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个屁!”露妍缓缓抬起头,双眼流露出令人心寒的杀意,“跟我原来待的地方相比,孤儿院除了有些无聊之外,简直就是个天堂。”

“你进孤儿院之前,发生什么事了?”悦桐此刻已没有为对方的戏弄而生气,反倒起了怜悯之心。

“与你无关。”露妍的语气冷若冰霜。

“终于不再装疯卖傻了。”溪望于心中暗忖。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易露妍,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他用身体挡住悦桐,面向露妍冷峻道:“那就说些跟我有关的事,你把宏叔的女儿藏哪里去了?”

“哟,你这个负心汉,怎么把人家叫得这么疏远?”露妍面露鄙夷之色,嘲讽道,“人家可把你当成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呢!你之前不是‘倩琪’、‘倩琪’的,叫得挺亲切嘛。怎么当着前任女友的面,就叫人家‘宏叔的女儿,了?”

“别浪费唇舌了,你这种伎俩离间不了我们。”悦桐勇敢地从溪望身后走出来,双眸闪现出一丝怒火。此刻,她终于明白露妍并不简单,之前的软弱都是装出来的,而且只要稍有机会,就会离间她与溪望的关系。

与其让对方有机可乘,倒不如主动出击。因此她鼓起勇气,毅然道而且我不是他的前任,而是现任,我们已经复合了。”

溪望盯住她愣了好一会儿,虽说这些天的相处,已让他们爱火重燃,但两人始终没有再进一步,重新确定恋爱关系。毕竟两人都太在乎对方,都害怕会遭到对方的拒绝。

此刻悦桐勇敢地踏出第一步,溪望又岂能退缩?

“我跟倩琪之间只有亲情!”溪望义正词严道,“或许我对她的关怀,令她有所误会,但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悦桐一个。”说罢便将悦桐拥入怀中。

“切,你搂着安琪时,也是这么说的吧!”露妍低声嘀咕,并不屑地别过脸。

溪望顿感窘迫,只好立刻让话题回到倩琪的下落上,再次询问倩琪现在的情况。露妍一脸不屑地答道:“你大可放心,她现在很安全。除了你这个负心汉,谁也伤害不了她。”

正当溪望想继续发问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犹如野兽咆哮的怒吼。叫声诡秘骇人,虽与野兽无异,但只要仔细分辨,不难听出是出自成年男性。

三人一同望向声音的来源,却只看见半人高的水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一一谁也不知道草丛里隐藏着何等可怕的恶魔!

此刻,可谓前有豺狼后有虎,后方的露妍刚显露本性,前方的草丛中又有未知的危机。故此,溪望迅速将悦桐背后的登山包取过来自己背上,万一遇到危险,对方也不会因为背着沉重的登山包而跑不动。

就在他们如临大敌,准备上前搜索那暗藏危机的草丛时,咆哮声再次响起,随即有一道人影从草丛中扑出来。

人影的动作不快,但因天色昏暗,一时难以看清楚其容貌。仅以身形判断应该是个成年男性。他不但全身湿透,而且衣物污秽不堪,沾满了污泥及水草。他是人是鬼都不好说,亦难保不是僵尸或者野人。

溪望本能地挡在悦桐身前,准备迎击眼前这头来历不明的怪物时,后方的露妍亦有所行动,使出杀手王的绝学“疾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前行。

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该迎击前方的豺狼,还是防范身后的恶虎?哪怕是刹那间的犹豫,亦足以令溪望失去性命。

他在乎自己的生命,因为还有见华这个妹妹需要他照顾。

但他更在乎悦桐,因为对方是他生命中的最爱。

故此,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转身抱住悦桐,以背后的登山包抵挡那头未知的怪物。他触动右手手镯机关,使剑刃从袖口弹出,以防备露妍的偷袭。然而,疾速而来的露妍,目标并非他们,而是两人身后的怪物。

露妍跟他们檫肩而过,随即与怪物短兵相接。只见她侧身起脚,以膝盖撞击对方腹部。一下沉声闷响,怪物便被她放倒了。

“她好厉害呀!”悦桐于溪望怀中,看着露妍的英姿发呆,喃喃道,“你之前真的打臝过她吗?”

