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咬还是不咬?”月饼伸了个懒腰,“讲了大半天,累死我了。”
我心一横,“咯噔”咬了下去,眼泪差点掉出来。眼前一花,坐在面前的哪里还是什么狐狸,月饼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在船上无聊拿我穷开心是吧?”我疼得直甩手指头,“别不是和去日本的船上一样,要经过什么考验才能去韩国?难不成月野和黑羽就在隔壁猫着?”
“南瓜,我确定了一件事,”月饼很认真地点了根烟,扬了扬眉毛,“你的脑子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构造。”
“他妈的要是正常人早就被吓死了。”我抢过烟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这是‘阴墓镇尸’产生的幻术,盗墓贼在风水布置的古墓里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月饼吐了个烟圈,用手指弹散,“咬破中指,灵台清明,自然可以破除。不过,我刚才讲的传说,是昨天晚上船长讲的。”
“到底怎么回事?”
“昨儿二半夜醒了,看到医护间趴着一只穿着医护衣服的狐狸,你也变成一只狐狸,当时把我吓得不轻。”
我想了想那个场景,确实心悸。
“不过我显然比你聪明很多,破了幻术,就溜出去看看究竟。”月饼顿了顿,指着天花板,“发现了这个风水布局。我当时觉得奇怪,一艘船为什么要布置成这样?难道有人像明朝风水大师汪藏海一样,给自己造了个船墓?”
“就算是也不用大老远从韩国跑到印度洋下葬吧!何况船上还有那么多学生?”我觉得韩国人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
话刚说完,我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殉葬!
不得不承认一点,中国的许多传统文化和风俗,反而在韩国延续光大,也难怪韩国文学界的学者把围棋、四大发明、甚至孔子都归为历史遗产。也正是如此,中国传统文化风俗中的许多陋习也被韩国原封不动的继承,其中就有殉葬。史料记载,高丽王朝第一个皇帝王建驾崩,竟然把后宫所有女人赶进白头山,用万斤巨石封了墓门,附近的山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山里传出凄惨的女人哭声。白头山本来是一座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高山,自从那天开始就日夜下雪,老人们说雪花是冤死在坟墓里的女人们的怨气化成。自此,韩国的采参客、猎人上山都会脚系红绳,保佑上山不会 “鬼打脚”迷路饿死,这种风俗一直保留至今。直到现在,八字低的游客去白头山旅游,还会在夜晚听到女人哀号声。
难道这艘船,就是一座船墓,那个什么“XN娱乐公司”要让这些学生们陪葬?
“我昨天就想到这点,本来想趁天黑去主墓室看看,却碰上了巡船的船长。”月饼摸着鼻子,表情有些奇怪,“他看到我,居然吓得差点跳海。”
我心说,换我是船长,在甲板上溜达看到一只人狐,估计跟他反应差不多。
突然,我心中一动:“月饼,船墓造成的幻觉肯定不会只对咱俩产生作用,船上的人早就应该发现这一点,可是为什么却都和没事儿人一样?”
“南瓜,问你个问题。如果咱们两个正常人到了全是疯子的村子,他们会觉得我们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我心里发寒,在那些疯子眼里,他们是正常人,我们才是疯子。
我明白了月饼的想法:当船上所有人晚上产生幻觉时,看到的“彼此”不管是人还是狐,都是正常的。唯有破了幻觉的我们俩不正常,成了他们眼中的妖怪。
“昨天晚上,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月饼叹了口气,又点了根烟,“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世界?谁能确定,我们看到的东西就是真实的?或许在商场买东西时,结账的收银员就是‘鬼’,收下了你给她的供奉;晚上烧烤摊撸串儿,坐在旁边的都是人?”“在那一刻,我甚至怀疑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都是各种各样的‘东西’变成的。”月饼揉着太阳穴,神情有些暗淡,“不过我帮船长破了幻觉,当他看到其余的人都是狐狸的时候,你能想象他的表情么?”
