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在春秋战国古墓葬里找到的一种古老的蛇种,它们头顶亮红鸡冠,鼓气跃起时,其状如飞,所以又叫鸡冠蛇或红龙。因着它的身上流传了几千年的传说,带了鬼气,所以见到它们的人都会因害怕而逃走。这种蛇有毒,其毒素会使人产生每个人心底最害怕的幻象,所以古墓里大量养殖这种蛇。沈笙和古生物研究专家把它进行再培育,已经把它们的毒素清除,盗墓贼如被蛇咬伤,只会昏迷一定时辰,并无性命之危。而蛇咬了人放出致晕液素后,身体颜色就会变得灰白,自行回到研究所,李平教授就会带人下墓里将盗墓贼抓住。所以说,去毒驯服后的鸡冠蛇是研究所人员的好帮手,也是守护古墓的瑞兽,却不知是谁伤害了01。”盘长生眉头紧皱,为01担心。

  因为鸡冠蛇有惧旋光性,所以医治它的地方就设在墓道里,而墓下地道纵横,连贯东西南北,所以皆是01的活动场所,看来另一队人马也还未进入主墓道就遇到了巡逻的01。

  众人沿着墙壁走,走了许久仍不见尽头,一米外的脚下就是一个悬崖峭壁,生生地将众人身旁的路撕裂开。

  “我们迷路了。”信之停下了脚步。

  盘长生指了指刚才见到的,01留下的痕迹:“回到了原地。”

  “我们不是按着地图走吗,怎么还会错?地图,一定是地图骗人。”陶瓷有点着急。

  Easun轻轻搂过了她,安慰道:“别紧张,地图不会错的,我们安静些,让盘长生思考。”

  “墙壁!”盘长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我们贴着墙壁走,每走出一段,脚下的路面宽窄就会发生变化,所以我们不自觉地走到了看不真切的暗路上,又绕了回来。我们没有因此走散,也没因此走进死门已经是很不错了。”

  盘长生看向翡翠,只一眼,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俯身蹲在黑旋风身旁,指了指01留在墙角的痕迹,又指了指前方。黑旋风扭动起身躯,按着01走过的路线,乖巧地在前方领路。

  避过时而多出的路段,时而窄小的路面,不多会儿,地势终于开阔起来,只要过了前面的独木桥,就到了裂口的另一端。

  “这里明亮许多呢!”陶瓷忍不住感叹,好奇之心大起,眼睛滴溜溜转。

  他们的四周都被水围绕,沿着墙壁走到了尽头就是一方独木桥。桥下是看不出深浅的河流,桥对岸长满了殷红的花,身子微微地感觉到了热,一股股的雾气环绕着桥的另一头,一切都看不甚真切。每个人都茫然地抬起了腿,沿着独木桥,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一簇簇、一片片的红蔓延至天边,像极了彼岸之花。五人只觉眼前一片殷红,香气迷人,小鸟鸣翠,恍如置身仙境一般。

  黑旋风一阵阵躁动不安,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而陶瓷却不在意这些,在花丛中旋转着,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啊!她脚尖点地,优雅地一旋,俯身向下,摘下了最美的那朵花儿,回眸一笑,以花障面,眉眼流转,说不出的动人。信之和Easun满脸微笑,顺着她而走。陶瓷一边旋转,一边退后,盈盈眉眼依旧带着惑人的笑。

  他们走前一步,她就笑着旋后一步,那轻盈的舞姿迷倒众生。

  Easun笑了:“花堪折时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陶瓷咯咯笑了起来:“你也会念诗?”她肆意而笑,清淡眉眼瞬间妩媚艳丽到了极致。“那你呢?”她媚眼一转,笑着看向一边几步之遥的信之。

  “春有百花,夏有雨,秋有凉风,冬有雪。每一样皆是美的。”信之的话语纯净如雪,带着雪的清淡,轻轻扬扬地落在了她的耳旁。

  她轻声一笑:“前方就有一座农家院落,好像没有人住,还有好漂亮的花园啊!”她笑着跳着,来到了花园里。

  Easun一把拉过了她,暖暖的气息贴在她脸庞,痒痒的。

  “你愿意一辈子和我住在这儿吗?”

