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没完没了地说了半天,说了些什么我大多忘记了。只记得她说让俊华跟華晴冥婚,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因为苇晴是惨遭割喉枉死,要是没找到归宿,必定会化成厉鬼,还会找我们麻烦。
她说得我心也慌了,就决定答应吴书记,让俊华跟苇晴冥婚。临走前,她还一再叮嘱我,一定要把这场冥婚交给她办,免得吴书记那边耍花招,占我的便宜。
过了几天,吴书记夫妇俩果然又带着礼物来找我,他们说连嫁妆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我肯点头让俊华跟苇晴冥婚,他们还会给我一份丰厚的茶礼。
反正神婆都说这事对我没有坏处,所以我就答应了,只要求冥婚要由我这边找人操办。吴书记对我的要求没意见,立刻就同意了,当天就叫人把嫁妆跟茶礼一起送过来。
之后的事情很顺利,我跟吴书记约了个时间,带着俊华到神婆那里,他也跟老婆带着華晴的遗照过来。仪式完成后,他还把冥婚的开销全付了。
我跟俊华带着苇晴的遗照回家,算是把仙妻娶回来了。虽然神婆说仙妻不会害我们,可我心里总是有点害怕。反倒是俊华不但不害怕,还为自己讨到漂亮的鬼新娘而高兴得不得了。既然他这么喜欢自己的鬼老婆,我就干脆让他把灵牌放到自己的房间里,免得半夜把我吓到。
这之后,我们家虽然发生了不少怪事,但总算没出什么大问题,全家都平平安安,大概是受仙妻庇佑的缘故。不过俊华这臭小子仗着跟吴书记攀上关系,就把自己当大爷,老是找借口不跟我去干活。
怎么说他也算是吴书记的女婿,我总不能把他赶走吧!
吴书记虽然没有特意关照我们,但大家都知道我跟他攀上关系,找我干活的人也比之前多了不少。所以,我才一直养着这条大懒虫,一来是看在吴书记的分上,二来是想老来有个依靠。
谁知道他竟然比我先走,亏我养了他这么多年……
“冥婚后,你们家发生过哪些怪事?”溪望问道。虽然丽萍曾有提及,但他想听前勇会怎样讲。
“就像家里多了一个……人。”前勇黝黑的脸庞上闪现一丝畏惧,“譬如半夜里会看见有个黑影在房子里走动,俊华的房间里也经常有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刚开始我还挺害怕的,还好这么多年也没出问题。”
“你有进去看吗?”悦桐虽有点心慌,但仍壮着胆子问道,“听到房间里有女人声音的时候,你有进去吗?”
“没有。”前勇惊惶摇头,“我怎么敢进去,要是坏了他们的好事,说不定仙妻会怪罪下来。”
“好事?”溪望露出疑惑的目光。
前勇愣了下,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尴尬道:“从他房间传出来的,通常是女人的呻吟声……”他不好意思说下去。
“你有问过俊华吗?说不定是他带别的女人回来。”悦桐猜测道。
“我有问过,他开始时没敢说,后来我问多了,他才说是跟仙妻亲热。”前勇长叹一声,又道,“虽然仙妻一直庇佑我们,但我始终有些害怕。所以俊华跟惠婷结婚后,我就让他回达哥的老屋住,还替他把老屋翻新了一遍。”
“俊华结婚后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譬如有没有说过,苇晴不喜欢他的妻子之类?”溪望问道。
“那小子每次开口都是跟我要钱,别的事情才不会跟我多说一句。”前勇气愤地往一旁吐了口痰,遂站起来又道,“我该干活了。那个臭小子拍拍屁股就走,给我留下两个亏本货。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挖了他祖宗的坟,这辈子是来跟我讨债的。”
“两个……”溪望本想追问对方,为何说俊华留下“两个亏本货”。但前勇一脸愤慨,头也不回地走向打井机,显然已无意继续交谈,他亦只好作罢。
悦桐站在车前,皱着眉头向溪望问道:“听他这么说,仙妻似乎真的存在呢!一会儿是偷生鬼,一会儿又来个仙妻,我真怀疑我们是不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了。”
“不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而是来到一个世界观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溪望无力地靠在车门上,背向对方抬头看天。
悦桐见他没上车的意思,便催促道:“你想在这里发呆到什么时候?”
