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打翻在地,简影阴沉着脸站了起来,走近墙壁。
“这大厦是我刚从老文那儿接管的,那些画也是他的!”
“什么?”翡翠大惊。
“顾玲珑?!”翡翠急得要发疯。就在这时,灯灭了。
房子里传出了一个女声,唱着翡翠听不懂的歌谣,让人感到如同置身茫茫的大海,没有出口,在海中孤独地漂着。翡翠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脚一绊,摔进了一个箱子里。不,那是棺材!翡翠想挣扎,但那种声音无疑有着魔力,她觉得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她又一次被外力扯住,倒在了简影的怀里。那种淡淡的古龙香水让她清醒。灯亮了,这个房间里仍然只有他俩,这次简影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了。
“咚!”
墙面又响了起来,简影让翡翠站在他后面,然后上前一步,在墙壁上仔细地摸索着,忽然用力一推,墙转动了,顾玲珑跌了出来。
翡翠看见顾玲珑,大喜。顾玲珑却让她别过去,一把挡住了她:“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抬头望去,墙壁里还有一副棺材!
警察来了,棺材被打开。老文躺在里面,面部表情十分惊恐。法医初步鉴定,死于心肌梗死。为什么他死后会在墙里?无人得知!
顾玲珑看着这五幅图。祭祀的祭品“肴蒸”可分为,房蒸(用半牲)、体解(牲体一部分)和全蒸(用全牲)三种。第一个死者只有上身;第二个死者没有了眼睛,而眼睛是人体的一部分;最后的死者却是全尸。为什么会和祭品的形式如此相符?
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够为他作出解释。
车子缓缓地驶过了繁华的商业区。顾玲珑开车很冷静,不爱说话。
“待会儿给你介绍一个特别的人!”手握方向盘的顾玲珑头稍稍地侧了侧,语气平淡地说。
“哦?”翡翠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说话越镇定,那他所要说的就越非琐碎小事。翡翠忽然发现,自己为何如此肯定,仿佛和他认识了很久。或许是共同经历了生死吧!她觉得自从踏进了那栋大厦开始,她的生活就全乱了。慢慢地,她也就习惯了那种害怕。
“他跟你一样,是个六堡茶爱好者。”
翡翠一笑,却问起了他来:“为什么遇到那种事,你还是那么镇定?”
而顾玲珑仍是认真开他的车。过了许久,他忽然冒出了一句:“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
半夜敲门也不惊?!听了这句话,翡翠忽然觉得释怀了。她也是坚信这句话的,她没有做过坏事,所以应更坚强地去面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六堡茶?”
“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
翡翠抬头看他,他的洞察力如此敏锐,能把很细微的事记住,那种感觉很熟悉,好像自己也曾经有过。
翡翠无奈地摇摇头,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一个古玩店小老板,何必想得那么复杂。
终于到了,首都博物馆很大方堂皇,简洁的外形现代感十足,也保留了古典的气息。翡翠一愣,拽了拽他的衣袖:“不买票就能进去?”
顾玲珑轻敲她的脑袋:“你不是这样不开窍吧?”
翡翠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向他做了个藐视的鬼脸。
门口的老大爷见了他,寒暄了几句。老大爷很和蔼,笑言顾玲珑的这个小跟班不错,稳重大方。翡翠不好意思地对着老大爷一笑,说了几句好话。一阵冷风刮过,翡翠还让他多注意保暖,一席话说得老大爷暖到心里去,不愿停下话匣子。
还是顾玲珑及时打住,不然他们真的能聊到天黑。看到翡翠终于恢复了精神,他也觉得轻松很多。走在首都博物馆里,顾玲珑放慢了步子,一件件地欣赏着馆中的珍品。翡翠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家都专注地看着,不说话。忽然,顾玲珑却说道:“你还真能侃,门外那老大爷可是很少像今天那样夸人的。”
当走到拐弯处时,顾玲珑加快了脚步。翡翠紧跟在后,走在空荡的地板上,响起“噔噔”声。
一个全身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翡翠和顾玲珑面前,他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倒也算得上沉稳潇洒,一脸刚毅,轮廓分明。
一般第一次见面总要礼貌地握握手,但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双眼看着翡翠,仿似出了神。那种目光并不放肆轻浮,但让人不舒服,仿佛不看穿了你不罢休的样子。而且,他的眼中还似带了三分忧虑之意,让翡翠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小姐,恕我直言,你气色很不好!你最近是否遇上了什么事?”那个男人直接问道,这让翡翠十分反感,于是只说没遇到什么。
那男人也不强求,和站于一边的顾玲珑聊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只要一听见谁说起她身边发生的灵异的事她就很反感。她又想起了简影,那个负心的男人就是以此为借口而离开她的。
开了小差,翡翠也没听清他俩说了些什么。那男人从顾玲珑手里接过了用红布包裹好的玻璃箱,领着他们往办公室走。
顾玲珑拉了拉后面的翡翠,见她一脸阴郁,便安慰她说:“我的朋友对玄学那方面有些研究。他是个好人,只是脾气稍怪了点。”