“算是吧!”回想起那次生死相搏,几乎什么下流招数都用上方能险胜,溪望既感尴尬亦感后怕。他于心中暗忖:要是跟她再打一场,别说取胜,能否保住性命都不好说。

溪望与悦桐一同上前,以手电筒照明,想看清楚这怪物到底是人是鬼。露妍在怪物身旁蹲下来,将对方脸上的水草掀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得见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

露妍伸出修长的食指,一个劲地戳青年的脸颊,不悦道:“我还以为会跳只僵尸出来呢,竟然是活的,真没劲。”

得知“怪物”原来是个活人,溪望跟悦桐同时松了一口气。但他们还没从刚才的紧张气氛中缓过来,麻烦便再次出现。

从八坊村的方向传来鼎沸人声,溪望抬头一看,得见火光点点,似有近十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跑过来。随着人群走近,他们的叫声渐渐变得清晰。

“应该就在前面,声音从那里传过来。”

“尽量别用棍子,可别把人打死。”

“放心吧钮村长,我们下手会尽量轻一点儿。”

单凭这几句话判断,来者不善。

第三章 都尉夫人

十数名手持火把的农村汉子,把溪望三人团团围住。带头的是一名40余岁的汉子,他上前向三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溪望还没来得及作答,便有人指着被露妍打晕的青年,对带头人叫道:“钮村长,是晓轩!”

被称作钮村长的带头人,立刻走到青年身前査看,接着便怒气冲冲地回头质问溪望等人:“你们对我儿子做过什么?”

“他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袭击我们,我们只是给他一点教训,好让他安静一点。”露妍以不屑的眼神环视众人。

“你们竟敢打我儿子?”钮村长怒目圆睁,似要将三人剥皮拆骨。

溪望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地向对方问道:“敢问阁下是不是八坊村村长钮荣泰?”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钮村长愕然反问。

“晓轩只是晕倒,应该没有大碍。”一名上年纪的老头,査看青年的情况后向钮村长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先带他回去。”钮村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遂回头对溪望说:“我儿子晓轩前几天出了点事,现在精神不太好。我很担心他,刚才语气可能重了一些,希望你们别见怪。”他顿顿又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天黑后还跑到这荒郊野外?”

“我们正是为令郎的事而来。”溪望告知对方,自己是受派出所邀请,前来调査八坊村命案的省会刑警,且知晓其儿子钮晓轩因夜闯古墓而受到惊吓,以致精神失常。

“原来三位是警官。”钮村长连忙点头哈腰,“我们都是乡下的粗人,出了事就只会吼,刚才要是有哪里冒犯了三位,请你们多多包涵。”

“我饿了。”露妍像只游魂野鬼似的,飘到两人身前。话虽是对溪望说,但显然是给钮村长听。

“三位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作为本村村长,我本应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钮村长面露尴尬之色,“不过你们也知道我儿子出了状况,让你们留宿恐怕不太方便。”

“请我们吃顿饭总可以吧!”露妍飘到钮村长身旁,还凑近他的脸,以幽怨的眼神盯住他。

钮村长极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慌忙答道:“可以,可以,要是你们不介意,请到我家吃一顿粗茶淡饭。”他随即又补充道,“我们村是贫困村,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行了,行了,管饱就行!”露妍又飘到悦桐身旁,低声嘀咕道,“就算是青菜白饭也比啃饼干好。”

在这一瞬间,悦桐很想往她屁股上狠狠地踹一脚。

露妍的乌鸦嘴非常灵验,三人来到钮村长家,果然就只有青菜白饭。

八坊村确实是个鸟不下蛋的穷地方,露妍跑到厨房翻箱倒柜,连一块豆腐乳也没找着。幸好悦桐从登山包里掏出午餐肉、豆豉鲮鱼等罐头,要不然她肯定会把钮村长的房子翻个底朝天。

溪望对此倒没啥意见,他本来也没打算要求对方招待,只希望借此机会向钮村长了解案情。因此,他在饭桌上询问发现古墓及其发生命案的详细经过。

“你们一路走过来,应该知道到我们村有多麻烦吧……”钮村长坐在窗前拿起油亮的竹筒,抽着水烟缓缓道出事情的起因——

我们村地处偏远山区,除村外有大片湿地外,就没有其他可用资源,连耕地也不多。自我记事以来,大家就很穷,经常要勒紧裤带过日子。后来改革开放,年轻力壮的村民都跑到外面打工,而且他们大多在外面落地生根,村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自然就更穷了。

