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蒋家梁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对于这个神秘兮兮的“弟弟工友”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说句实话,看见老爷子躺在血泊之中,蒋家梁也崩溃了,平时跟老爷子打架的场景早就没影了,脑袋里浮现的全是老爷子含辛茹苦支撑这个家,顶着大风大雪骑电三轮给人送货的情景,也算是一种人之常情吧…

“你爸其实挺不容易的,如果我有这么一个爸爸,我会很爱他,不会和他打架…”陆孝直的话也挺实在,什么是父母?什么是亲情?父母就是儿子用钢刀刺进了老爹的胸膛,老爹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却不忍心打电话报警抓儿子,这就是亲情,站在生死边缘却在考虑别人的生死。

“爸…!”蒋家梁扑通一声跪在了病房外,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卷二 恶报 第一部 债胎 第二十章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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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发现蒋家大门被反锁的时候,陆孝直便已经开始觉得事情蹊跷了,首先,一般抢劫盗窃的临走不会反锁屋门,其次,蒋家灯开着,说明案发是在晚上,这个时间蒋建华应该已经回家了,既然蒋建华在家,那么有人入室抢劫的话便会发生搏斗,但蒋建华的屋子里虽说柜子被翻了个乱七八糟,但桌子上的摆设却丝毫没动,只有翻动的迹象没有打斗的迹象,这也说明蒋建华是遭偷袭而受伤的,当时,陆孝直还没怀疑到蒋家栋头上,只是怀疑凶手是否是普通的熟人或亲戚,然而蒋家梁在医院的一个电话却提醒了陆孝直:想当初自己给人刮腻子贴瓷砖,尚且能负担天津市的手机费,而蒋建华每个月按月寄钱给大儿子,而此人拿着家里的钱且号称有工作却连山东的手机费都交不起,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在蒋建华点头承认之前,陆孝直并不能100%肯定凶手就是蒋家梁,而蒋建华听到大儿子的名字后心跳过速的表现,恰恰又印证了陆孝直的猜测。

站起身,陆孝直从口袋里掏出了蒋建华的医药费收据,小心翼翼的撕了一个纸人,之后便开始满世界的找护士借笔。

“陆…陆大哥,你…这是干啥?”蒋家梁抬起头,两只眼睛哭的通红。

“你认识刘惠莲吗?”陆孝直在纸上工整的写下了“刘惠莲”三个字。

“不认识!干啥的?”蒋家梁一头雾水。

“没事…”陆孝直把纸人放在了地上,“把你的打火机给我用用。”

“哦…”蒋家梁掏出打火机给了陆孝直,只见陆孝直嘴里嘀嘀咕咕振振有词,不一会便用打火机点燃了纸人,蒋家梁开始还有些奇怪,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孝直的一举一动,可是一直到纸人烧成了灰,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事件发声。“陆…陆大哥,你这是…”

看着地上的纸灰,陆孝直微微一笑,表面上看,一张纸烧成灰确实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若细看便不难发现其中的神奇,一张平贴在地面上的纸怎么可能一次性完全烧尽?其实这只是清微道法中一门名为“焚假身”的法术,专门验证死者投胎状况的,比直接招魂要省事,但却有一定危险性,顾名思义,“焚假身”,就是焚烧假的身体,魂魄会误以为纸人是自己的尸身,如果此魂魄因有怨气尚未投胎,则肯定会在纸人烧完之前把火弄灭,而如果纸人能够完全烧尽的话,则说明刘慧莲已经投胎了…

“陆大哥,这到底…这和我爸有关系吗?”

“一会我要去找刘老师,之后就回天津了…”陆孝直长叹一口气,并没直接回答蒋家梁的问题,“现在我去和你爸道个别,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他说…”

“可是…”蒋家梁还想问,只见陆孝直淡淡一笑,转身推门进了蒋建华的病房。

“这人…”蒋家梁也着实摸不透这个陆大哥的底,更不相信以蒋宝才那个德行的能交上这样的朋友…“宝才这王八犊子,该不会是混上黑道了吧…?”

