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还长着,继续听我说吧……”云博咧开宽大的嘴巴展露笑颜,但溪望察觉他的气息已越来越弱,便不敢多言,仔细听他讲述往事一一

翼蛇有个儿子名叫萧铁炫,他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脱离组织,让儿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的惨死令我跟老三深感愧疚,为弥补这份遗憾,我们打算完成他的遗愿。

可惜铁炫这小子深得父亲遗传,小小年纪就拥有一双灵活的巧手,不管是开锁还是扒钱包,对他来说只是过家家的小游戏。

我知道井轩为重振陵光,必定会让铁炫继承翼蛇的职位。所以我让老三立刻去香港找他们母子,希望能赶在井轩之前找到他们,并让他们远走他方,以脱离井轩的魔掌。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翼蛇的妻子得知丈夫死讯后,竟然一时想不开自杀了。无人照料的铁炫因此流落街头,依靠自己双手过着扒手生活。

在不惊动井轩的前提下,我跟老三几乎用尽一切办法寻找铁炫。可是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井轩已抢先一步,派人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事已至此,要让他重过正常人的生活,几乎是痴人说梦。我们只好静观其变,等待下个时机再作打算。

后来,铁炫因行窃失手,被保良局送到孤儿院。老三以“虎父无犬子,这小子经我训练,他日必成大器”为名,到香港将他接过来,名正言顺地将他收入麾下。

其实,他这时候已经很厉害,别说扒钱包,一般人就算被他扒掉内裤也不会察觉异样。他之所以失手,是因为扒窃对象是我们派去的人。是我故意创造机会,好让老三有借口把他接到我们身边。

我本想让他留在老三身边,免得被井轩的人教坏,可这小子的性格就跟他爸一样,崇尚自由、放荡不羁。他从我跟老三身上学到一身本领,然后就独个儿跑回香港。

他虽然人在香港,但他的情况我们还是比较清楚,因为井轩仍会给他指派任务,甚至派人监视他。也就是说,不管他跑去哪里,依旧在井轩的掌控之中。不过,他可不喜欢受人控制。

他不但没有执行组织的任务,还把监视者弄进监牢。这可把井轩惹怒了,派人把他的小女友抓起来。他的女朋友名叫嘉怡,跟他一样大情大性,为了使他不受束缚,竟在被井犴软禁期间自杀。

因为此事,他再次出现在我跟老三面前,这次他要比之前成熟多了,但同时亦变得冷酷无情。他跟我们说:“我不想再为组织卖命,我要脱离组织,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甚至是生命?”

对于我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哪怕是灵魂!”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我们便将研究所一役的真相告诉他。他知道父亲被井轩杀害,便要求我们替他的父亲及女友报仇,让井轩偿还这两笔血债。

为弥补对翼蛇的愧疚,我跟老三决定帮他报仇,并制订了一个长达十年的复仇计划……

“让我亲手杀死你跟宏叔,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溪望露出复杂的表情,既惊讶又悲愤。

“这是铁炫给你的考验,咳咳……”云博的气息非常微弱,连咳嗽也显得毫无力气,“我们需要一个有能力将陵光消灭的强者,而你是一个能在逆境中逐渐变强的男人,是最适合,亦是我们唯一的人选。不过,你最大的弱点是容易被身边的人蒙骗。而且每个你珍惜的人,都可能成为陵光要挟你的工具……”

“你不会想对丫头和悦桐下手吧?”溪望惊惶叫道。父亲的计谋,自小就让他感到恐惧。

“丫头方面,你大可放心,组织对她下手的机会不足千分之一。当中的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至于悦桐……”云博露出欣慰的笑容,但这笑容在他丑陋的脸上却十分难看,“这名字取得好,应该是个贤惠的美人儿。”

“你昨晚真的偷偷摸进我们留宿的孤屋?”溪望想到悦桐脖子上的三道抓痕。

“你应该注意到我的视力严重退化吧!”云博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我只能勉强看清楚鼻尖前的东西。虽然有额头上这对触角,失去视力对我影响不大,但这姑娘说不定是我未来儿媳妇,我当然要凑近看清楚她长什么模样。昨晚溜进屋子时,她刚好把脸扭到一边,我想让她把脸转过来。没想到一时心急,竟把她的脖子抓伤了。”

“你是怎样闯进村子,又不让阚尤他们发现的?那间孤屋不是闹鬼吗,十年前你为什么非要住在那里?还有,你的爪……”溪望瞄了眼父亲犹如兽爪的十指,又道:“你的指尖是不是有毒呀?为什么悦桐被你抓伤后,就一直发高烧?”