  她的笑意凝在唇边,看着不远处负手而立,清淡如雪的男子,若有所思:“我只有一人,如何分得了一半。”

  她的惆怅,信之都了解,所以他只能立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决定,他不想,也不愿,让她为难。

  “信之,你永远是那样的一个人!”陶瓷朝他顾盼,盼望他能说出心中所想。他们太了解彼此,信之依旧是不说话,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她惆怅,微抬双眸,三人静静而望,她唇边那抹极淡的笑容一掀,平静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没有世俗流言,没有道德束缚,不若我就嫁给你们两人吧。”

  她声音清越,眼神清澈,一张桃花脸上,远黛含羞,笑容娇憨可掬,无半分俗媚。仿若《聊斋》里的婴宁,询问王子服:“何谓夫妻之爱?”子服笑其痴,答曰:“夜共枕席耳。”婴宁俯首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

  如此的娇憨便是陶瓷了,信之听了,一怔,不经意地咳嗽了下。

  “是了,你们不愿。”她仍是痴痴笑着。

  信之也只是笑,她能如此说,她的心底总算是有他了。

  信之与Easun都懂得,此刻的陶瓷与婴宁一般痴,不明了世间男女的情爱,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向她爱着的两人许下诺言。她的诺言也是万分纯净的。

  一阵腥风扑来,盘长生踉跄退了两步,四周的景象由模糊变为了清晰。

  “我们究竟在哪里?”翡翠的思维仍是混沌未开。

  脚下四周蔓延开来的,不过是片红色的花海,花叶相连,延绵数十里,花海的范围如此大,以至于路消失于他们眼前。

  “我们和信之他们走散了。”盘长生低沉的声音从花海里传来,花的香气与Easun戴着的瓶子里的香是一样的,“如非黑旋风口中的腥臭味化解了花香的毒,我们就会困死在幻想里。”

  难怪此时的红花看来如此平常,而方才见到的灿若云霞的花朵是那般娇艳迷人,都是靠了惑人的香气。翡翠如是想着,低下头来研究花朵,方才她困在幻境里,所见所闻全是心中苦苦逃避的人和事,这种香气真的是太蛊惑人了,诱使人情愿留在虚幻的世界里永不离开。

  花叶、茎、瓣都与野花没有什么区别,其实红花的花碗也不算太大,和牡丹差不多,它奇就奇在花蕊和花须上。它的花蕊中探出两三根细细的花须,随着风轻轻晃动,须头部带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囊,里面似在涌动着什么东西,一线线的。翡翠好奇地探出了手,刚要触碰须囊,手却被盘长生握住。

  “小心。”盘长生放开了手。两人细细观察,须囊里确实是竖着几根如导管一般的东西,把花朵所需的养分源源不断地输到囊顶上。

  身体觉得越来越干燥,盘长生不理会身体的不适,俯下身在泥土里察看,偶尔翻动泥土里的花的根部,根须相当发达,扎根地下极深,两人似乎能感受到根部的脉动。

  “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地,这些花有些怪异。”盘长生和翡翠随着黑旋风带路,穿梭在各方花海里。

  “如此奇怪的花还是第一次看见。”翡翠回头,不舍地看去。

  “没发现的东西,不代表就不存在。别看,那花蛊惑人的地方就在须囊,香气就是从那儿喷出的。”

  眼看着路面慢慢露了出来,盘长生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了脚步。此地的香气淡了许多,只见他蹲下身,戴着白手套的手麻利地伸出,用一根细针扎进红花须囊里,抽出了一筒淡黄混浅绿色的液体。