虽然大家都穷得叮当响,但穷也有穷的好处,至少不会有小偷光顾。如果你们留意,应该会发现村里的房子大多没有门锁。反正现在村里就只有三十来户,加起来也没一百人,全都打小就认识。加上没马路连接到村里,很少会有外村人过来,根本用不着把门锁上。

自从在我爹手中接过村长这位置,都快二十年了,村里也没出过乱子,一直都很太平。充其量就是村民之间偶尔吵一下嘴,都是屁大点儿事儿,很少需要我出面调停。出人命的大事,在我当村长期间从未发生过,至少在晓轩出事之前从没发生过。

但自从江华这家伙从外面回来之后,村里的平静就一去不复返了。

江华是我们村的村民,年轻时跟大伙到外面打工,自以为见多识广,学到一身本领。他回到村里后,整天在大家面前兴风作浪,煽动大家跟他一起养鹅,吹牛皮说能赚大钱,把大家骗得团团转。

养鹅是好事,我也不反对他靠这个赚钱,但他在别人面前乱吹牛皮就不对了。我们村根本不通路,鹅养再多也运不到城里卖。光靠我们村这点人,别说买不了这么多,就算不用钱,送我们也吃不完。

我为这事严肃地批评了他一顿,可他非但没反省自身的过错,反而责怪我没做好村长的工作,没让村子连上公路。后来他还拿修路的事大做文章,一再诬蔑我、抹黑我,想让大家推举他当下任村长。为了得到大家的支持,他还组织部分村民去修路。

平心而论,修路也是件好事。虽然他们就几个人,但只要肯坚持,总有一天能把路修到外面去。我本来也很支持修路,但在往哪个方向修路的问题上,我跟他就谈不拢了。

村子要通路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往东连接可以通往县城的碎石路,距离虽然长了一点,没什么障碍物;另一个是往南连接那条修了一半,坑坑洼洼的泥路,距离是比往东的要短,但必须经过“诅咒之地”,就是我们相遇的那片湿地。

要是往东修路,我一定支持,但这“诅咒之地”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碰……

“‘诅咒之地’是怎么回事呀?”悦桐不解地问道。

钮村长抽着水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们村有个世代流传的传说,说那片土地受到诅咒,是只属于死人的地方。活人若踏入这片土地,会打扰死者的安宁,甚至会遭到死者报复。以前我们还会将先人安葬在这片土地上,后来强制推行火化,我们就极少踏足这片土地。因为那里一到晚上就会听见凄厉的女人哭声,就算是白天也阴风阵阵。所以,除非像今晚这样有一大群人,否则我们在夜里一般不会靠近那里。”

“但令郎却触犯了你们的禁忌。”溪望婉言道。

钮村长将烟筒放到一旁,长叹一声后回话:“都怪阿华那帮人,他们要是听我的劝告往东修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儿子也有帮忙修路吗?”悦桐插话问道。

古墓是因为修路而被村民发现,但钮村长不支持往南修路,他的儿子应该不会跟他唱反调吧!可晓轩要是没帮忙修路,又怎会知道古墓的存在?这个问题让悦桐十分迷惑。

“没有。”钮村长摇头道,“听陈瘸子说,他跟阿华那帮人修路回来时,在村口讲起古墓的事。当时晓轩跟孙鹏就在村口的榕树下抽烟,可能听见他们说的话了,所以才知道在‘诅咒之地’发现古墓。”

“能否请令郎亲自将事发当晚的情况告诉我们?”溪望问道。

“这恐怕不好办……”钮村长一脸为难,“不是我不想配合,晓轩的情况你们也见过了。他从古墓回来后,精神就不太正常,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跟我们说上几句,不好的时候就像刚才那样,发疯到处乱跑,还会袭击别人。”

他再叹一声,惆怅道:“都怪他一时财迷心窍,竟然闯入古墓打扰都尉夫妇安息。他恐怕是受到都尉夫人的诅咒,所以才会变得疯疯癫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