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上了车,子剔透一言不发,只狠狠地抽着烟,水晶做的烟灰缸已经蓄了一大堆烟头。

  “剔透,你找我不会是为了让我看着你吸烟吧。”

  “翡翠,我们明天就去结婚!”他扭过头看着翡翠,那种眼神让翡翠抗拒不已。

  “剔透,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们结婚,你就不用去工作了!你每天都和那顾玲珑在一起,我才真要疯了!”

  翡翠看着子剔透,一脸的憔悴,竟然感到一阵心痛。原来自己是真的爱上他了!她叹了口气:“剔透,现在我不能听你的,有些事我一定要弄清楚,你别逼我!”

  “什么事比结婚更重要?和他在公众场合卿卿我我,让记者在报纸上写子氏家族未婚妻出外偷欢吗?”

  “够了,请你尊重我!”翡翠觉得心中闷得难受,她方才九死一生,现在又遭他冤枉,自己有苦却不能诉,而恐慌还来自他那神秘的子氏家族。

  “我们分开这么久,你一个电话也没打过给我,你只要你的情人陪!”

  “啪!”翡翠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愤怒地看向翡翠,开了车门就让她滚。

  翡翠忍住了泪水下车,他的车迅速消失在她眼前。

  当翡翠来到节目录制现场时,人已经相当憔悴。李深雪走过来和她谈论第二期的重点,她也是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翡翠,在想什么呢?”李深雪放下稿子,端起咖啡斜靠在椅子上,酒红色的鬈发使她看起来很有女人味。

  翡翠才回过了神:“啊,雪姐不好意思。你说到哪儿了?”

  李深雪温柔地笑笑,让翡翠不必紧张,她又不是收买人命的老板。于是,翡翠也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被古月逮了个正着:“我这个收买人命的老板,口碑真这么差啊?”

  “哪敢!”李深雪笑道,为他冲了一杯咖啡。

  古月说他更爱喝茶,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说到茶,还是翡翠在行。翡翠,这任务可就交给你了。”说着,他把茶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翡翠也笑着说乐意代劳。

  古月喜欢清茶,而翡翠则喜欢黑茶,谈论起喝茶之道,他们二人倒是有聊不完的话。李深雪不爱喝茶,但也在一旁陪着。聊到下一期的重点时,翡翠提议搞民间寻宝活动,作为五一特辑。现在已经二月了,也该筹备特辑了。此话一出,大家都表示赞同,李深雪赞成由翡翠独挑大梁,她认为第一期在电视里开播后反响很好,所以她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古月不说话,喝了一口茶。

  翡翠把壶放下,看向靠椅子坐着的李深雪。她的头发很长,大波浪卷衬着她小巧的脸,挑起腿,尖尖的鞋跟和她披着的纯白雪纺披肩使她看起来知性而又干练。

  “雪姐,我认为自己还是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还需要你指点呢!”

  李深雪身子离开椅背,拍了拍翡翠的肩膀笑说不碍事,让她自己上阵,大胆一些,提到敏感字眼时不要再脸红就是了。

  一提起那事,翡翠的脸红透了,窘迫地说再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她又笑说雪姐就爱开这不荤不素的玩笑。李深雪也笑了,说自己确是该打。

  早前李深雪因了古月嘱咐,就上期红山文化的图腾崇拜信仰私下已和翡翠谈过,说主持人不应该被个人情感左右。这样的文娱性节目还好说,如果是新闻播报的话那就犯大错了,让她一定得改。翡翠当时就做了检讨。

  李深雪的脾气翡翠也算是很清楚了,她是个在工作上说一不二的人,但私下却很温柔、随和。翡翠很喜欢她的为人,办事雷厉风行但不霸道。

  古月坐了许久,也思考了许久,终于开口:“深雪,你再带两期吧!”

