想应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