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森的歌声飘过耳际,盘长生眼神一滞,手脚慢了许多。而谷清阳快爬到头了,他恍惚地跟上,脑海里盘旋着那首诡异的歌谣。
他仿如一人在崎岖山路独行,前路茫茫,梦如路长,一路踏雾夜行,更深露重。山路崎岖,怪石嶙峋,枯枝疯长犹如魑魅魍魉狰狞咆哮。荆棘满地,妖树扑面,所有的路那么迷茫,所有的路那么狰狞,狂乱得一如分不清谁是人,谁又是鬼。
他看见了,惨淡的月光打在晨雅里的身上。她不是在医院里正昏迷不醒吗?为什么又见到她了?她身披重孝,坐在井边,手缓缓地举起。
她要掰开自己扶在井边的手吗?不,她在戴面具,她拿起一副精致的玉覆面缓缓地往脸上扣,盘长生大喊:“不要戴!”
那张脸看着他,没有眼睛,没有呼吸,只有一张放着冷光的玉脸,死神的脸。她轻轻抬起了手,诡异的玉唇笑着,手冰冷、指骨劲力十足,机械地掰开了他的手。他飘飘荡荡地往百米高的墓底摔去,再无声息……
晨雅里坐在井边依旧在笑,良久,一阵叹息仰头翻身下井……
冰凉顺着他的脸滑下去,滑过唇,滑到脖子,他睁开眼,原来自己没死。他正好好地躺在井边,他第一次梦见晨雅里跳井的那口井边。
盘长生茫然地坐起来,自言自语:“难道我又做梦了?”
“知不知道,你捡到的严心的手机其实不是她的手机!”一声幽叹飘进耳膜,地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女孩,打着赤脚,并没有穿那双让人惊惧的红嫁鞋。抬眼看去,是晨雅里站在他面前。
“手机?”盘长生想起了他在严心身旁捡到的手机,里面有信息“下一个是你”。
这个“你”究竟指谁?是晨雅里、谷清阳还是盘长生他自己?
眼见着晨雅里袅袅娜娜地往回走,他猛然醒悟,连忙拨打电话,他要问问医院那边的情况怎样了,晨雅里不是还在昏迷中吗,那他面前的又是谁?
手机没有信号,这让盘长生心里顿时没了底,看着晨雅里消失在“诡门关”冥铺里,他跟着她走。是的,诡门关又出现了。
铺门上依旧挂着一对红灯笼,踏进门槛,眼前被白花花的纸糊住了眼睛。衣纸纷飞,扑了他满头满身,泛黄衣纸的陈腐味道之外还有另一种香味。铺堂正中的一对太师椅上依然分坐着两个蜡像女人,蜡像女人后靠着苏绣石榴纹底百子戏婴图三条屏堂画,面前摆着案几,几面上香炉熏着香,那对有芯的白蜡烛此刻并没出现。
店内很安静,四周很安静。晨雅里去了哪儿?
