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长生烛

  墓室角落的烛光,距离我们最近的是与室中三口妖棺的摆放位置相同,并且按“△”形排列的三支蜡烛;这种光线是我所熟悉的,肯定是胖子刚点的三支蜡烛。

  然而这三支蜡烛的右边却另有两排微弱的蓝光竖着出现在墙上,三三为列,这种光只能使人在黑暗的地方察觉到那里有光,而幽蓝色的光源本身却没有任何照明度;黑处还是那么黑,只是在这一片漆黑中多了六盏幽暗的蓝色鬼火。

  那口吊悬在铜环上的巨大青铜椁也正传出一阵阵铜铁摩擦的声响,我心想这定是僵尸在里面挠动棺盖的声音,他妈的怎么刚一进阴宫就碰上尸变!莫不是刚才我用手擦去铜椁上的积灰,棺中的古尸感觉到了活人的生气?不会啊,我记得我戴手套了。

  又转念一想,且不说那六盏鬼火从何而来,我们三个摸金校尉的命灯尚在,位置也丝毫不错,所以这墓室中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尸变,或是厉鬼冤魂之类脏东西出没的迹象,却不知是什么在作怪。

  我想到这里便镇定下来,在墓室中大叫道:“王司令,你他妈的又在捡什么破烂儿?快给老子滚出来,否则军法处置!”

  只见胖子从那青铜椁的另一端露出头来,问道:“胡司令,你找我?我在这铜棺上启下来了一件好东西,好像是金的。”说完举着个圆形的金属物体走了过来。

  我接过一看,见是面铜镜,抚去上面的尘土,铜镜表面依然光可鉴人,并没怎么生锈;背面却铜锈斑斓,镜周有圈金黄色的縎石作为装点,这些圆形的石块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黄金。铜镜背面虽然破烂不堪,但是给人一种古时文物独有的颓废美感,铜椁上装面铜镜做什么?难道是镇住里面的千年古尸?倒从没听说有这种东西。我把镜子交给胖子说:“这是铜镜,背上镶嵌的是縎石,不是黄金的。你从哪里拿来的就赶紧给装回哪里去,咱们大事当前,别为这些微不足道的明器耽误了正事。”

  Shirley杨在旁问胖子:“刚才你在墓室东南角一共点了几支蜡烛?”

  胖子听Shirley杨问这件事,不禁奇道:“三支啊!好歹我也是文化人,还能不识数吗?你看…”说着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他也看到除了那三支蜡烛外还另有六点幽暗的蓝光——似乎那些也是火光,由于火源太弱而难以充分燃烧,所以发出来的光呈蓝色,和荒坟野地里的鬼火一样。

  我见那六盏鬼火般的蓝光果然不是胖子所为,但只要三支蜡烛不灭,就不会有太大危险,还是过去看个清楚。墓室中的三口棺椁都很结实,得需要些时间才能开启,所以倘若真是有什么邪门的预兆,尽早将其扼杀于萌芽状态,别让其给我们在墓室中寻找雮尘珠造成障碍。

  墓室中能点燃蜡烛,说明氧气已经在逐渐增加。我先用手电筒扫视了一下,但墓室深埋地下绝对黑暗的空间中,空气又多少有点杂质,照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里有什么。

  我嫌防毒面具厚重的视镜看不清楚,便将防毒面具暂时摘掉挂在胸前,换了副口罩戴上,拎着MIAI,带领Shirley杨和胖子走过去查看。

  亮起诡异蓝光的位置就在墓室门侧,由于这阴宫中的墓室面积不小,胖子点在墙角的蜡烛相对集中,蜡烛光亮十分有限,两处光源之间的距离大约为八九米远,谁也照不到谁。

  走到距离鬼火五米的地方,狼眼已经可以把墓墙照得一清二楚了。我们一进墓室,视线就被正中的三口棺椁吸引,随身携带的光源范围有其局限,所以没留意到内室门洞边还有东西。

  最早进入狼眼射程的是一张生满黑鳞的怪脸,这张脸没有嘴唇,只有两排张开的锋利牙齿,那鬼火的微弱光芒就是从它口中冒出来的。

  我和胖子乍一见到这等可憎可怖的面目,心里头一个念头就是恶鬼,也忘了想子弹是不是管用,举起早就顶上火的“芝加哥打字机”,立刻就要射击。

  Shirley杨有双夜眼,目力过人,在黑暗中往往比我和胖子看得都清楚,她突然开口说:“是黑鳞鲛人…不要紧,都是死的,原来这是古墓里的长明灯、往生烛。”