  “好!”她也很干脆,微微一笑一口应承。

  大家聊得起劲,忽报外面有一个老人拿了件古物想请剧组的专家帮鉴定鉴定,由于没经过正规手续,所以门卫不让进。老人还带着个孙子,大冬天的在门外嚷嚷着要见负责人。

  老人已近百岁,但看上去还很精神,见到古月一行人前来,费劲地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古月忙快步跑过去让老人家坐下,推着他进了办公室。

  那老人看见了在电视上出现的主持人翡翠,更加激动,指明了要翡翠和专家帮看。

  听老人说带来的是青铜镜,翡翠犯了难,说这期节目做的是古玉,所以不做其他器物鉴定。

  “不懂鉴定就别装懂!”那老人的孙子很看不起年纪轻轻的翡翠。

  老爷子瞪了他孙子一眼,问能不能破个例。

  翡翠想了想,看向古月,古月让她自己拿主意。顾玲珑则说看在老人家的分上就破例一次吧。那老爷子也笑着称赞翡翠人好,特瓷实。

  翡翠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递了杯热开水给老人。

  老人将宝物从贴身之处掏出,手颤巍巍地递给翡翠。翡翠小心地接过,走过去和顾玲珑相互看了一眼。

  顾玲珑小心地拆开了数层包裹的团纸,忽然一道光射进眼睑,翡翠和顾玲珑同时看见了一张脸!

  是一张苍白的脸——叶蝶的脸。顾玲珑手一抖,翡翠连忙抓住他的手,青铜镜才得以稳住,没掉下来。

  翡翠和顾玲珑再看向镜子,哪还有什么脸。他俩心中皆是一松,看来是自己太紧张了。顾玲珑对自己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满,他抹去头上的冷汗,把镜子交给翡翠,用眼神示意她来判断,而后就往门边上背对着她靠着。他的背影挡住了从室外照进来的太阳光,使得这个封闭的办公室显得更加阴暗。

  翡翠刚看到镜子时,心里就模糊地有了判断,如今再上手,就知道是面假铜镜,是仿战国的青铜镜仿品。翡翠正要说话,突然镜子一反光,她看见了天花板上有白纱裙子在荡漾。

  再往上,是叶蝶冷冷地注视着她。翡翠觉得脖子痒痒的,伸手一摸,大把的头发掉落下来。她的脖子开始痛,狠狠地痛,她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而老爷子和他的孙子被古月带进了里屋休息,都没注意到这边。

  门边上飘过了一抹白,没有人留意,像极了叶蝶那白色的纱衣。

  “咣!”

  大家都回过了头。顾玲珑看见了脸色发白的翡翠,急忙跑了过来。

  翡翠一把抱住顾玲珑,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我看见了!镜子里,镜子里有叶蝶,她……她看着我!”