店铺不大,他连忙挑开帷幔转进内室。依旧是那张古典精致的作为婚床用的拔步床摆在那儿,像在对他叫嚣。床上没有人。
“你在找谁?”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回头,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她的目光透过他的身体,望向他身后的虚空,那番话就像不是在对他说,而是对另一个人说的一样。
“要不要听一个故事?”不等他答话,女人自个儿说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应该是我外婆的妈妈的妈妈传下来的故事吧。当年京城里来了一家人,他们可穷了,穷得揭不开锅啊。”
随着女人的讲述,盘长生的脑海里展现出一幅幅过往的画面,如放黑白电影一样,慢慢地清晰起来。
那外地人姓归,人丁稀薄,只能在四九城外而住,他们家住的地方就在京郊外的一处公主坟上。公主坟是个地名,但以前倒是埋过一位公主。都是前朝的事了,连公主的来历也说不上了,倒不如城内公主坟那条街道热闹。此处是芳草萋萋,人烟疏落,没几户人家。在公主坟的另一头,那里是个颇为热闹的村寨子,村里还有几户大户人家,虽比不得内城的富贵,但也算是土霸王了。
归家人尽管穷困,但也算勤劳,更有祖上留下的手艺活,扎纸人儿,所以慢慢地也算站稳了脚。这归家人的生意不做别的,就是帮人做纸扎,搞冥器活。虽说这活上不了门面,但归家人做出来的东西就是精致。那些个童男童女做得是栩栩如生,一米多高的男女童娃与真人无异。
这对童娃是很重要的冥货。陪葬离不开它,送殡出葬也少不了它。这种娃娃称为阴童,有了它们领路,先人的亡魂不至于在黄泉路上落单或迷路。富家大户遇到丧事都指定要归家人全权负责。慢慢地,归家人的手艺活就传到了内城里,连内城里的达官贵人也来光顾。所以,归家人的冥器铺卖出来的东西要比一般的冥器铺里的货物要贵上许多。
这些阴童可讲究了,它们穿在身上的行当都是一针一线精雕细琢的。如是喜丧,用的一般是喜庆的阴童,阴童身上的衣裳是浓妆艳裹的戏服,大红戏服按着真人戏服的形制规格样式而做,连戏服袍子的蓝线红底的海水纹都是一模一样的条数,丝毫不差。这也是做起来最有难度最考究的。而阴童的“肉身”也是用了祖传的方法去做,肉身柔软如同真人,只余脸上那抹笑和那抹诡异的胭脂使得阴童看起来诡异而恐怖。它们的恐怖就是来自于它们真的很像人,像死去的人。
这一切都不妨碍归家人的生意,但奇怪的是没多久,有人开始听见归家冥器铺里传来了哭声,娃娃的哭声。
原是赶夜路的人,在经过这条偏僻的道儿时听见了娃娃的啼哭声音,那本也不惧。后来碰巧有一个外地人经过此路进内城,走到公主坟上时就迷了路。赶路人忘了怕,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只见四处野草遍布,家家户户没有半点灯火,漆黑笼罩住这个村。四处静得出奇,赶路人走着走着,忽然全身一震,一种恐惧感上来了。他感觉到了有人,他的身后跟着“人”。那种感觉很强烈,也很诡异,全身不停地抖,但害怕什么却说不上来。
“谁、谁在后面?”赶路人猛然回头,没有人,只余“谁在后面”的声音空洞地回荡在他周围。他心悸,加快了脚步,但他感觉到了背后细若游丝一般的呼吸,那种呼吸没有半点人的温度。呼吸贴上来了,贴上了他的脖子,贴到了他的脸上,刺骨冰冷。他不敢回头,他已经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了。他自己的影子上盘着一个人影,人影很小,人影的身子坐在他的影子肩上,而头则搁在他的头上面。
心瞬间凉透,他的肩膀上坐了一个“人”!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发足狂奔。“呜——”一声哭透过诡异浓黑的夜向他袭来。赶路人一个激灵,连忙停住,寻找哭声的方向。那种奶声奶气的哭声是娃娃发出来的。雾气更重了,让他看不见前方,路在他脚下蔓延开去,不知要通向何方。只见前面有对暗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似要马上熄灭。看见灯火,赶路人如看到救星一般,直直地朝着挂了灯笼的人家走去。
突然眼前一黑,他直直地摔落,惊恐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看到了,看到了他在向深渊坠落,他被骗了,他看见他摔落的地方站了一对娃娃,十岁左右,朝着他露出了微笑……
赶路人没有死,他刚好被坡道上一棵巨大的树挡住了下滑的身子。但他死里逃生后更加害怕,因为他又见到了那对娃娃。
