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文艺复兴时期的女人没穿过纯丝长袜。”斯蒂芬妮说。
她穿戴完毕后,他们就出了门。
汉斯?黑塞正站在迪特尔的希斯巴诺-苏莎旁边等他们。那年轻人既仰慕又艳羡地盯着斯蒂芬妮看,对他来说,她魅力无穷,却又遥不可及。迪特尔觉得这就像一个贫寒女子眼巴巴看着卡地亚商店的大橱窗一样。
迪特尔那辆车的后面是一辆黑色的前驱雪铁龙轿车,里面坐着四个穿便服的盖世太保。韦伯少校也决定亲自出马,迪特尔看到他坐在前排司机边上,身穿绿色花呢西装,就好像一个去教堂的农民。“跟着我,”迪特尔告诉他,“我们到那儿的时候,请先待在你的车里,直到我叫你的时候再出来。”
韦伯说:“你到底是从哪儿搞的这辆车?”
“这是一个犹太人送的贿赂,”迪特尔说,“我帮他逃到美国去了。”
韦伯不太相信地哼了一声,但这件事倒是真的。
虚张声势是对付韦伯这种人的最好办法。如果迪特尔把斯蒂芬妮藏匿起来,韦伯会立即怀疑她是犹太人,可能早就开始调查了。可迪特尔总是带着她招摇过市,因此韦伯的脑子里也就没出现过任何怀疑。
汉斯发动了汽车,他们一路朝杜波依斯大街进发。兰斯是一个人口超过十万的富裕乡镇,但街上没有多少汽车。开车的只有执行公务的警察、医生、消防员,当然,还有德国人。市民外出都是骑自行车或步行。汽油用于运送食品和其他基本用品,但许多商品是由马车运输。香槟是这里的主要产业。迪特尔喜爱各种香槟,陈年坚果香槟,新酿或淡味的不标年份的混酿香槟,还有精制的白中白香槟,各种半干的甜点香槟,甚至包括巴黎交际花喜爱的俏皮的粉红香槟。
杜波依斯大街是城边一条绿树成荫的街道,令人十分愉快。汉斯在一幢一侧有个小院的大房子前面停下车,这就是蕾玛斯小姐的家。迪特尔能打破她的精神防线吗?女人比男人更难对付。她们容易尖声惊叫,但坚持的时间更长。他在女人身上失过几次手,对付男人却从未失败过。如果这一次遭受挫败,他的调查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一挥手你就过来。”他下车时对斯蒂芬妮说。韦伯的雪铁龙停在了后面,盖世太保的人按照指示留在了车上。
迪特尔朝房子旁边的庭院看了一眼,那儿有一个车库。此外他看到一个小花园,有修剪整齐的树篱和长方形的花坛,还有一条用耙子耙平的碎石小径,看来主人很会拾掇。
前门边上的是一根老式的红黄相间的绳子,他拉了一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机械铃铛的金属声响。
开门的女人六十岁左右,她用玳瑁发夹把白色的头发束在脑后,穿了一件蓝色的衣服,上面有小白花的图案,外面罩了一件干净的白色围裙。“早上好,先生。”她很有礼貌地说。
迪特尔笑了一下。她是一个无可挑剔、温文尔雅的外省妇女。他已经考虑好怎么折磨她了,他感到大有希望,精神为之一振。
他说:“早上好……是蕾玛斯小姐吗?”
她从他的衣服,路边停着的车,或许也从他的德国口音里感觉到了什么,眼里露出一丝恐惧。她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是一个人吗,小姐?”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是的,”她说,“只有我一个人。”
她说的是真话,这一点他很肯定。这样一个女人要是说谎,她的眼睛也会把自己出卖的。
他转身示意斯蒂芬妮过来。“这是我的同事。”他不再需要韦伯那帮人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问题?什么问题?”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前面客厅里配的是黑木家居,被磨得很光亮。防尘盖罩着一架钢琴,墙上挂着一张兰斯大教堂的雕版画。壁炉上摆着几样饰物,一只玻璃纤维做的天鹅,一个瓷娃娃,一个透明的玻璃球,里面是凡尔赛宫模型,还有三只木头骆驼。
迪特尔在毛茸茸的软垫沙发上坐下,斯蒂芬妮坐在他身边,蕾玛斯小姐坐在对面一个直背椅子上。她很是丰腴,迪特尔察觉到这一点。经过四年的占领,法国人里没有几个胖子,吃食显然是她的弱点。
小桌上放着一盒香烟和一个大号打火机,迪特尔翻开烟盒,发现里面的烟卷是满的。“要抽烟请随意。”他说。
她显得稍有不快,她那一代女性从不接触烟草。“我不抽烟。”
“那么是谁抽呢?”
她摸了一下她的下巴,这是一个不诚实的迹象。
“来客。”
“什么样的来客呢?”
“朋友,邻居……”她有些不安。
“还有英国间谍。”
“这太荒谬了。”
迪特尔给了她一个最迷人的微笑。“你是一个很受尊敬的女士,显然是受到误导参与了犯罪活动,”他用友好而坦率的口吻说,“我不会耍弄你,也希望你不至于太愚蠢,对我说谎。”
“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她说。
迪特尔假装失望,实际上他为进展如此迅速而高兴。她已经不再假装自己不知道他在谈什么。这就跟招供了一样。“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他说,“如果你不回答,我就要在盖世太保总部继续问。”
她挑衅般地看了看他。
他说:“你在哪里跟英国特务见面?”
她一言不发。
“他们怎么跟你接头?”
她的目光跟他的碰在一起,十分坚定。她已镇定下来,随他的便了。真是个勇敢的女人,他想,她可能很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