“再等一会儿吧,应该很快会过来。”溪望转头往前勇打井的方向望去。“你觉得他还有话要跟我们说吗?”悦桐不解问道。
“不是他,是他的徒弟。”溪望凝视远方,莞尔笑道,“来了。”
悦桐扭头一看,果然看见刚才替前勇照看打井机的小伙子正朝他们跑过来。
第六章 命运多舛
太阳己渐渐西斜,乡村地区的夕阳景色格外美丽,不仅空气清新,有较髙的能见度,而且也没有都市的喧嚣。然而,溪望此刻可没A有欣赏眼前美景的闲情逸致。
根据沐师傅提供的信息,鬼魅的存在及能对人体做出物理伤害,在理论上存在可能。这就像黑洞,虽然谁也没亲眼见过,但理论上却是存在的。偷生鬼也一样,若没有证据证明沐师傅的理论不适用于本案,那么凶手是偷生鬼这一假设,至少在理论上存在可能。
要推翻这个假设,与本案相关人员的供词最为重要,可偏偏这里的人都非常迷信,供词一面倒地倾向支持这个假设。溪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过于倾向无神论,完全否定偷生鬼的存在,才导致调査陷入死胡同。或许有一个人能帮他走出死胡同,而这个人此刻正向他迎面跑过来。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找我们?”悦桐盯着正快步跑过来的小伙子,讶然问道。
溪望笑道:“如果我说我能预知未来,你会相信吗?”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那么容易被你骗到。”悦桐白了他一眼。她转过头来,小伙子已经跑到眼前。“我,我叫康庆贺,是陈师傅的徒弟……”小伙子弯着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有话要跟我们说?”溪望仔细打量对方。
庆贺二十出头,瘦削精干,肤色黝黑,一副腼腆老实的模样。他把气儿喘顺后,抬头对溪望说:“刚才师父在身边,有些话不方便跟你们说。我撒谎说要去茅坑,才跑过来追上你们。”
悦桐打开车尾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给他,并问道:“你想跟我们说什么?”
“谢谢。”庆贺羞怯地接过矿泉水,却没好意思喝,咽了一口口水又道,“是关于我表姐的事情。”
“苇晴是你表姐?”溪望两眼放光,但随即意识到这不可能。他若是苹晴的表弟,也就是吴书记的外甥,怎么可能会跟前勇学打井?只要吴书记开口,给他在镇里找份差事并不难。
果然,庆贺摇头道:“我表姐是杨惠婷。”
“你表姐怎么了?”悦桐指了指对方手中的矿泉水,“先喝水吧,你嘴唇都干了。”
庆贺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悦桐会这么留意他,似乎有些感动。他喝了口水又道:“表姐嫁给俊华后受了不少委屈……”他随即道出一个让两人颇为惊讶的秘密一一你们刚才有留意师父的脸吗?
有没有发现他一根胡子也没有?
听说他曾经被井管打中那话儿,所以才生不了小孩。他那里不行,可师母当时还年轻呢,哪能守得住活寡。所以,师母趁他出去打井的时候,偷偷去找野男人。
跟师母好上的男人有好几个,而且都是他们村里的人,所以这事在他们村也不算秘密。治保会的老许还取笑师父,说师父要是生不出孩子,可以跟他借种。
师母找野男人的事,师父多少也知道一些。但他自己那里不成,也不敢责怪师母,只好装聋作哑。可是被老许当面嘲笑,哪儿还忍得住,当场就发飙跟老许打了一架。他回家后还教训了师母一顿,警告师母别在外面乱搞。
自此之后,师母就没敢像之前那样,在外面找野男人。但狗就是改不了吃屎,她不敢在外面乱搞,只好在家里偷吃,趁师父不注意就跟俊华搞在一起。
师父虽然知道他们的丑事,但俊华有吴书记这个靠山,师父也奈何不了他。师母也拿俊华的仙妻当借口,说仙妻不能直接跟俊华亲热,所以才会借用她的身体。她不敢得罪仙妻,只好无奈地接受对方要求,充当对方的替身。
他们这对狗男女就这样整天没羞没臊地搞在一起,完全不把师父放在眼里。师父怕会得罪吴书记,不敢把俊华赶走。但自己老婆天天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而且还在自己家里搞,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啊?