那是在他伺候的主人家里看见的。赶路人家乡大旱,唯有跑到外地投奔亲戚。碰巧当他赶到时,那大户人家正在办丧事,人手不够,也就立马让他留下做帮手,而他的任务就是守灵。主人家的女儿去了,停灵满七天后就要下葬。他守的那天是最后一天,当他走进灵堂,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灵堂内中间处停放着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棺盖明天才会合上,让亲人们做最后的凭吊。棺头处放了一盏灯,白蜡烛流着泪静静地在守候。那是长明灯,此灯是不能灭的,否则死者去得不安,那活着的人就会受到诅咒,所有的人都会受到诅咒。
赶路人从小在乡间长大,这些规矩他都是懂的。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只有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这么年轻就去了,多少含了怨气啊!赶路人又想起了乡间老辈人说过的话:如果是有了婚约的年轻女孩去得早,入殓时一定要按新娘的装束下葬啊,不还了她这个愿,她是不会安心去的啊,那活着的人就会不得安生了。
背后冷汗涔涔而出,赶路人从小胆子小,对老辈人的话更是深信不疑的,而此刻躺在他面前棺材里的女人一身凤冠霞帔,惨白的脸上涂抹了浓浓的胭脂与他“对视”着。棺材里的女人并非最可怕的,更恐怖的是棺材两边立着两个人,那是一对十岁左右的男女娃娃,惨白的脸、诡异的笑、血红的嘴,和他在昨晚碰见的一模一样。男女娃娃穿着喜服就这样笑着看他,眼珠子直直地盯着他,闪烁着异常的亮光。
女娃绾着两个髻,那满头乌发黑亮而有光泽,几朵梅花钉子发夹别在发间。女娃身上穿的是暗红的团蝠纹红袍,暗底的灰色石榴花开满了衣裳,衣裳的每一朵花每一处纹饰都做得精致美观。女娃的手负在身后,袖子绲金边的针线图案看着眼熟,但赶路人想不起是什么图案了。男娃也是一身红袍,衣着上的细节比活人身上的穿着还要讲究。男女娃娃一直站着,没有动过。赶路人也一直站着,没有动过,他站在门槛边,不敢进去。
“小苟,站着干什么,快进去看好长明灯,可不能熄了的!”另一个守夜的家丁从后走来。
“这对娃娃是人?”小苟变得语无伦次,开口就胡乱地问了一通。
家丁一听“扑哧”笑出声来:“这是假人,是归家人的手艺了,怎么样是不是跟真人一样?!它们那身行头啊,够我们吃好几年啊,那做工多精致逼真。吓着你了吧,别怕,只要灯不灭,守过了今晚就是了。”
听了这番话,小苟没有为此而宽下心来。因为他知道,他昨晚碰见了鬼魅,这对娃娃的鬼魂。它们差点要了他的命。此刻,它们又出现了,它们为什么要缠着他不放?他身体禁不住地哆嗦着。
“别怕,这是丧事用的阴童,有了它们,主人在黄泉路上就不会迷路了,会一路走到底。”
“那路会通去哪儿?哪儿才是底?”
听了这话,家丁也有些害怕慌张,结结巴巴地说:“过了鬼门关就不会迷路了,就走到底了吧。”
“地狱是吗?”小苟不知怎的,心完全地空了。它们昨晚就是想拉他下地狱!一阵阴风吹来,长明灯一闪,灭了。最后的一丝光亮中,小苟看见阴童得意地笑了……
后来,小苟大病了一场后慢慢就好了,并没有阴童来勾他魂的事发生。
而他也终于记起了那一对阴童手上衣袖处的一圈花纹图案是什么意思了,那圈绲纯金边的针线图是道教里的一种镇鬼符。远远看去是几圈线条,实则是束缚冤魂的绳索,将它们反手而缚,那它们就不能出来报仇了。小苟在乡下时,村里曾发生过一宗命案,死者口含铜币,双手被绳子束缚在背后,绳子上也是有这种线条图案。那时老辈人就说,是凶手怕死者的鬼魂找他报仇而特意这样做的,让死者的魂被困永世不得超生。后来案子破了,犯人也承认了他捆绑死者的原因,而口含铜币,就是要封住死者的嘴,让死者到了阎王处也告不了状。让小苟不明白的是,归家人为什么也要这样困住阴童的魂呢?小苟没有检查阴童的口,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含着铜币,只是他总是离归家人远远的,生怕撞上了他们。
小苟投身的那家大户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地衰败下去,而归家人的生意却越做越好,慢慢地,就有了些传言,因为在幽静的夜里,大家都听见了,听见了娃娃的哭声。那种哭声像会把人的魂吸掉,让人浑浑噩噩如坠雾中,瘆得人慌。哭声都是从归家传出来的,而归家没有孩子,只有纸扎、用绢和蜡做的阴童……
闹鬼的事在公主坟这两个村子里传开了,大家都越来越害怕,最后纷纷离开了住的地方,举家搬到了别处。
买了阴童的那户大户人家境况凄凉,两个少爷先后去世,从此失了香火,而老爷也一病不起,家徒四壁。大家都说是那家的小姐去得不安宁,含了冤屈,所以诅咒了两个村里的所有人。许多孩童都无故失踪,人烟越发稀少,村也成了死村,成了真真正正的坟。而归家也住不下去了,搬进了内城继续做他的生意。
一阵风过,寒意涌遍全身,盘长生一个激灵从故事里回过神来。他趴在内室里的案桌上睡着了,难道刚才他又做梦了?他好像梦见了一户人家,像《晚清异闻录》一书里提到的归府,但是梦中的归家人并不如归府富贵。
那现在呢,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在做着一个一个的梦中梦而自己不自知呢?