  放好东西,他拉了她迅速离开。散落的花朵慢慢消失于地面上,他们来到了一段阶梯下。

  “如果地图没错的话,我们此时站着的地方就是最接近‘之’字形地道,那一‘点’所在的位置。”盘长生终于开了口。

  翡翠了然,抚摸着黑旋风,喃喃:“你的主人需要你,快去寻找他。”

  黑旋风往回游走,置身于殷红的花海中,忽然回头,看了他俩一眼,迅速地消失于花海里。但愿他们平安无事,翡翠默默祈祷。

  两人沿着阶梯往上走。

  “我一直想不通,李悠、洪菱、陆露、黄澄和宋明玲身上的血液究竟去了哪儿,而米小雨显然没有说实话。尤其是宋明玲,为何死亡时间长达半年以上她的尸身现在才出现?凶手的目的和动机究竟是什么?”

  “你提起过,宋的尸身是在近期才开始腐烂的,而我突然想到的是,花香提炼液是可以起到防腐剂作用的,用在活人身上甚至有永葆青春的功能,一些出土古籍里有提到过。”翡翠看了看他手袋,袋里面装着花朵须囊提取液。

  路仍未到头,眉头紧锁的他看不清是何表情:“那是从远古就留传下来的一些古配方,方士大多是为王侯贵族服务的,而方士本身也在孜孜不倦地追求长生不老,得道成仙。所以在历代方士的研究下,是有一些偏方流至民间,到了明清,皇帝们都想追求不死,四处搜寻古方,所以炼丹术在明代时一度达至鼎盛。而到了清末慈禧时,她为了永葆青春,更是广派人手,搜寻和配置不老的秘方。清末后的古籍里确实有记载,慈禧找到了延缓衰老的配方,但那方子需要用处子最纯净的血和身体上的某部分肉作为药引,而从处子身体上获得圣肉和圣血,用的又是极其复杂的方法;其配方的提炼配制十分复杂,需要的方子也多而繁杂,以至于这道方子最终失传了。而在慈禧授权下为她全力寻找古方的方士就是五斗米教下的一支分支,而他寻找古方的踪迹也达到了这里。”

  盘长生停在了路中央,翡翠因着他忽然停住而撞上了他。她捂着微微发痛的脸庞,放眼四周,他们竟然又回到了刚才走过的阶梯。她惊慌地四处张望,四周皆没于黑暗中,再宽阔的天梯也看不到边,手电筒也照不亮方寸之地。

  左手边的台阶上刻有什么东西,她走前一步,蹲下身看,竟然是个“之”字,原来这就是那个方士留下的记号。她连续上了好几级,每至一处就会有这个标记。“那位方士也迷路了。”盘长生回答,“我们已经走回这个地方三次了,我从第二次开始留意到符号,方士迷路后所做的记号,跟着走是没有办法走出这里的。”

  “为什么会这样,那方士又是如何逃离这按了风水而建的迷魂梯的?”翡翠心下嘀咕,她细细摸索,许久才开口,“01也到过这里,到这里时它已经受伤了。”

  盘长生坐了下来,语气十分平静:“不奇怪,01负伤逃窜,在离这儿不远的另一条地下暗道被发现,它的身体上装有生命探测仪的,当时它的生命已经很弱了。所以说另一批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寻找到这个方位上来了。而且,照估计那方士应该迷了路,再没走出这段迷魂梯。”

  手电筒支在地上,淡淡的光打在盘长生的身上,她随意地看向他,只一瞬,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难以言说的恐惧,他的身后晃过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幽暗中,似有一把若有似无的声音,在嬉笑。显然,盘长生也听见了,他站起来,拉了翡翠就走,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但她还是听清了:“方才我们在地狱万生相里看见的女道士撒米的瓶子,代表瓶子的就是一个圆环,圆环象征的是不息的轮回。人死的时候就是生的新一轮轮回,生的那一刻也是接近死亡的轮回,生就是死,死就是生,无生无死,无死无生,那是代表一切的生命之环,在古时也可以代表太阳,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符号,一种图腾,一种信仰,一种圆满,更象征了智慧和希望,所以人们才会对它顶礼膜拜。”

  翡翠知道盘长生找到了走出迷魂梯的方法,她微微一笑,那一句“我明白了”,尚来不及出口,却听见盘长生急促的呼喊:“小心!”