  我把抬起的枪口慢慢压低,我们不久前还曾谈论过地宫里万年不灭的长明灯,想不到一进来就遇上了,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世上真有美人鱼吗?那不只是古代对海牛的称呼吗?”便又走近几步,想要看看那长满黑鳞的人鱼是怎么个样子。

  只见那是两棵嵌进墓墙的铜柱,每根铜柱上都分上、中、下共绑着六只半人半鱼的怪物干尸。这些鲛人上半身似女子,也有两个乳房,脖颈很细,鳃长在了脖子上;但是它们没有人类的皮肤,全身都是稀疏的黑色大鳞片,只有肚腹处无鳞。

尸体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乾硬龋黑,在阴宫裏并没有发生腐烂,铜柱上有锁链,将这六只鲛人穿了琵琶骨,做出蹲伏下跪的姿势,反锁在铜柱上,正好从上到下,均匀的排成一队,他们的嘴大得出奇,全都大张著,我用"狼眼"手电筒往裏一照,发现鲛人的喉咙,都被类似石棉的白色东西堵住了,乾枯发硬的舌头上插著一节火绒,正在燃出暗淡的蓝光。

胖子好奇的用MIAI的枪管碰了碰鲛人,死体都已经发硬了:“跟我想象中的美人鱼不太一样,不过胜在模样奇怪,都死挺了,看来卖给动物园是没戏了,咱们首都的自然博物馆还真缺这麽一个标本。"

我见这黑鳞鲛人虽然奇怪,却只是盏地宫裏普通的"长生烛",是用来象徵的表示既然墓主肉身已灭,灵魂却依然存在的道具,当即就把悬著匠心放下来,掏出一支香烟,就著人鱼口中的蓝火点了,把烟圈吐在胖子脸上,对他说道:“王司令这次觉悟还是比较高的,没有只想到个人,而是先考虑国家这个大集体,你把他抗回去送给自然博物馆,填补了这一领域的空白,说不定还能混张奖状挂挂。"

Shirley杨对我说:“这并不是首次发现,世界上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人鱼的屍骨了,美国海军还曾经捉过一条活的,据说海中鲛人的油膏,不仅燃点很低,而且只有一滴便可以燃烧数月不灭,古时贵族墓中常有以其油脂作为万年灯的,不过直接以鲛人屍体做蜡烛,我却从没听说过,我想这和秦汉时传说的仙山是在海中有关。"

我想到中国古代陵制裏曾详细记载过长生烛,心裏忽然一沉,对Shirley杨说道:“你只知其一其二,却不知其三,传说东海鲛人其性最淫,口?嗜血,都聚居於海中一座死珊瑚形成的岛屿下,那岛下珊瑚洞,洞穴纵横交错,深不可知,那裏就是人鱼的老巢,他们在附近海域放出声色,吸引过往海般客商,遇害者全被吃得连骨头也剩不下,有人捉到活的黑鳞鲛人,将其宰杀凉乾,灌入他的油膏,制成长生烛,价值金珠三千,这些故事我以前都曾听我祖父讲过,以前以为只是故事,现在看来确有其事,另外这墓室中封闭稳定的微环境,被咱们打破了,火绒遇到空气即燃,甩以这些......鬼火,突然亮了起来,我觉得这都并不奇怪。"

最奇怪的是这"长生烛",一共有六支,按陵制,地宫裏的"长生烛",只有墓室裏有,不同於万年灯,"长生烛"一支,对应墓中的一具重要屍体,当然殉葬者是用不到的,比如夫妻合葬墓,棺前便往往有两只长生烛。"

胖子掰著手指头数了数:“墓室裏只有三口棺材,加上咱们三个活人才够数,我操他祖宗的,莫非连咱们都给算进去了?"

Shirley杨摇头道:“不会,我想献王应该不会在墓室正中的三口棺椁裏,他的棺椁虽然出不了这间墓室的范围,却一定藏匿得极深,而这更古老的三套棺椁,其中的屍骨,分别代表献王的前生,加上献王,这就是四具屍体了,老胡曾说过,三世桥上的动物雕刻,都有雌雄一对,这王墓是座合葬墓,那也就是说这裏至少有五具屍体,但这样算来,屍体与长生烛的数目还是对不上......”