“孤屋闹鬼是豹荣告诉你的吧,咳咳……在我上路之前,应该能答完你这堆问题。”云博虽已气若游丝,但仍努力回答儿子的问题一一

其实,那房子根本没闹鬼。我执意住那里,是因为附近有个隐蔽的排水道入口,方便我随时进出村庄,又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豹荣之前说那里闹鬼,是因为有一晚他偷偷走来窥探,还发现我的真正身份,我只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他这人爱面子,输得这么狼狈,当然不敢跟族人说出真相。

阚尤他们听过我的声音,虽然因为变异,我的声音变得沙哑。但只要我一开口,他还是能认出来。豹荣知道,只要他不揭穿我的身份,我就不会开口跟阚尤他们说话,不管他怎样扯淡,我也不会揭穿他,所以他就瞎扯了一个闹鬼的故事。

至于你说我指尖有毒。

健仔,我的身体虽然变异了,但仍保留着变异前的人性,饭前便后还是会洗手的……

“既然孤屋没有闹鬼,你的指尖又没毒,为什么悦桐会一直高烧不退?”溪望满脸疑惑。

“这是你要解决的问题……”云博喘着气说,“不过,我能给你一点提示,神隐村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太平。”

阚尤、豹荣、屠刚、邹健、黎妮、珠妹、阿剖、阿涡……各人脸孔逐一在溪望脑海中闪过,他瞬间明白悦桐高烧不退的原因,遂低头盘算应对方案。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云博的气息渐渐变得微弱。他突然惊觉,相对于昏迷不醒的悦桐,此刻更重要的是即将离世的父亲。

“有要我替你做的事吗?”他悲伤地问道。

“履行我对铁炫的承诺,消灭陵光并诛杀井轩。”云博虽气若游丝,但这句话却说得铿锵有力。

“告诉我,井犴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这是最后的考验。”云博咧开嘴巴,吃力地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我变异的原因、陵光首脑的身份,都需要你用自己的智慧寻找真相。”

“国际刑警花了超过20年,至今仍没査出井轩的真正身份。”溪望无助地凝视着仅剩一口气的父亲,“你至少也给我一点提示吧!”

“放心吧,健仔!我虽然看不见,但你的人生仍会按照我编写的剧本进行。”云博缓缓闭上双目,但嘴角仍微微抖动,“我能预计你的未来,我为有你这个儿子感到自豪,假以时日你将会比我更强大……”

他终于停止了呼吸,曾策划无数完美暗杀行动的陵光军师,在此为他的传奇人生,画上一个充满悬念的问号。

“爸,你安心上路吧!”溪望流下悲痛的泪水,遂仰天高呼,“我不会令你失信于人,你在天国亦会为我感到荣耀!”

他按照父亲生前交代,将对方就地埋葬,并在镰刀墓碑前磕下三个响头。随后,他背起阚尤尸体,吃力地走向神隐村。

父亲临终的提示在他脑海中回荡,此刻石堡犹如龙潭虎穴。但是,为了悦桐的安危,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亦必须赴汤蹈火!

他背着沉重的尸体,于暴雨中走向石堡。刚才与父亲生死相搏,已消耗了大量体力,这一路上背负尸体更让他筋疲力尽。待会儿若在古堡里跟众人起冲突,他恐怕无力还击。

不能力敌,就只可智取。

当他靠近石堡时,从堡顶传来黎妮焦急的声音:“你们怎么了?阚尤你受伤了吗?”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叫对方先到二层的起居室。他随即钻进门洞,在把守于此的阿涡协助下,将阚尤的尸体抬上二层,放置于豹荣的尸体旁。

黎妮跪在丈夫的尸体前,失声痛哭,哽咽道:“你不该去,你不该去送死……”

她突然站起来指着溪望,向屠刚及邹健喝令:“给我杀了他!”