  他两手扳住她的身体,以身护她,把她推向左边,用力之大,生生地把两人都推倒在了左边地上。翡翠惊魂甫定,才知道,刚才她已经有一只脚踏在了鬼门关。她方才正要走的地方就是万丈深渊,碎石不断地从这边口子上滚落下去。

  迷魂梯其实就是靠八卦、太极这样的易数走向来迷惑人,这道天梯十分宽广,连通甚巨。甚至有时还会遇到有数十级高的一段阶梯连进了石壁中间,再穿墙而出。借着漆黑,难避方向,硬是依山开建出无数个几何形的通道。而盘长生只不过靠着步子的小心丈量,尽管按着顺时针的圆形路线而走,方法是对的,却仍是踩到了陷阱。几经艰辛,两人终于到达了阶梯顶端。

  但令两人惊慌万分的是,在他们面前已经没有路了。

  “嘻……”又是一声若有似无的笑声。

  翡翠努力地想去看清眼前的一切,想捕捉到蛊惑着她的嬉笑声音。无奈风势太大,强烈地撼动着两人的躯体,想把两人吹倒。

  “快蹲下!”盘长生见势不对,连忙做出反应。

  两人牢牢地拉住彼此的手,艰难地匍匐于地。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方忽明忽暗地闪动着红光。

  “那是什么?”翡翠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两人抬眼去看,慢慢适应了的眼睛,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身前,竟是一级一级、不断向上的阶梯。最诡异和神奇的是,这一块块通往天阙的美木雕刻而就的阶梯是悬空的,木梯没有连着地,就这样,一级级地向上延伸。

  盘长生被这伟大的建筑群感染,心里只想着对它顶礼膜拜。这一切太神奇了。他小心地踏出了第一步,腾空的木块摇晃起来,他的一只脚还留在地面,而木块的下面却是万丈深渊。他无法站稳,唯有退了下来。

  风势就在突然间变得小了起来,盘长生连忙捡起方才被风吹到一边的手电筒,打开,照射,那一段天阶消失了,但现出了更为惊心动魄的一幕。一行行闪着淡金光的字显现于眼前: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李白的诗《梦游天姥吟留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翡翠疑惑地一行一行地读着。这首诗是倒着看上去的,诗的第一句在底,随着全诗的结束,字句行列已经达到了很高的高度。努力昂首,向最高最远处看去,一个窈窕的身影沿着天阶,一步一步地走向苍穹。

  “我们看到的画面就是‘上之天’的《临山求道》。”盘长生仍保持着昂首的姿势,看着无尽的虚空。

  聪明如翡翠,一点也就明了。这幅图在信之的手上丢失,而他们却在这个阴森的地方看见了刻在石壁上的图。那闪着淡金光影的下面,在那一块悬浮着的小小的天阶平台上,摆了案桌,供有仙肴物品等陈列,供着的香烛,青烟缭绕,山头云雾飘现,一座天梯连上苍穹,而这苍穹之中再不见了女道士。她临山求道,终于踏着仙梯而上,得道成仙。

  “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看见《临山求道》这幅图,只是这幅图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值得那么多的人,孜孜不倦地寻找它。”

  盘长生看着翡翠,微微一笑:“难道你忘了,女道士图里还差了一幅‘埋于地’的图画到了现在仍没出世。”

  “嘻!”又是那种如啃噬在人心间的冷彻笑声。

  “顾玲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盘长生并不看向他们身后,其实他感觉得到,后面一直有人在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