正说著话,一阵阴风飘过,墓室东南角的三支蜡烛齐灭,身後的青铜棺中传来一阵指甲挠金属的刺耳声音,在寂静阴森的地宫裏,这种声音足可以深度冲击人体的大脑皮层,使人由内而外的产生一种强烈的压倒性的恐惧感,我们立刻转回身去,胖子在旁对我说道:向毛主席保证,这次可真不是我干的。"

我对胖子说:“组织上向来都是相信你的,但是现在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快去看看那青铜椁裏有甚麽东西......不对,他妈的真见鬼,你们看棺椁的那一端,怎麽又冒出三盏一字并列的大团鬼火?难道这裏有九具屍骨?”

第五十六章木裹墓

  相较之下,数目与光芒,都诡异到了极点的“长生烛”,毕竟没有那青铜椁里指甲挠动金属的响声渗人,那抓挠声在压抑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出刺耳。

我急忙对胖子说:“那铜镜作用虽然不明,但很有可能是用来镇住铜棺中的古尸的,你赶紧把它给我,我先安回去试试,看还能否管用。”

胖子把铜镜交在我手中,我接过铜镜,让胖子与Shirley杨先别管那边刚刚亮起来的“长生烛”,立刻到三只蜡烛旁等候,我装上铜镜后,立刻再把“命灯”点上。

我心想:“这回就先作弊了,这次的明器关系重大,不得不拿,反正那‘鸡鸣灯灭不摸金’的规矩,我们也不是没破过,祖师爷在天有灵,多半也会体谅我们的苦衷,他*的,谁让我们几个手艺潮了点,运气背了点呢?”

我们分作两组,我独自一人,匆匆赶到青铜椁旁,举着“狼眼”手电筒,略一打量,青铜椁侧面,有个圆形凹槽,应该就是嵌入铜镜的位置,不过已经被胖子用工兵铲撬豁了一大块,我被那棺中传出的声音,搅得心惊不已,哪里敢有半点耽搁,急忙把铜镜镜面朝内,按了进去。

谁知刚一离手,铜镜便立刻掉落在地,由于有个豁口,那原本就浅的凹槽,就更挂不住沉重的铜镜了,我赶紧拾起来,把它重新嵌进青铜椁,用手牢牢按住,但这也不是事,总不能我就这么一直按着。

说来也怪了,铜镜一被嵌进青铜椁,里面的抓挠金属声立即止歇,看来如我所料,铜镜多半就是件用来“镇尸”的法器,历来各家有各法,我只懂“摸金校尉”们对付僵尸的法子,至于那些道家等各家的手段,却丝毫不懂,但是这不要紧,只要不发生尸变,就谢天谢地了。

我急中生智,先回头招呼Shirley杨,让她将三只蜡烛重新点燃,然后在携行袋里翻了翻,记得有胶带,却说什么也找不到了,正好有一小包美国口香糖,我心想胶带没有,有这个也凑和了。当下全塞进嘴里,胡乱狂嚼一通,然后将其贴进豁口与铜镜相接的地方,又用手捶了两下,再放手一看,虽然不如先前那原装的牢固,也足能够对付一时了。

Shirley杨和胖子那边的蜡烛也已全部点燃,我过去与他们汇合到一起,对他们说:“刚才蜡烛说灭就灭,火苗连抖都没抖就没了,这说明墓中古尸不是一般的厉害,天还没黑的时候,咱们就见到外边有黑猪过河,雨侯犯境的奇怪天兆,这都表示此地尸气冲天,而且绝不是一般的尸怪。”

胖子说道:“那不就是青铜椁里的粽子吗?既然已被铜镜镇住,料也无妨。”

我摇头道:“未必,这青铜椁里有什么,没看之前还不好下结论,而且你别忘了,这铜镜除了刚才被你撬掉之外,可始终没人动过,之前天兆便已如此异常,所以我想…恐怕这墓中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隐藏着,总之你别再给我没事找事了,等咱们找到雮尘珠后,你愿意怎么瞎折腾都没人拦你。”

胖子不以为然:“怎么是我瞎折腾呢?咱们一路上的脏活累活,可都是我抢着做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一贯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胡司令你要是总这么污蔑我的话,那我可就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了。”

我忍不住笑道:“我的王司令,看在党国的份上,你能不能也消停一会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会美化你自己,不过孺子牛有你这么多肉吗?你就是一肥牛,你现在先别跟我横眉冷对,咱们最要紧的,还是先去看看那新冒出来的三盏长生烛是怎么回事,他奶奶的,这巴掌大的墓室里,究竟有多少尸体?”