……

“蒋大伯,建栋就是您命里不该有的那个孩子…他当您的儿子,目的就是要您的命!”陆孝直坐在蒋建华床前,握住了蒋建华的手,“不过现在您不用再担心了,他可能永远没机会再伤害您了…”

虽说不能说话,但从蒋建华的眼神不难看出,对于这个消息,蒋建华似乎接受不了…

从理论上讲,如果蒋家栋是蒋建华命里多出来的孩子,那么蒋建华命中所发生的一切与蒋家栋有关的事则全不在命数之中,算卦是算不出来的,换句话说,命里多出一个孩子,只是意外的开始,以后还会衍生出一系列的意外,如果与孩子有善缘的话,也许一个穷命会因为这个孩子大富大贵,如果是恶缘的话,就算富贵命或许也会因为多出这个孩子而穷的掉渣,而这一切都是传统算卦方式所无法及时预测的,基本上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例如此次挨捅事件,如果是命中注定的,那么绝对是蒋建华命中一大劫,不论看相卜卦都应该很轻易卜算出来,但陆孝直也以蒋建华的生辰八字算过,蒋建华命中并无此类性命大劫,这边更深一步印证了陆孝直的猜测——蒋家栋是蒋建华命里不该有的儿子,而且与蒋建华是100%的恶缘,且此人很可能就是因为蒋建华文革期间的揭发而被害死的冯斌投的怨胎!

与父母有善缘或恶缘的命外之子,其出生的目的就是让父母享福或倒霉,大部分情况下,父母享福或倒霉并不是孩子主观所致,例如有恶缘的孩子往地上扔了个香蕉皮父亲踩到滑倒,碰巧伤了神经成了半身不遂,或者善缘的孩子哭着喊着非吃糖葫芦,父母没零钱,买张彩票换零钱结果中了五百万,这都是有可能的。

按陆孝直的推断,蒋家栋曾经两次要置蒋建华于死地,而之所以蒋建华能活到现在,则全是那个刘惠莲的功劳。

首先一点值得肯定的是,蒋家栋混在济南,从事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职业,或者是干了某些不正经的勾当,例如****吸毒之类,结果导致经济拮据,最终结果就是把黑手伸向了蒋建华。

第一次,蒋建华接到陌生电话说儿子病危,那个在蒋建华看来很“催命”的匿名电话很可能就是刘慧莲“打”来的,目的是让蒋建华离开家,而就是在那次离家之时,大儿子蒋家栋回家偷走了蒋建华的国库券,如果当时蒋建华在家的话,此刻挨捅这一幕也许会提前到几年前发生,而结果也许就不像现在这么侥幸了。

然而,混混天道,因果自衡。一个人的命值多少钱?对于当事人而言无疑是无价的,你蒋建华平白无故捡了一条命,让你破点才也是正常,所以才会导致蒋家家道中落,至于蒋建华撞死的那个两个人,一个骗邱金娥的骗子一个打蒋家梁的凶手,则有两种可能,一是现世报,就是说你在这一世害了蒋家人,就要在这一世连本带利还回来;二是刘慧莲为了“报恩”的安排,民间常有“鬼催的”这种说法,那两个人没准就是“刘慧莲”催过去的。

第二次,便是此刻这次,按时间推理,蒋建华给蒋家梁疯狂打电话的时候应该已经被捅伤了,而此刻蒋家梁还在饭馆和哥们兄弟喝大酒,之后回到宾馆又开车回高密,期间相隔了至少六七个小时,一个人被刀捅过之后鲜血横流,没准半个小时就挂了,就是因为刘慧莲的魂魄在蒋建华阳气大衰的时候冲了蒋建华的身子,让蒋建华的身体进入了民间通常所谓的“僵尸”状态,才得以挺过这六七个小时。