他听到了背后传来一声叹息,连忙回头,室内只有他一人。
手被什么硬物磕到了,盘长生回头看向台几面,苏绣小回字纹锦盒静静置在几面上。打开,里面是一册书,小楷的《晚清异闻录·卷三》映入眼帘。这情景太熟悉了,好像是发生过的事,他好像是梦见过得到了《晚清异闻录·卷一》的书册的,真的做过这个梦吗?他想不起来了。
他捧起书册,细细翻阅,泛黄的纸张有好些斑驳的虫印,更甚者还缺漏了好几页纸,有好些书页里,都是去了半页的,让人无法看清内容。纸质是典型的清中晚期的纸,初步可以断定此书为真品。而尚完整的书页里提到的内容就跟他刚才做的梦一模一样。
翻到末页,印有“阅微草堂”印鉴,那是琉璃厂古玩街上从清代流传下来的老字号,以修补古字画为主。看到这个印鉴,盘长生就心里有数了,可以去阅微草堂问问关于此书的来历。
书册锦盒的盒底绣有一个小孩,苏工苏绣擅长于人物山水楼台的描摹工艺,本不奇怪,怪就怪在这栩栩如生的孩童,举起手遥指远方,而孩童的眼也看向手指的方向。那种过分传神引起了盘长生的注意。孩童的手刚好指向拔步床的方向,盘长生顺着“仙人指路”,走到床地平上,透过内床浅廊边上的喜鹊登梅漏窗看向内床。漏窗隔开了盘长生的视线,只能看见漏窗后香几上的一盏古灯燃烧着的淡淡烛光。
再走几步,终于来到内床边上,灯盏古朴华贵,乃是一位道骨仙风的仙人造像,灯盏是铜器,漆了金箔,典型的明代铜像特点,仙人一只手托着灯盏,一只手指向床后。这分明借用了象棋的一种开局,“仙人指路”而布下的局。
“仙人指路”局借了一子当先,意向莫测,变化更是多端,故布疑阵多为试探对方动向的意图,才会得这个名。“仙人指路”局应对的方法很多,最凶险的却是“卒底炮”,那因一子而当先的那方是谁,是要逼自己走上最凶险这一步吗?
盘长生就这棋局进行逆向思考,“仙人指路”对弈“卒底炮”,名为对弈,但对方告诉了他:这盘棋局不是两方势力在对弈,而是有第三方,谜底没有揭开之前,谁也不知道谁站在了哪一方。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盘长生弓起手指轻敲着香几面,是的,很轻。轻得敲击的声音很轻微,但低头一看,香几上凹下了一个小窝窝。紫檀蜻蜓脚香几上的木屑沾上了他的手。明代香几里的蜻蜓脚造型独特,历代为明皇室贵胄所用,因其工艺难度高,尤为稀少珍贵,存世量也是少之又少。但盘长生丝毫不觉可惜,别人既然让他活在梦境里,那他还谈什么其他呢,随着本意而为就行。
“仙人指路”的开局,第一步就是走兵三进一,或兵七进一,如是后者就应了“卒底炮”困局,看来对方还只是持观望态度,游戏还未进入高潮。想起陈晨、严心和晨雅里的出事,分明应着了兵三进一,她们三个在对方的手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小兵卒,弃之毫不可惜,那对方在这一回合里得到了什么?盘长生绕过床背一边思考,一边轻敲着床靠背的一块巨大的黑檀木板,并无发现。难道他理解错了“仙人指路”的意思?