我说完带着胖子和Shirley杨,从三套妖棺之间穿过,来到了那一字排开的“长生烛”前,这里的墓墙上,嵌着三根铜柱,不过这里却没有“黑鳞鲛人”做的灯了,这三盏“长生烛”的材料,要远比那面目狰狞的六盏人鱼灯恐怖得多。

这是三个用十一二岁左右的肥胖男孩,做成的“接引童子”的模样,“接引童子”的姿势和人鱼相同,也作也跪地拜伏状,低头闭目,神态十分祥和,灯芯则安在肚脐处,长长地探出一截,“接引童子”的肚子与身后的铜柱联为一体,以前在铜柱和人皮里面可能都储满了油脂,能够通过肚脐,一商滴地流淌出来。

但是这些油膏可能早在千年前就流光了,那灯芯更是在地宫封闭不久,便已早早熄灭,这时随着空气逐渐进入墓室深处,三盏“接引童子”灯上残存的一点油膏,又时隔两千年,再次燃烧了起来,不过用不了多久,一旦耗尽残余的灯油,应该就会彻底永远地熄灭。

Shirley杨叹了口气:“印度的甘地,曾经指出毁灭人类的七宗罪,其中两条即是政治而没有道德,科学而没有人性,这些小孩子就这么成为了古代帝王不死春梦的牺牲品…”

我对Shirley杨说:“童男童女殉葬,在明代之前都很普遍,洪武之后就不多见了,我就看见过好几回,可见时代距离现代越近,那成仙不死的梦想,越被世人认为渺茫无望。”

胖子举着“狼眼”手电筒,在三个“接引童子”身上来回打量,看了半晌转头对我说:“胡司令,你瞅瞅,这小孩手里还捏着个牌子,上面这字是什么意思?”

我蹲下去照胖子所说的位置一看,果然每个“接引童子”被制成铁皮般硬的手中,各握着一只铜牌,上面写着四个古字,它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只好让Shirley杨来辨认。

Shirley杨半跪在地上,举着手电筒看了看,说这四个字是“接仙引圣”。

我点头道:“这我就敢断言了,与传说中的完全相同,这三盏活人长生烛,也就是接引童子,是为成仙之人引路的执牌童子,大概是使者那一类的角色,献王老贼想得倒也周全,不过它毕竟还是‘长生烛’的一种形式,难道这墓里真有九具尸体?怎么算也算不出这么许多。”

Shirley杨站起身来,向侧面走了几步,转头对我说:“还不止九具。这里还有一盏最大的长生烛…可是由于太大了,它已经再也亮不起来了。”

我和胖子走到Shirley杨身边,果然又见到一盏大出鲛人长生烛十倍的纯黑色铜灯,铜灯造成大牛头的形状,苍劲古朴,由于灯芯过于沉重,已经掉在了地上,对于长生烛的数量与墓主数量相等的陵制,我绝对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确定是1:1,而这地宫里为何会有十盏“长生烛”?即便那三个“接引童子”有可能不算,那也是有七个。

究竟还有什么重要人物的尸体也在这里?除了王妃外,其余的重臣都该埋在离这有一定距离的陪陵中,十具尸骨究竟都是谁?这可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了。

Shirley杨也表示难以理解,只有胖子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概是他老婆比较多,咱就别渗着了,赶紧升棺发财,倒斗摸金才是头等大事。究竟有几具尸体,开棺数上一数,自然一清二楚。”

我对胖子说:“真难得你也有理智的时候,看来在长期艰苦复杂的斗争环境中,你终于开始成熟了。要在家里的话,咱就冲这个,也该吃顿捞面。”

我们原本计划先开那口最值钱的窨子棺,但是稍微计较,觉得反正三口棺都得开,还是选那口最凶的青铜棺先下手,先打一场攻坚战,啃掉这块最硬的骨头,剩下的就好对付了,即使真有僵尸,只要事先有所准备,也能确保无虞,堂堂“摸金校尉”若是被还没发生尸变的尸体吓跑了,说出去恐怕也教人耻笑。