按蒋建华当初和陆孝直回忆的内容来看,文革期间一共帮过刘惠莲两次,一次是刘慧莲被刺猬觅了,蒋建华找人治刺猬,一次是刘慧莲临死前托付蒋建华帮自己报仇,结果蒋建华果然大义凛然的揭发检举最终整倒了刘慧莲一家的大仇人冯斌,这便不难解释为什么那个神仙兽医陈敬宽会做出让蒋建华把刘慧莲的尸首埋在自家院里的变态建议了,原因很简单,再恶的恶鬼恶煞也有怕的东西,如果死者死前是妻管严怕老婆,那么死后最怕的就是其生前的老婆,哪怕是照片都怕,如果死者负债而死,则最怕的就是生前的债主,这冯斌对刘慧莲做过亏心事,其魂魄必然也害怕刘慧莲,不管活的死的都怕!之所以陈敬宽让蒋建华把刘慧莲的尸身埋在自家院子里,为的就是挡冯斌的怨魂来投这个命外之胎!而刘慧莲虽说是自杀的,理论上很难投胎,但刘慧莲报恩的心念太重了,报恩的执着已经超过了自杀的怨念,所以大恩得报之后,怨气也便大消,能够正常投胎理论上也能说得通。

“蒋大伯,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结合事情的前前后后,我觉得不会有其他解释了…”握着蒋建华的手,陆孝直心中思绪万千,对于一个从小没见过父母的人而言,眼前这位父亲真的很可爱…“您的医疗费我预付了很多,您安心养病,别为钱操心…我…我要走了,还有很多事,就不在这打搅您了…您多保重,家梁已经跟我保证过了,他以后会听您的话…,不会再气您了…”陆孝直叹了口气,起身想走,但却感觉到蒋建华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蒋大伯?”陆孝直一愣,只见蒋建华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要说话。

“儿…儿子…”陆孝直把耳朵贴近蒋建华的嘴唇,只听蒋建华的嘴里蹦出了这么两个字…

“爸爸!爸爸!”听蒋建华这么一叫,陆孝直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承诺,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您放心,我已经把电话留给家梁了,我办完事会很快回来!以后…咱们是一家人!”

一行老泪顺着蒋建华的眼角滑落到了枕头上,满布皱纹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第二十一章 :田三卦

 两个人凑合啃了两口面包后,陆孝直准备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眯一觉,迷迷糊糊刚有点睡意,却又被一阵叮叮当当的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来电显,是刘俊才的号码。“陆…同学,我师傅他…想见见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电话中,刘俊才的语气似乎有些异样。

  “哦!随时都方便!”一听哪位传说中早已金盆洗手的老神仙“田三卦”想见自己,陆孝直立即来了精神,“我马上过去!”

  “陆…不不,干哥,你要去刘俊才那?”蒋家梁似乎还不习惯如此称呼这位新认的“干哥”。

  “恩,蒋大伯…厄…咱爸这你多费心吧,我现在过去…,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回来!”站起身,陆孝直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牡丹卡和二百块钱,“要是用钱的话你就自己去取,密码是我电话号码的后六位…”

  “干哥…这…”看着银行卡和钱,蒋家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接。

  “拿着!”陆孝直抬眼盯着蒋家梁,两人僵了约么十几秒,蒋家梁终于被盯毛了,“行!干哥,这次多亏你…”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陆孝直数了数钱包里剩下的现金,之后揣起钱包直奔医院门口。

  放在晚上,陆孝直这样的客人基本上没车敢拉,但白天似乎还好点,一个满脸横肉留着络腮胡子小臂上纹满了大青龙的秃头出租司机听说陆孝直要去济南,乐的嘴都合不上了,二话没说就让陆孝直上了车,这次的目的地并不是刘俊才教课的学校,按刘俊才的指点,秃头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济南城郊结合部的一处小院。

  这是一套外边看起来十分普通农家的小院,坐北朝南格局方正,院里靠北墙有三间瓦房,屋门开在了三间房的正中间,厨房坐南朝北开在了南墙,紧邻着院门,旁边还有一间地窖,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这个院子,陆孝直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心里似乎有种难以压制的紧张,说实在的,这种感觉,陆孝直从小到大只有过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则是在天津处理那个“地眼”。

  “这里…”走到院子正当中时,陆孝直忽然站在了原地,下意识的环视了一下院子四周,之间院中贴着西墙有一口破水缸,水缸旁边是一个破铁架子,架子上三三两两放了几块青砖,一切好像都很正常,又好像都不正常。