屠刚盯住邹健,似在等对方先动手。可邹健却纹丝不动,思索片刻才对黎妮说:“我们只会听从首领的吩咐。”

“是呀,现在首领死了,我们也该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屠刚正口若悬河,但被黎妮瞪了一眼便不敢多言。

“珠妹,这个外来人害死我们的男人,我们一起杀了他,替我们的男人复仇!”黎妮拉拢跟自己同样丧夫的

姐妹。珠妹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从腰间拔出一双短刀,准备向溪望动手。

“且慢!”溪望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反抗,朗声道,“我必须为阚尤前辈的不幸负责任,但杀害豹荣前辈的凶手并不是我。”

“呸,死到临头还想砌词狡辩!”黎妮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我们在此隐居十年,大家一直和睦相处。可你才刚来两天,我们就接连损失两条人命。如果不是你下的毒手,难道是我们自相残杀?”

“是否相处和睦,各位前辈心中有数。”溪望瞥了眼对方吐在自己身上的口水,皱了下眉头,遂转头对珠妹说:“夫人,你应该很清楚豹荣前辈心中的想法。”

珠妹愣了一下,迟疑道:“我家男人虽然对首领颇有微语,但他忠心赤胆,视首领为兄长,跟屠刚、邹健亦情同手足……”

“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溪望打断她的话头,并转身向屠刚问道:“前辈,你亦把豹荣前辈视为手足吗?还是暗中抱怨他独断专行,坚持不让大家多生一个孩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屠刚急躁骂道,“我虽然在这事上对他有点意见,但你别想诬蔑我杀害老豹。”“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想杀豹荣前辈,你当然下不了手。”溪望轻晃食指,随即伸出另外两根手指,“但如果有三个人想杀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还有谁想害我家男人?”珠妹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屠刚身上,并向对方喝问:“说!是不是你害死豹荣?”

“我怎会害老豹呢……”屠刚正欲辩解,却被邹健阻止。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邹健一脸冷酷无情的表情,轻描淡写道,“豹荣的确是被我们杀死的。”

第十八章 舍生取义

“你说什么?”珠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豹是被我跟老屠杀死的。”邹健冷酷地回答。

“为什么?我家男人视你们为兄弟,你们竟然……我要你们偿命!”珠妹猛然举起双刀,准备扑向杀害丈夫的两人。

“夫人,请先听晚生一言。”溪望急忙把她拦住,“他们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幕后主谋是……她!”说罢伸手指向黎妮。

“别听他信口雌黄,他才是杀死老豹的凶手。”黎妮慌忙向珠妹辩解,并怂恿道,“我们一起把他杀了,替我们的男人报仇。”

“黎妮夫人,晚生可没有信口雌黄,我对你的指控绝非凭空捏造,要不我现在就此事前因后果梳理一遍告诉大家。”溪望随即向黎妮讲述自己的推理一一

在安全而平静的神隐村里隐居,你们无须再过惶惶不可终日的亡命生涯。但是,平静的日子逐渐消磨你们昔日的团结,并且激化各人之间的矛盾,豹荣甚至开始挑战阚尤的权威。

你对此十分忧虑,害怕有一天豹荣会取代丈夫,成为族人的首领。就在这个时候,我跟悦桐突然出现,打破了神隐村长达十年的宁静。于是你暗中盘算,能否利用我们清除异己,巩固丈夫的首领之位。不过,你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等待的时机很快就出现了,李梅突然闯进石堡,以陵光成员身份命令你们继续为组织效力,否则就将你们全部杀死。

阚尤念记先父的恩情,拒绝听从李梅的命令,并将她赶出村外。但你却在随后暗中跟李梅接触,并答应对方的要求,派人配合她向我们发动袭击,以我的性命换取你们一族的安全。

屠刚跟邹健对豹荣意见很大,但一直敢怒不敢言,你私下跟他们商讨此事,并命令他们假扮牛头人参与袭击。不过,你的袭击目标并非仅限于我跟悦桐,还包括李梅。

你本想将我们一起杀掉,然后再杀死豹荣。这样不但能将豹荣的死,嫁祸给我跟李梅这两个已死之人,还能防止外界知道你们在此隐居,从而免除再度受陵光操纵的烦恼。可惜你并不擅长策划行动,而且低估了我跟李梅的能力,因而导致行动失败。

我跟李梅先后逃脱,迫使你改变计划。而且你不放心再度假手于人,必须亲自出马。你为悦桐处理伤口时,暗中在膏药里添加毒药,致使她发高烧。随后,你又借医治为名,在药汤中添加毒药。

你跟阚尤一样,能通过观察天色预测天气变化,知道晚上10点左右将会再下暴雨。你调整好药汤中毒药的分量,算准她会在这个时候再度发烧,且难以用普通方法降低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