那青铜悬棺,离地面不下一米,椁身的高度也有将近两米,端的是庞然大物,用锁链捆了数匝,用九重大锁加固,以十六个大铜环吊在墓室的顶层,上面可能有根承重的铜梁连接着。

Shirley杨对我说:“青铜椁悬在空中,难以着手开启,需设法使它降到地上。”

我举起手电筒向上照了照,摸金校尉的“缠尸网”和“缚尸索”,在半空也的确施展不开,只好我先上去,拆掉那些铜环,让其掉落下来,这样虽然有可能把铜椁摔裂,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我用飞虎爪攀了上去,在这巨大的青铜椁上,已经无法抬头站直了,一抬头,登山头盔就撞到墓顶了,只好略微弯腰,而且稍一走动,青铜椁便有些摇晃,铜环发出沉闷的金属音,但那铜环锁链都很结实,不易将其弄断,我在上面用力向下撑了几撑,想试试能否以自己的体重,将这铜环坠断。

谁知刚一踏足,便听头顶传来一声硬脆锉镪的断音,而且断裂声逐渐扩大,我心道不妙,看来它在这悬吊的年头太多了,几个受力点的疲劳程度,都已至油尽灯枯,锁链未断,上面的铜梁反倒要先折了,急忙让在下方的Shirley杨和胖子躲开,免得被砸到,自己也随即翻身从半空滚落。

足有两千斤的铜椁并没有再维持多久,悬挂的一个铜环首先从铜梁上脱落,其余的力点自然再难支持,立刻从上面砸了下来,这一下自然免不得震耳欲聋,地动山摇,却没想到青铜椁竟然在墓室的地面上,砸破了一个大洞,下来传来几声朽木的塌落之声,青铜椁在地上也就停留了片刻,就沉入了被它砸破的窟窿里。

我们三人赶紧凑过去看那地面,只见破裂的墓砖下,都是一根根漆黑的方木,每一根都有成人身体粗细,搭得密密实实,但是其中被污水侵蚀得很严重,都已腐烂到了很严重的程度,这些木料以前并不是黑的,都是被污水侵蚀所至,青铜椁就砸破了这些烂木头,掉进了深处。

我随即扔下去一根冷烟火,眼前骤然一亮,下面有一间用方木搭建的斗室,十分低矮狭窄,除了掉下去的铜椁外,旁边还有一口非常特别的棺椁,发着淡淡的荧光,全然不似俗世之物,我们所在的墓室地砖下,与下面方木相接的夹层里,垫了很厚一层石灰,都已变成了白色的烂泥,下面的环境又湿又潮,湿臭腐烂的味道直冲上来。

我虽然戴了口罩,仍觉微有窒息,捂着鼻子对胖子和Shirley杨说:“原来献王老贼躲在这砖墓正面,这是个类似木椁(或作裹)墓的墓室,想不到竟被沉重的青铜椁砸破,显露出来,否则还真不太好找,有人说这是巧合,但我认为这就是命运,他的雮尘珠,不出这一时三刻,也定是咱们的囊中物了。”

胖子从地面捡起一面铜镜对我说:“胡司令,这镜子你没粘结实呀…”

我先是一愣,心想这回麻烦大了,竟把这铜镜的事给忘了,接过一看,还好没有破损,只要再放回去就行了,但是低头再向木椁墓中一看,不由连声叫苦,锁缚着棺身的链条被砸断了,九道重锁脱落了大半,铜椁的盖子…也摔开了,恍惚的光线中,好像有数条长得难以想象的“指甲”从缝隙中探出,说来也算是歪打正着,这阴宫中的尸骨果然又多出来了一具。

第五十七章石精

  我知道情况不妙,本拟先设下镇伏僵尸的器械,然后才开启这青铜椁,但谁都没想到这墓室中有个连环套——下面藏着个木裹墓,青铜椁落下去的力量太大,便使链条和重锁松脱,那面神秘的铜镜也掉了下来。如果里面的古尸先爬出来,对我们来讲局面便急转直下,可就大为不利了。

这时我血气上涌,无暇再想,拿着那面铜镜对胖子和Shirley杨叫道:“你们快把胶带找出来!”说话的同时,我已纵身跃进下面的木椁(用木头搭建的墓室就叫做木椁,而不是寻常说的那种棺椁的椁)。