办公室很雅致,进入二进式的拱形镂空雕花檀木门更显古典。全是实木家具,摆设也很讲究,按风水五行布置,在进门时设了玄关,然后是三副镀金镶铜连接画屏。一旁的方形文博木架子(专门摆放文物古董的架子,也叫博古架)上摆放了许多陈设品,有清代的青瓷花瓶、古玉花件等等,还有一面很独特的镜子。
顾玲珑告诉翡翠这些都是那男人的个人藏品,这还只是一部分,能进入他办公室的没几人。
那男人拉开了窗帘,木雕的花格子窗棂很漂亮,是冰拐子纹,在冬日下虽说冷了点,但很清逸。
这个办公室布置得很雅致,看得出这是个有品位的男人。
“我叫唐宋元!”那男人伸出手,翡翠礼貌地握了握这双沉稳有力的手。从唐宋元很有礼貌的举动中可看出他是一个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人。
唐宋元让翡翠随处看看,自己和顾玲珑商谈些事情。这时翡翠才发现,顾玲珑还带了个玻璃箱来,这应该就装着顾玲珑先前说的请他帮忙修复的文物。唐宋元摘下红布,看了许久,赞叹顾玲珑手艺精湛,让他可以少干很多活。顾玲珑一摆手,笑着指了指翡翠。
唐宋元扭头看向翡翠,沉思着顾玲珑说的话,神情是永远不变的肃穆。
翡翠倒没注意他们在聊什么,只是被这面唐代的海棠花式样的铜镜吸引住了。富丽堂皇的造型很符合唐代的风格,这是面难得的古镜。唐代的铜镜打破了以往以圆形作镜的传统,更加新颖独特,有菱花的、八菱的和海棠花等式样。
翡翠正欣赏着,忽然,古镜内流淌了水一样的波纹。她一惊,靠近观察,水波仍在荡漾,然后慢慢地归于平静,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但又看不清。于是,她凝神注视,镜中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显现出三节连扣的玉镯子。真的是玉镯,没有看错,翡翠精神一松开,马上所有的一切又变模糊了。等她想再看,任凭怎样凝神静思仍是毫无收获。
“你看见了什么?”
翡翠回头,迎向了唐宋元那双沉静的眼睛,那样深,根本使人看不透。
翡翠不回答,只是静默着。唐宋元走过来拿起了镜子,其实镜子不算太大,但能很清晰地把人都照进去。
唐宋元擦拭着本无灰尘的铜镜,说起了它的历史。这是他祖传的瑰宝,叫“先知”。通过它,有缘人方能得到启示。这面镜子是有选择性的,被它选上,不见得就是好事。最后一句话,深深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顾玲珑笑着打破沉闷的气氛,让唐宋元别吓着小女生了。
唐宋元仍是那副无比沉静的神情。他把镜子递给了翡翠,大家都是一愣,他不紧不慢地说:“你是有缘人,它会帮助你的!如果有需要,可来这儿找我!”说完便谢过了顾玲珑,然后下逐客令,完全不顾及谁的面子。
顾玲珑说得对,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车子上,一向沉默的顾玲珑开口了:“我们所看见的五幅‘宫墙之画’中,有一幅是完全错误的!正确的应该是记述了卞和发现了神石并让它成为完美璞玉——和氏璧的事。那些楚风巫术也和和氏璧有着密切的联系,但唐宋元还要再查些资料才能答复我们。那些真正的‘宫墙之画’到底在哪儿?”
走在偌大的校园里,翡翠心情颇为沉重。她对于唐宋元的怪异行为感到纳闷,如此贵重的镜子借给她,还要帮他保管,这是哪门子道理啊!尽管是有宝器在手,但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翡翠踢着路边的石子,她又看见了那个疯疯癫癫让她不要收下与手有关的礼物的老人。那老人看见翡翠如见了瘟神一般匆匆躲开,神色惶惶。
翡翠很是纳闷,他的态度何以转变得这样快?
“啊哟——”翡翠一个趔趄,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一个高挑的清秀女孩侧身道歉。
“没关系!”翡翠正想离开,低头时无意间看见了女孩手腕上那精致的唐代镶金虎头白玉镯。与跳楼死去的女孩戴的是同一对!
那高挑女孩看出翡翠盯着她手腕的玉镯出神,心虚地遮住了手,急着要走。
“哎,等等!”翡翠拦住了女孩的去路。那女孩有些不耐烦,怒斥她想如何。
翡翠觉得女孩面熟,仔细回想,她是表演系的学生,文颜。
“你是文颜?”
“与你何干?”文颜越发不耐烦,右手一直搓着左手上的玉镯,眼睛游移不定,带了惊慌。
翡翠问起镯子的来历,说这镯子绝不是她的。
文颜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了她说:“你没资格管我的事。”
文颜不再理她而大步往前走。
“遇上这镯子并非好事情!如果你后悔了,可来怡心小园A区找我。”翡翠向着她的背影提高了声音说道。
文颜听了顿了顿,但还是匆匆离开了。
回到宿舍就数师乐丝最兴奋了,缠着翡翠问她这两天去哪儿了。
翡翠就是不答,乐丝坏坏地笑着:“老实交代,跟哪个帅哥跑了?”
翡翠一笑,推开了她凑过来的脸:“我前夜在宿舍的时候你还在外面狂欢呢!”说着从背包里小心地掏出了那面唐代海棠花式古镜。
乐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摩挲着镜面入了神。翡翠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把镜子挂在正照着窗台的墙壁上。
为什么会有这种灵感?翡翠一愣,只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不多会儿,她已经把镜子稳妥地固定在了墙上,还有一把精致的镂空九连环的钢丝扣链,刚好扣在了她的铁架子床上。这个扣只有唐宋元给翡翠的钥匙能解开,而其他人哪怕砸破了镜子也弄不开锁。但她多少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抱了个随时会被人偷的定时炸弹回来。
天暗下来了,翡翠偶然地抬起了头,这一抬,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