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例行工作而已。”溪望边说边打量宿舍的环境。
宿舍的面积并不大,大约六十平方米,分隔成三室一厅,客厅中央放了一张麻将桌,麻将牌凌乱地放在上面,众员工正围坐在麻将桌周围。溪望看着麻将桌问道:“你们经常打麻将吗?”
刘叔答道:“下班后玩几局而已。”
“发现冥币那一晚也玩了吗?”他又问。
“那晚我可输了八十多块。”莫荣叹了口气。或许,这对身为学徒的他来说并非小数目。
溪望再次打量四周,随便走进其中一个房间,刘叔和李本跟在他后面也进来了。他看似随意地瞥了几眼便问道:“你们老板的脾性怎么样?平时对你们好吗?”
李本露出不屑的神情:“他的脾气可坏得要命,不管遇到什么事就只会一个劲儿大吼,跟他讲道理跟对牛弹琴没两样。”
“小李别说老板的坏话,老板娘就在外面。”刘叔紧张地扯了李本一下。
然而李本却不以为意,继续说:“就算在老板娘面前,我也是这么说。我还亲眼看见他动手打老板娘呢。”
“那何娟又是怎样的人?”溪望小声问道。
李本说:“她对我们还好,就是特别讨厌杨兆,经常因为一点儿小事就骂他一顿。”
“原来这样…”溪望说着走去另一个房间。这房间大概是杨兆跟莫荣的,因为他们跟了进来。
溪望随意打量了一下房内的情况,目光很快就落在一部放在床头的卡式录音机上,随即拿起来看并问道:“现在这种录音机并不常见,在哪里买的?”
“警官,你晚上有空的话,到地摊街转一圈,想要多少有多少。”杨兆从他手中取回录音机,不悦地说,“我们这些穷人闲来无聊想找些娱乐,就只能买这些便宜货,CD机、MP3那些玩意,只有像警官你这样的有钱人才买得起。”
“其实我也挺穷的。”溪望说着瞥见枕头下有一盒进口避孕套,拿起来轻摇一下便笑道,“你平时也不无聊嘛!”
杨兆迅速把避孕套抢回,略显尴尬但又强撑脸面地说:“对面街口有的是三十块钱一炮的凤姐(凤姐在某些地区方言里指妓女),要不要我带警官你去玩玩?”
“你没女朋友?不可能吧,你长得这么帅,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围着你转。”溪望调笑道。
“帅有屁用,现在的女人只认钱。”杨兆不悦地把避孕套塞回枕下。
“也不是所有女生都这样。”溪望给他递了根烟,随即又问道,“我看过你之前做的笔录,说你在医院里工作过,应该认识不少漂亮的护士吧,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
杨兆抽了口烟后,对溪望似乎少了一份戒心,笑道:“警官,你就别笑话我了,那些护士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哪儿会看得起我这种干脏活儿累活儿的看护。”
“别小看自己,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溪望轻拍对方的肩膀,随即走出房间。
他一出来,兰婶便问他:“警官,现在该看我的房间了吧?”
他笑着摇头:“不必了,我已经问完了,谢谢。”说罢便领着悦桐走向大门。
走到大门前,悦桐便两眼放光地说:“现在该去买手袋了吧!”
“还早呢!”溪望微微笑着,回头对众人说,“打扰你们这么久,真不好意思,现在麻烦何娟和杨兆跟我们回警局。”
“怎么了,还没问完吗?你们有完没完啊,我可没时间跟你们跑来跑去。”何娟扬起双手不耐烦地说。
“很抱歉,我并不是请你们回去协助调查,而是要拘捕你们。”溪望脸上仍挂着微笑,但手中却拿着冰冷的手铐。
第8章 套话艺术
“你疯了,那四个女人死了关我们屁事!我们又没犯法,抓我们回去干吗?”杨兆冲溪望大吼。
溪望点了根烟悠然作答:“冷静点儿,我没说锦绣花园的命案跟你们有关。我之所以要拘捕你们,是因为你们合谋杀害张潮。”
“荒谬,张潮是我老公,我怎么可能会害他!”何娟奋起反驳。
溪望悠悠地吐了口烟:“如果你们夫妻恩爱,你当然不可能谋害他。但是,如果他经常粗暴地对待你,而你心里又有了别的男人,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别含血喷人,什么叫有了别的男人?我跟阿潮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何娟越说越激动。
“是这样吗?那么,我想先请杨先生回答一个问题。”溪望往杨兆的房间一指,又道,“杨先生,你床头的避孕套是跟谁用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跟对面街口的凤姐用的,三十块就能交易。”杨兆理直气壮地回答。
“好,很好。”溪望点了点头,“我们先不论凤姐会为客人准备避孕套,也不论你为何光顾三十元的凤姐,却要买单价几十元的进口避孕套。我只想跟你说,三十元已经是去年的行情了,现在可不是这个价钱。你大概没想到,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警察往往会比嫖客更清楚。你至少有一年没去光顾对面街口的凤姐了,可是你那盒避孕套的生产日期是三个月前,而且已经用了一半。”
“我、我没事拿来吹气球不行吗?”杨兆的神色略显慌张。
“行,只要你愿意。”溪望让悦桐取出刚才在锦绣花园找到的塑料袋,向杨兆展示并问道,“你认得这个塑料袋吗?我们刚才在锦绣花园找到的,大小刚好能装进你那台机子…”
话还没说完,杨兆便做出反驳:“能装进我的录音机又能证明什么?这种录音机哪儿不能买到?!”