我一落地就差点把脚脖子扭了,那些长方的粗木都已糟烂透了,一踩就陷下一块,突突的往上冒黑水。那枚冷烟火还在燃烧,火光中,只见铜椁缝隙里是层冷木棺板,那棺板盖子已经破了两个大窟窿,从中露出数圈长长的指甲——那些指甲都是白森森的,非常尖锐;由于太长,指甲都打起弯了。我们在墓室中听到的声音,八成就是这指甲抓挠铜椁盖子发出的。

我顾不上脚腕子生疼,也无意仔细欣赏那指甲的造型,立刻抄起手中的铜镜按进了铜椁后面的凹槽中,身体跳到了青铜椁的盖子上,也不知哪生出来的这么大力气,连手带脚往下用力一压,竟将那颠开的盖子硬生生重新扣了上去。

Shirley杨紧接着也跳进了木椁,把一卷胶带递在我手中,她晚了半步,没见到棺中的东西,便问我:“里面有什么?”

我边把那胶带一层层的贴牢铜镜,一边对她说:“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一具行尸走肉。不知这铜镜为什么能镇住它,似乎一拿开来,它的指甲就噌噌噌的飞速暴长。”

胖子也跳了下来,听到我的话,立刻说:“我就知道这镜子是个好东西!等咱们撤退的时候,想办法顺上它,坚决不把一草一木留给敌人。”

我见这青铜椁被重新镇住,料来暂无大碍,便抬头看了看上层的墓室——全是黑色烂木头的木椁,高度只有不到三米,里面渗水十分严重,潮气呛人。原本想让胖子留在上面接应,但是在下面看来,若有什么闪失,直接爬上去不成问题;而且要在下面开棺,三人在一起多少能有个照应,我便对他们说:“木椁内的角落有口棺材,也不知是不是用来装殓献王的,此墓中处处都有玄机,咱们升棺发财之时都要小心则个!”

说罢,三人来到那口在黑暗中发出荧光的棺材前。黑暗潮湿的木椁中局促狭窄,为了行动方便,我们又都打开了登山头盔上的战术射灯。只见棺材上被几根掉落的方木压着,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些糟烂的木头随时会塌,把我们活活埋在下面。于是动手在那些倒塌的木头中寻了两三根还算结实的,撑在被青铜椁砸漏的缺口旁,用以承重。

我干活的时候在想:这些方形木料又称为木枋,原本层层垒压搭建成梯形结构显得十分紧密,不知何以朽烂到了这种地步,以至于应该是黄肠色的木枋都变为漆黑糜坏。按说这献王墓是处生气圆润不泻的神仙穴,这种穴内又怎么会被侵蚀成这个样子?而且又有尸气冲天,以至上都竟然出现了“黑猪过天河”的黑星天兆。且不管这些,单是青铜椁中那具有尸变征兆的古尸就很不合理,看来这千年古墓的最深处一定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随着我们迅速的清理,被烂木枋盖住的古棺逐渐呈现出来。我用手擦去那些朽木的残渣和泥水,那古棺上的蓝色荧光更加明显,整个棺身光滑似镜,象是一块来自冰海深处的蓝色玄冰,闪耀着迷人的光泽。胖子连声赞叹:“操他祖奶奶的!怎么这儿的棺椁一个比一个值钱,这…这是什么做的?是玉,水晶,还是冰?”说罢连连抚摸,爱不释手。

我摇头道:“不知道,我当工兵的时候挖了那么多年石头,在地勘队参观的时候见的矿石切片数都数不过来,却也没见过这种石料。好象不是冰,除了很滑之外,并不凉。”

Shirley杨被这奇异的古棺吸引,始终都在仔细观看,这时才开口说:“是蓝色石精岩,或是水晶的变种,只有在地下叠生岩洞里才会形成。”

石精在古籍中记载是冥府附近山谷中才有的石头。传说地狱中有种石精做的石磨,凡是罪大恶极之徒坠入幽冥后,免不得要被那石磨研碾;地下有只黑狗,专等着伸舌头去舔那些被碾出来的肉酱(似乎是,不确定,几个图片版在这里都很模糊),剩下的碎肉则化为苍蝇、蚊虫,在世间被人拍打,永无超生之日。