我全身发冷,汗毛一根根的慢慢竖立,倒不是想着船长表情有多惊悚,而是我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了怀疑。月饼后来说的事情,因为脑子太混乱,听得断断续续。月饼把这艘船的‘阴墓镇尸’风水格局跟船长详细讲了,本以为他会很震惊,没想到船长却很冷静,反而给月饼讲述了源自他们故乡的九尾狐传说,也就是月饼给我讲述的故事。船长用家族荣誉保证,这艘船是“XN娱乐公司”的委托排名世界第一的“韩国现代重工”制造下海,已经航行了十七万海里,从未出现过问题。韩国的株式会社大多都是世代相传的家族企业,他本人也是“XN娱乐公司”家族成员。作为一船之长,他的职责就是保护船上所有人的安全,家族近期并没有人去世,所谓的“殉葬”纯属无稽之谈。
不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他看出月饼有些门道,委托月饼调查这件事情。月饼外冷内热的个性,自然不会推托。月饼考虑不告诉我这件事,又担心万一我闲的没事四处溜达,一旦遇到几只人狐,“吓傻事小,吓死事大。” 所以伪装成船长,把“九尾狐传说”讲述了一遍。
我心里异常郁闷,好歹也是南下泰国,东渡日本,西去印度的人,区区几只狐狸就能把我吓死?
吮着还在出血的中指,嘴里满是咸腥味道,我含含糊糊说道:“月饼,我觉得吧,你丫越来越不地道。你还不是觉得事情太诡异,怕我出事,要自己扛着?我跟你说,你要是真挂了,起码也先把你的银行卡密码,房产地契先留给我是不?回国我也能当个土豪。”
“哦,我早看过你的命格了。有命消灾,无福享受。估计真留给你,我也能含笑九泉了。因为南少侠没几天就能下来陪我喝酒。”月饼顶得我一口气没喘出来,憋得脸通红。月饼起身活动着肩膀:“走吧,降妖除魔去。”
“去哪?”我觉得问了句废话,肯定是去第二层的主墓。
“隔壁!”月饼敲了敲舱板,“你还真是没有位置感,隔壁是‘阴墓镇尸’的侧墓,也正整个风水格局的‘墓眼’。”
想起隔壁恐怖恶心的场景,我心里默默祈祷。
月饼推开门,走廊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倒映在地面,头部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我的脚上,我心里涌起莫名的恐惧。
真的是幻觉么?
第二章 人偶娘娘
据传,朝鲜时期,民女朴秀丽凭借绝美的容颜和曼妙的舞姿,被太子相中,选入宫中,成为最受宠的太子妃。不过,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妃子,无论去哪里都不忘随身携带一个破破烂烂的旧人偶。也因为这一特征,朴秀丽被百姓们称为“人偶娘娘”。
后来,朝鲜王朝的女子们羡慕朴秀丽能得到王上的恩宠,闺房里挂着她的画像,日夜祈祷能像朴秀丽那么漂亮相貌丑陋的女子甚至偷偷请萨满巫师把面容整成她的模样,勤学舞蹈,希望能凭此得到入宫选为妃子的机会。民间类似的歌舞艺团也风生水起,发展至今竟成了韩国最有名的两大产业——整容和娱乐。
一
隔壁的门早被我踹坏,恶心的“吧唧吧唧”吞咽声从虚掩的门缝里传出。月饼站在门前,没着急进去,打开烧酒瓶子,仔细地洗着手,蘸着酒涂眼皮、人中、耳垂上涂。
我明知道这是“阴墓镇尸”产生的幻象,心里还是犯嘀咕,拿不准屋子里到底有没有怨气成形。侧墓被称为“墓眼”,是殉葬活人的地方。秦汉时代殉葬制度有所收敛,明英宗时期彻底取消,在清朝又死灰复燃,直到康熙年间才彻底结束。但是民间依然有偷偷殉葬的陋习延续。鬼才知道号称继承了“中国所有文化”的韩国人有没有做暗地里殉葬的事情。说不定真有一男一女被封在屋子里殉葬。我看到的是怨气形成的不干净东西。
还有一种可能,两个人是出海时被封闭在屋子里,男人饿的失去理智。在饥饿求生欲望的驱使下,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包括人吃人。他杀死女人,靠着吃尸体活着。
想到这里,我胃里一阵阵恶心,接过烧酒,我没急着照着月饼的做法封住“五感四觉”,阻阴气入体,先仰脖灌了口,韩国的烧酒比起日本的清酒,更像是蒸馏水勾兑酒精美什么滋味,热乎乎的倒是让胃舒服了一些。
月饼等得不耐烦:“南瓜,要不您老回屋买醉,剩下的事情放着我来?”