溪望微微笑着:“我刚才只是说机子,并没有说录音机。”
杨兆闻言马上就像个漏气的气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让我告诉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溪望悠然地向众人讲述他的推理——
或许因为受不了丈夫的暴脾气,或许因为经受不住杨兆的勾引挑逗,何娟红杏出墙,跟杨兆发生了关系。虽然表面上她十分讨厌杨兆,但这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的奸情。
然后,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所以他们一直想找个机会甩掉张潮。不过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毕竟离开张潮之后,他们便一无所有,而且脾气火爆的张潮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而锦绣花园的命案,便是他们一直期待的机会。
我相信锦绣花园的命案跟他们无关,根据法医的估计,四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茶餐厅第一次发现冥币的那天晚上。如果我的推断没错,她们应该是叫外卖后不久便中毒身亡。
杨兆把外卖送去时,因为无人应门,但里面又灯火通明,而且门又没上锁,所以就自行走进去,发现了客厅里的四具尸体。或许,你们会认为他一定会被吓个半死,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因为曾经在医院工作的关系,他接触尸体的经历并不少,所以发现尸体时,他也就是有点儿吃惊而已。
他可能也想过报警,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想到一个可怕的计划。他用手机给茶餐厅的何娟打电话,把心中的计划告诉她,因为不时都有人打电话叫外卖,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随后他弄来冥币,印上死者的指纹后再交给何娟。这个过程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因为他每次送外卖回来都会把钱交给何娟。
我刚才问你们发现冥币的当晚有没有打麻将,目的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就是锦绣花园的住户听见的洗牌声到底从何而来,我想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杨兆利用他的卡式录音机把跟你们打麻将时的声音录下来,第二天放到锦绣花园17号的庭园里。近来经常下雨,为了防止录音机被雨水损坏,他把录音机装入塑料袋里。
虽然第一天晚上锦绣花园的住户并没有听见洗牌声,但人的记忆总是靠不住的,因为之后两晚都能听见洗牌声,所以很容易产生记忆错觉,误以为一连几天都听见了。
他利用死者家里的搅拌机把外卖搅碎,再用注射器和胃管灌进死者的胃里,营造死者死后进食的假象。这听起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对曾经在医院当看护的人来,并不是很苦难的事情。他做事很小心,没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但却百密一疏。他没有注意到死者平时很少下厨,厨具上都落有一层薄灰,唯独搅拌机却被洗刷得像新的一样。
他跟何娟费尽心思营造诡异的气氛,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使大家觉得张潮是被吓死的…
“你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还是不能证明我们跟阿潮的死有半点儿关系。”何娟依旧理直气壮。
溪望泰然自若地笑道:“是吗?我手上有一份张潮的尸检报告,你猜猜法医在他的血液里检测出了什么?”
何娟闻言脸色大变,立刻回头冲杨兆骂道:“你不是说那种药是检测不出来的吗?”
“我、我本以为他一死,马上就会送去火化…”杨兆迟疑片刻,随即问道,“他什么时候做过尸检了?”
“他没做过尸检,我连他的尸体火化了没有也不知道。”溪望脸上笑容不改。
“你他妈的套我们!”杨兆随手拿起一把折凳扑上前袭击溪望。
溪望从容不迫地迎上前,左手托着对方的手臂,右手伸出二指佯装插眼,待对方稍一分神,立刻抬脚给其裆部一记狠狠的重击…
给杨兆戴上手铐后,溪望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饰才笑道:“其实就算我不套你们的话,你们也不可能脱身。本案的关键就是那两张让人心惊胆战的冥币,而这两张冥币必须经过你们两人的手,才能进入钱箱里。你们认为法官会相信尸体会叫外卖这种鬼话吗?”
第9章 尾声:糊涂一时
“我们的打赌似乎有结果了。”把杨兆跟何娟押送回警局后,溪望笑盈盈地看着悦桐。
虽然与LV手袋失之交臂让悦桐有些沮丧,但她也愿赌服输,只是在兑现承诺之前,她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跟我打赌的时候就知道这宗案子里大有文章?”
溪望轻轻点头。她又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很简单,问题就在那两张冥币上。”溪望笑道,“茶餐厅接到外卖电话时,四名死者的家属还不知道她们已经辞世,当然不会祭祀她们。人死未祭,又何来冥币呢?”
“真的就这么简单?”悦桐露出怀疑的目光。
溪望刻意把目光移到别处:“嗯。除此之外,我还调查过死者的通话记录,她们在茶餐厅第一次发现冥币那天,的确用过命案现场的座机打电话叫外卖,但是之后就再没有任何通话记录,包括她们的手机。”
“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赢!”悦桐杏眼圆睁地瞪着他,不过随即就叹了口气,“算了,算我技不如人。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但我可要告诉你,别问‘第一次在什么地方’之类的龌龊问题。”
溪望神情严肃,说:“本来,我还想问你是女孩还是女人,不过你已经给我答案了,那我就只好问别的。”
“你…”悦桐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开玩笑而已,别在意。”溪望给她赔个笑脸,随即收起笑容,露出困惑的神色,“其实,我要问的是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刑侦队的阿杨你应该知道吧,他给我出了道算术题,说当年就是用这道算术题追到了他现在的妻子。我一直想不通这道题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用笔和纸把算术题写了出来:(1000÷20)×9+99-29。
悦桐看了一眼便得意笑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还不简单吗?答案是520,我爱你。”
“原来这样…我总算明白你的心意了。”溪望微微笑着,“能赏脸陪我吃顿饭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