当然,那是属于迷信传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幽蓝的石精虽然眩目夺魄,但这东西不太吉祥,并不适宜作为棺椁,更何况是用来盛殓贵族的尸骨。

看来这绝对是一口来自幽冥之中的鬼棺,究竟有什么用途?为什么藏在墓室下这阴森潮湿的木椁里?不封不树的木椁在西周前后十分普遍,但到得秦汉时期便已鲜有人用。我们已在墓室中发现了十盏长生烛,眼前这口鬼棺中的尸骨会是对应十具尸体之一吗?实在是有太多疑问了,根本就毫无头绪。

Shirley杨看了看身后的青铜椁说:“王墓中的棺椁都极为罕见,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如同临渊履冰。咱们必须找到一个突破点,彻底揭开埋藏在献王墓中的秘密。”

我对Shirley杨和胖子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那就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见棺升棺,见财发财,咱们这就动手!挂上绊脚绳,先看看这鬼棺里究竟是不是献王。”

胖子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升棺发财这些勾当我太拿手了,便在睡梦里也是时常演练。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熟。你们俩去装绊脚绳,开棺的活儿,胖爷就一个人全包了。”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好样的,王司令!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但是切记!怀揣一颗红心,须做两手准备。摸明器的同时也要提防尸变——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另外,古代的棺材里有尸气,记得提前检查一下防毒面具,还有不要跟上回在东北似的…忘了戴手套。”

我嘱咐完胖子便分头动手,找出三条浸过朱砂的红色线绳,Shirley杨对僵尸始终很好奇,便问我:“老胡,为什么僵尸会怕红色的朱砂?”

我对她说:“这种事要问那算命瞎子才知道,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估计朱砂没什么用,这原理就是用绳子拦住棺口,里面的尸体僵硬不能打弯,胳膊腿都抬不起来,这样它就出不来了。以前我只遇到过被下了镇符的尸煞,那东西也不知和僵尸相比哪个更厉害些,不过看起来今天是肯定得跟僵尸照个面了——因为稍后咱们还要开那套青铜椁——至于眼前这鬼棺里有没有僵尸,那就难说了。总之,咱们有备无患,提前拦上它。”

说着话,我已将绊脚绳准备妥当,Shirley杨则按木椁中那两具棺椁的位置在角落处点上了两支蜡烛。我对胖子举手示意,胖子立刻用锋利的探阴爪刮去封在鬼棺接口处的丹漆。幽蓝色的鬼棺材料是种罕有的特殊石头,如果要分类的话,可以将其与玉棺等一并划为石棺;这种石棺没有棺材钉,都是石榫卯合封闭。摸金校尉的探阴爪就如同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有一端就是专门用来拔石榫的。

鬼棺共有七个榫卯,头上一个,两侧各三个,底部没有。胖子干得不亦乐乎,一个接一个的片刻之间就将那棺盖撬了开来。棺盖下又有一层鱼胶粘合,早已长死,只能用探阴爪的措针伸进去一点点的磨开。

最后只听胖子叫道:“得了!”我和Shirley杨伺机在侧,见差不多了,便立刻把三条朱砂绊脚绳拦在棺上。棺盖一开,木椁中的能见度并未见下降,这说明棺中没有尸气。我心道一声怪哉,莫非里面没有尸骨?又或是鬼棺结构不严,尸解后的秽气都顺着棺缝消散了?我赶紧去看鬼棺里面。

一看之下,便放下心来。里面确有棺主尸体,棺里平躺着一具男尸,脖子以下被白锦裹住,只能看见脑袋。尸体保存得相对完好,甚至面部肌肉都没有塌陷萎缩,说是栩栩如生也不为过。不过他的死相着实可怖,两个眼窝深陷进去形成了两个黑中带红的窟窿,眼珠已被人摘掉了,由于五官中缺了眼睛,看上去显得极度可惊可怖。

我正要再仔细看看,胖子已用缠尸索套住了那棺主的脑袋,将其从棺中拉得抬起头来,随后他抬起手左右开弓,抽了那死尸七八个大耳光。

我和Shirley杨都看傻了,心想这胖厮哪根筋又搭措了,莫非中邪了不成?赶紧把他拦下,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胖子的脸罩着防毒面具,我看不到他的面目,只听他莫名其妙的反问道:“你们难道还没瞧出来吗?”