盘长生弯下腰,在床沿下摸索,终于发现了暗格,将它扳开,里面放了一个小小的锦盒。他展开,被折叠成两半的几页书稿竟然是《晚清异闻录》第二卷缺漏了的内容。
一阵歌声从冥器铺大厅传来,瘆得人慌。
盘长生将暗格还原,把书稿放进衣袋里,小心翼翼地转了出去。厅外只有那对蜡人端坐其中,风从半开的木门板里吹了进来,吹得满屋的纸元宝、金银衣纸上下翻飞。
一缕白色从门板后飘过,随着歌声一路缥缈游荡。盘长生追了出去,他的本意就是要找到晨雅里,问清楚她的事。可还是那个梦境,本该昏迷不醒的晨雅里此时站在枯井边上对着他笑,而后纵身跳进枯井……
“这都不是真的,是幻觉!不,我一定是在梦里!”盘长生抱着头,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跌跌撞撞地在这条旧街上寻找着出路。夜雾是那样深,深得迷住了人的眼睛。
街上太安静,太安静了,是没有人气的那种萧瑟冷清。这里就是通往鬼府地狱的鬼门关,漫天的白雾那样重、那样浓,浓稠得破败褪色的灰旧小路仿如被糊住了一般。
夜那样漫长,盘长生站在冷月之下,仿如置身于荒郊野岭之中,身旁景色在不断拉长扭曲,如荒诞恐惧的梦境,把所有的景致和孤独的人都搅拌在一起如漩涡一般扭曲汇进夜幕下的时间黑洞。
盘长生的身子不受控制一般,随着脑海里的漩涡一起旋转,又悄无声息地昏倒在地……
“醒醒!”脸被什么拍打得生痛,盘长生睁开了眼,坐在他身边的是一脸焦急的谷清阳,是她拍醒了他。
“这是在哪里?”他用手摸了摸额头,满头的冷汗,自己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身子骨也太不济了吧,刚爬上来就昏过去了,如不是我及时拉住你,摔下这一百米深的墓底不摔死你才怪!”说完还不忘扯眼皮吐舌头地做鬼脸。
盘长生不接她的话,径直坐起来。他们正躺在学校后山的一个小山之上。井口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盘长生站起来,俯瞰沐浴在晨曦中的校园,感慨万分。校园后山连绵千里,与皇城中轴线更是遥相呼应,始终平衡,是为龙脉。校园所在之地,坐北向南,靠山环水可谓是负阴抱阳,他们脚底下根本就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只叹自己发现得太晚。
“我说我们不是考古家,古墓发现得早与晚都与我们无关吧,重要的是救出学生,你叹什么气!”谷清阳撇撇嘴,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这些我都知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校园里发生的一切怪事都是源自于这个明代古墓吗!玉覆面、鬼嫁娘的源头根本就是这个明墓所带出来的。”
“我看不至于吧,《晚清异闻录》可是明代的东西?!”谷清阳揶揄。正是这一点正正点醒了盘长生心中的一团迷雾。
他狡黠一笑,把一把青草叶子撒到她头上:“你历史是不是白学了?明清只是一个断代,而且清代在明代的历史过渡上更是传承和延伸,而明代对于清代可谓是承上启下,无论是文学艺术还是民俗生活,所以这册书虽是清代的,但我们为什么不设想为和明代的某样事物有关联呢?或许就是和墓主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的关系呢!”
谷清阳把发间的青草拨下来,眉眼盈盈一笑,道:“还好你不是拿雪渣子撒我。”那双剪水秋瞳,剪不断的是一汪盈盈秋水,望不穿的也是那一汪深深秋水,那一颦一笑,那回答的一言一语让他着了魔,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抿紧的唇线轻启,低低呢喃:“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