  “怎么了?”见陆孝直忽然站住,刘俊才似乎有些奇怪。

  “没什么…”陆孝直深呼了一口气,低下头跟刘俊才推门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正对着房门是一副猛虎下山的字画,看成色似乎有年头了,说实话画的真是不咋地,中国画讲求个神似,但这画上的老虎的“神”俨然就像个壁虎,画的獐头鼠目的,老虎身子下面的巨石画的跟个垃圾袋似的,看落款写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作者是谁,画上有一大堆的印章,就这么一副破画貌似还有不少人收藏过(古代收藏字画的人都有个习惯,就是往自己的藏品上加盖自己的印信,比如张三收藏了清明上河图,就会往清明上河图上盖自己的印章,这并不代表清明上河图是张三画的)。画的下面有一长油腻腻的平桌,就跟从夜市搬回来的一样,桌面上仿佛有一层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油泥,桌上放了一套茶具和一个旧台灯,桌下有两把折叠凳子,看款式往晚了说也得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品,屋角放着一台落地电扇,似乎比墙上的画还老,电扇后面的墙上有一个开关,看下面的小标好像是TCL牌的,款式还挺现代,别看房顶上的照明灯只是个裸奔的灯泡,这开关倒是挺入时的,整个屋子唯一能与时代接轨的貌似就是墙上这个电灯开关了。

  就在这时候,之间旁边屋的帘一掀,一个年轻姑娘用轮椅从屋里推出了一个瘦老头,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老神仙田三卦了,说实在的,陆孝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老头是这幅形象,轮椅上的田三卦似乎是一副天生的和气相,不笑似带三分笑,也不知道是面瘫还是肌肉痉挛,总之是一脸的嬉皮笑脸,两只手有如小说《包身工》中描写的“芦柴棒”一般干瘦,皮包着骨头就如同鸡爪子一般,两只眼睛大而无神,左眼的眼珠是灰白色的,似乎有白内障。

  “这是我师傅…”刘俊才开始介绍,“这就是我向您说起的,那个清微派的传人…”

  “田老前辈…”陆孝直微微鞠了一躬,偷眼瞄了一下后面推轮椅的姑娘,看长相是个典型的农家丫头,眉眼随算不上精致,但排布还算合理,身子骨显然比城里的女孩要硬实不少,细腰大屁股大胸,按农村的标准,这样的丫头应该是生儿育女的好苗子,倘若放在六七十年代没准已经成了“英雄母亲”了。

  “嗯…咳…咳…”田三卦貌似是想说话,但一张嘴首当其冲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后的姑娘赶忙替其锤了锤背。

  “小伙子,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请卦?”咳嗽够了以后,田三卦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边问边上下打量陆孝直。

  “晚辈是受人之托…”陆孝直偷眼看了看旁边的刘俊才,心说自己已经把索建昌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过这个书呆子啊,莫非他跟老爷子没提过?

  听陆孝直这么一说,这田三卦开始念经一样的自言自语嘀咕起来,约么十几秒的样子,猛然间抬眼蹦出一句,“请卦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和我?”陆孝直一愣,“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问你,请卦的人,是不是你的亲人…?”

  “哦…是这样的,我忘了跟您说,这个人其实是…”刘俊才似乎也注意到了陆孝直的眼神,赶忙接过了话茬,却被田三卦打断了,“让他自己说…”

  “这个…”陆孝直想了想,“应该算是客户吧,跟我实际上没什么关系…”

  “哦…”田三卦点了点头,冲着旁边的刘俊才摆了摆手,“俊才,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单独和这个小兄弟说…”

  “哦…那我先回去了…兰兰,师傅拜托你了…”说罢,刘俊才冲着田三卦鞠了一躬,转身出门。

  “兰兰,还有你…”田三卦回过头冲着身后的女孩道,“你也出去…!”

  “爷爷…?”此话一出,推轮椅的那个叫兰兰的姑娘瞬时一脸的惊讶,“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