我又灌了口烧酒,抹了抹嘴:“武松打虎还喝了十八碗酒助兴呢。我这才喝了几口?”
靠着酒精过了心里的坎儿,我一咬牙,想抢在月饼前头推门,全身绷着劲儿,做好了“一旦有危险立刻撤退月饼先上”的心理准备。
月饼动作比我快,抢先推门堵在门口,我探着脖子想看清楚。
屋子里的动静消失了。
月饼回头看着我,表情有些奇怪,闪身进了屋。我跟了进去,眼前这个屋子,根本不是我刚才看见的那间。一张双人大床端端正正的摆在屋子中央,床头两边的床头柜上分别放着两盏造型奇特的床头灯,很像两颗倒吊的葫芦。
月光从舷窗照进,映着并排的枕头,两个一尺长短,穿着礼服和婚纱的男女人偶娃娃靠着床头端坐着,模模糊糊中看的不太真切,好像人偶娃娃之间缠着细细的蜘蛛丝。
月饼打开房灯这才看得清楚。人偶实在太逼真,柔软的头发泛着油光,皮肤细腻洁白,乌黑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嘴巴微微张开,上下两排细细碎碎的牙齿闪着灯光。再仔细看,人偶从脑袋到脚趾插满了细如牛毛的针,针与针之间用红线连接。
我数了数,十三根。
“扎小人?”我失声说道。
二
“扎小人”是极其恶毒的诅咒。真要让对方应咒,不是做个小人写个名字那么简单,需要准备很多东西。比如对方贴身衣物的布料,生辰八字,头发,手脚的指甲盖。凑全东西,在子时月光阴气最重时扎针,一夜一针连扎六夜,分别为头,手,脚,心脏,第七夜说出施加的诅咒,被扎的人就会应了诅咒。
“扎小人”极损阴德,反噬很大,下咒人八字稍弱就会有现世报。
汉朝初年,高祖刘邦宠爱妃子戚姬,想把吕后的儿子刘盈废掉,立戚姬的儿子刘如意为太子。吕后请教张良,请来商山四皓,号称慕太子美名辅助太子,刘邦迫于民望,打消念头。戚姬料到将来必受吕后迫害,央求刘邦封儿子为赵王,离开长安。没了后顾之忧,戚姬暗中派亲信在民间寻找能人异士,准备在刘邦去世立刻灭掉吕后。
老辣的吕后也是个狠角色。刘邦驾崩,吕后封锁后宫,四天秘不发丧,立十七岁的太子刘盈即位,为汉惠帝。自封皇太后,裁决政事。吕后临政第一件大事就是把戚姬抓起来,剃光头发戴上脚镣手铐紧闭在荒院舂米。
戚姬认了命,日夜唱着哀歌,过了三十八天,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爬进荒院。
为巩固儿子的皇位,吕后日以继夜的处理政事,终于身体吃不消,头疼欲裂。起初她以为是劳累过度,吃了太医配的药,病情没有好转,心脏、手脚剧痛抽搐。短短三四天的功夫就卧床不起,瘦的像包着人皮的骷髅。
张良入宫探望吕后病情,把脉后大惊失色,吕后根本没有得病,分明是被人下了咒。他演了一卦,卦象显示祸起后宫,恶咒已成。根据卦象,确定是女人所为。
吕后派人闯进戚姬住的荒院,到了屋里,在场的人吓得兵器掉落,几个胆子小的新兵甚至当场瘫倒。
全身赤裸的戚姬躺在床中间,十多根红色的木钉由头到脚楔进身体,把她牢牢钉住。每一处伤口向外涌着鲜血,流进垫在身下的被褥,又被身子后面的创口吸回体内,就像一只大蚂蝗,吸着自己的血。
“吕雉,就算你发现了,也挡不住血咒。”戚姬凄厉的喊着,“大汉迟早是我儿子如意的天下!”
张良见事态严重,斥退士兵,等吕后赶到,用棍子把戚姬打晕,往她嘴里灌满了滚烫的蜡油,彻底封住诅咒的声音,把木钉一根根拔出,翻转身体。戚姬后背用刀刻着吕后的生辰八字,榻上铺着头发、手脚指甲、几件女子的贴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