  翡翠开始说胡话,顾玲珑拍着她背,让她安静下来。那爷孙俩从休息室里急急过来,老爷子太过激动,眼看就要摔下来,古月从后面抱住了他。

  顾玲珑知道事情闹大了,把翡翠抱到椅子上,急急向老爷子解释,这是仿战国时候的铜镜,并非纯青铜的仿品。

  那小孙子跑上来就是一拳,顾玲珑生生受了。翡翠见到,刚要站起,却眼一黑摔倒在地上。这时李深雪也闻声赶来了,她把翡翠扶到椅子上,握着翡翠的手安慰着。

  任凭顾玲珑如何解释,那爷孙俩就是不信,定说这镜子是真的,说他们之间互相包庇,不愿承担责任。吵嚷之声一句不漏地传进翡翠耳中。

  翡翠窝在椅子上,实木家具配着软垫坐起来很舒服。她如受伤的小鸟,蜷在软垫子里,双手捧着杯子像在沉思。她已恢复了平静,李深雪在一旁静静地陪她坐着。

  翡翠放下了杯子,热气使得红木桌上渗出了一股潮气。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走进里屋朗声说:“那是现代仿品!不是纯青铜,敲击的声音单薄而杂,失了浑厚和清亮;色杂,泥胚作旧,是将新仿铜镜埋在地下,利用土壤中的微量水分和土质(酸性或碱性)作用,自然退去新仿器表面的光泽,这是借用青铜器作旧的一种方法。而且战国时期,规格、形质、纹饰、主纹的装点都已走向成熟,不似商周时的简易,这面镜子的规格也不符合那时的模具风格;并且那个时候铜镜的型制、合金得到了规范化,铁、锡含量低于汉唐镜,而这面镜子明显含量高了,偏白的铜色杂而变质。战国皆为平板、浅纹饰的铜镜,且战国铜镜的几何形状不耐冲击,所以出土文物多少有点变形,这些特点在这面镜子上都没有体现,所以,老爷爷我们并没判断错,这真的只是仿品!”

  翡翠看见老爷子脸色青白,而他孙子怒目逼视,她缓了缓,接过李深雪递上的热茶并双手递给了老爷子:“但我失手打破镜子是我不对,我刚想向你们解释,但是出了点小意外,还请您老原谅!”

  那老人不说话,手已经开始颤抖,但还是接过了茶杯。小孙子抢过来,把杯子往地上一摔,说翡翠是在为自己开脱。翡翠不说话,拿起纸巾为老人擦去衣服上被泼到的热水。

  “你别在那儿给我装好心!”小孙子就要上前揪翡翠,被顾玲珑拦住了,他冷冷地说:“你不信尽管拿去给专家鉴定,开出是真的证明,我赔给你!”

  那老人谢过了翡翠,伸手去拉他孙子:“鹏儿,我相信这位冷小姐的话。我们走吧!”他孙子还想纠缠,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前,手拿那面摔破了的铜镜面带笑意地说:“仿得还挺有水平,单是这作旧就要在泥里埋上好几年。如今的人还真不厚道啊!”

  大家都望过去,原来是唐宋元来了。唐宋元在行里是名人了,所以他一出口就再没人有异议了。

  等送老人到了门口,老人握了握翡翠的手表示感谢,但他孙儿却别过脸去,看也不看她。

  翡翠送走了他们,独自走向院中能晒到太阳的地方,默默地待着。

  顾玲珑想走过去,唐宋元叫住了他。翡翠在太阳下不断地搓着手,呵着气。

  “这么冷怎不进去?”唐宋元说话总是不温不火。

  “在这里晒太阳暖和,里面寒冷得瘆人!”翡翠看着他,继续搓着手,冻得鼻子尖都红了。唐宋元的笑容里有笑话她的意味:“翡翠,顾玲珑跟你说了吧?庄家要一个月后才接见你!”

  “嗯,他说了!”翡翠有点不喜欢唐宋元,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古里古怪的。他也无所谓,手扶着树,一摇,几片枯叶随风飘落。

  “可以给你一点私人提示,连顾玲珑也不知道的。”他神秘一笑,看着落地的几片黄叶。

  翡翠哭笑不得,心想他还真会卖弄:“是什么提示?”

  “庄生晓梦迷糊蝶!”说完他就走了,翡翠听罢愣在了当场。

  太阳的光刺着她的眼,投下了一片白,翡翠明白其中的含义。庄生晓梦迷蝴蝶,最后已分不出是谁在谁的梦里,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我终究是做了一场噩梦!庄叶蝶,果然还是和庄家有关系。庄家新孝,想必是为庄叶蝶之事了。兜兜转转,结果又回到了起点。原来他是笑我活在了别人的梦里,不由自主。

  翡翠看着走远的唐宋元,觉得这人还真是像谜一般,深不可测。

第八章 背后的影子

  翡翠受到了古月的批评。也难怪,他这样做是为了维护团队的名声,自己最近真的是太失魂落魄了。

  等节目组的人都散场了,古月把翡翠留下。

  翡翠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