第五十八章影骨

  我见胖子用“缚尸索”将那古尸的脖子勾住,抡圆了胳膊“啪啪啪啪啪”,狠抽了古尸五个响亮的大耳光,我赶紧将他拦下,听他说得古怪,便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吃多了撑的,打死人做什么?”但是随即想到,先前胖子中了“舌降”,莫非仍没彻底清除,还留下些什么,想来那套“巫衣”的主人,也是被献王残害而死,是不是她化为厉鬼,附在胖子身上,就为了潜入阴宫,学那当年伍子胥的行径,鞭尸以泄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立刻抬手将胖子的防毒面具扒掉,看他的眼神,倒也没什么特异之处,这时却听胖子说:“这里潮气熏人,你为什么八我防毒面具?”说着抢了回去,又戴在脸上,继续说道:“我说胡司令,杨参谋长,你们难道没瞧出来么?你们看这…”

胖子一指这棺中古尸的头颅,话刚说了一半,只见那具无眼古尸的脑袋,忽然在尸身上晃了三晃,摇了三摇,只听“咯噔”一声,竟然掉了下来,刚好落到“石精鬼棺”的边缘,石精光滑如冰,稍一停留,旋即又滚到了木椁的地上。

三人都是一惊,这石精所制的鬼棺封闭甚严,而且非比寻常棺椁,阴气极重的“石精”,虽然被视为不祥之物,但其特有的阴凉属性,能极其完好的保存尸体原貌,开棺时见那古尸须眉如生,肌肉都不曾萎缩蹋陷,尸体中的大部分水份也都被锁在其中,毫无腐烂干枯的迹象,

怎么这人头如此的不结实,胖子这几个耳光抽得虽猛,也决不可能竟把脑袋打掉?

胖子也甚觉奇怪,立刻把掉在地上的头颅捧了起来。只见那颗头的皮肤正开始逐渐变黑,这应该是由于“木椁”中潮湿的空气环境,对长期放至于封闭环境中的古尸,产生了急剧氧化作用。

胖子说:“怎么如此不经打?便是往下揪,应该也揪不掉啊?”

Shirley杨从胖子手中接过那颗古尸的头颅:“那我看看。”随即又问胖子:“你刚才想说什么?我们没睢出来什么?”

胖子对Shirley杨说道:“噢,那个…我说难道你们没瞧出来我刚才在做什么吗?据那算命瞎子说,当年他们倒斗的时候,遇到新鲜的尸体,都要用捆尸绳将其缠上,狠狠的抽它几个嘴巴。不这样做的话,尸体的敛服,还有棺中的明器,就都拿不出来,当时他讲这些的时候,

咱们是在一起吃饭,你们应当也听到了,我本想让你们瞧瞧,这粽子的脑袋,跟活人一般无二,理应先抽它一顿,谁又能想到竟然如同是纸糊的,轻轻一碰就掉了。”

我点头道:“原来你是说这件事,算命瞎子是这么说过没错,不过那是他们那些人的手段,那样做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镇住死尸,至于不抽死人耳光,敛服明器便取不到的说法,那多少有点自欺欺人,而且其对象多是刚埋进坟里的新死之人,你这么做真是多此一举,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撤消你副司令的职务。”

胖子欲待争辩,却听Shirley杨捧着古尸的头颅说:“你们别争了,快来看看这颗人头…”说着把那颗头颅放在棺盖上,让我们观看。

我过去看了两眼,古尸的脑袋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中,又比之前更黑了一层,显得极为恐怖,尤其是两眼深陷,便得看上去如同一个漆黑的骷髅头,眼窝的边缘,有一圈圈螺旋状的深红血痕,由于这颗头颅正在不断变黑干枯,我只看了一眼,那些痕迹就都不见了。

古墓棺椁里的尸体,我也没见过多少,满打满算,也只有黑风口地金人墓,虫谷入口丛林中的玉棺,那其中有具浸泡在血液中的尸体,我见这古尸的头颅,除了眼睛被挖掉了以外,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问Shirley杨道:“验看古尸,我不在行,你觉得这有没有可能,就是献王的人头?”

Shirley杨说:“是不是献王还难以确定,你刚才也看到了,头颅的眼框处,有被施过黑宛刑的痕迹,古时有种刑具,形状象是酒杯,内有旋转刀齿,放在人的眼睛处一转,就能活生生的将眼球人武部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