师父被这事弄得神经兮兮,老说看见仙妻在家里乱逛。其实他只是安慰自己,让自己相信跟俊华搞在一起的是仙妻,而不是师母,师母只是把身体借给仙妻。
他这样欺骗自己也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俊华越来越放肆,就算他在家里也敢跟师母乱搞。尤其是跟他要钱的时候,他要是不给,俊华就当着他的面把师母拉进房间,还故意搞出很大动静。
他实在受不了,只好托媒婆给俊华找个老婆,顺便把这条大懒虫赶出去自立门户,别老是吃他的住他的,还搞他的老婆。
这附近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了,合适的姑娘本来就没几个。而且俊华名声也不好,人家稍微打听一下,就立刻摆手摇头。媒婆问了好几户人家,好不容易才找来一个姑娘,可俊华也没认真看对方一眼,便说不合眼缘,扭头就走掉了。
师父知道他是故意跟自己斗气,回家后就气冲冲地跟他摊牌,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俊华说:“要我结婚也可以,但我结婚后不要干打井的活。又脏又累,钱也赚不多,只有你这种老头子才会干。你给我买辆三轮摩托车,好让我去载客赚钱。还得给我把老屋装修一遍,不然就别再跟我提起这件事。”俊华摆明就是想敲一笔,但师父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按对方的要求去办,但他也要求俊华结婚后要自食其力,不能再跟他要钱。俊华只想着弄辆摩托车威风一下,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当然什么都答应。
师父怕他反悔,马上就去找媒婆,让对方去问之前那个姑娘的心意……
“这姑娘就是你表姐?”悦桐问道。
庆贺点头道:“俊华跟表姐结婚,只是为了骗师父给他买摩托车,他根本不喜欢表姐。”
“你说惠婷受委屈又是怎么回事?”溪望问道。
盲婚哑嫁现在虽已基本绝迹,但没感情基础的婚姻,别说是农村,就算在城市也很平常。都市人往往会为一套房子而结婚,这跟俊华为一辆摩托车而结婚,在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区别。这种没感情基础的婚姻,也不见得一定会出问题,部分人甚至能在婚后孕育感情,当然更多是将就过一辈子。
“俊华是个浑蛋,他根本没把表姐当人看……”庆贺激动得满脸通红,向两人道出俊华的种种劣迹一一俊华跟表姐结婚后就终日游手好闲,开着师父给他买的摩托车到处兜风。说好听是载客赚钱,但附近几个村子也没多少人经常出门,他一天也就往镇里跑一两趟。他赚到的钱只够给摩托车加油,却不够跟狐朋狗友吃
喝嫖赌。他的钱不够,就只好跟表姐要。
表姐连小学也没念完,人又胆小,除了种田编织篮子,什么都不会。只好让我给她弄点稻草,在家里编些草鞋、篮子,待我有空时再替她拿到镇里卖,换几个钱应付家里的开销。
卖草鞋篮子本来就不赚钱,应付家里的开销也很吃力。可俊华却整天跟表姐要钱,表姐要是拿不出来,他就出手打人。他根本不把表姐当人看,经常把表姐打得头破血流。更气人的是,他都已经跟表姐结婚了,竟然还跟师母搞在一起。
表姐本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们总是趁师父出去干活的时候,才偷偷地在师母家里乱搞。可后来他们的胆子渐渐大起来,竟然就在俊华家里搞,而且还是在表姐睡的床上。
尤其是表姐怀孕的时候,师母隔三差五就借口过来照顾表姐,可是每次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跟俊华走进房间,还把门给关上。表姐再傻也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但他们就是欺负表姐胆小怕事,知道他们怎么乱搞,表姐也不敢坑声。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悦桐问道。作为女性,她明白有些事情是难以向异性启齿的。尤其像惠婷这种腼腆胆小的女人,尽管对方是自己的表弟,应该也不会将“家丑”如此详细地告诉他。
“有些是我在师父那个村子里听来的,有些是姨妈告诉我的。”庆贺激动地说,“有一次姨妈去看表姐,恰好碰见师母跟俊华从房间出来。之后姨妈一再追问,表姐才把这些事告诉她。”
“能把你姨妈的地址告诉我们吗?”溪望问道。庆贺的一切供词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属于不可尽信的传闻
证供,因此有必要加以核实。
将地址告诉溪望后,庆贺便匆忙跑回前勇那里,免得被对方发现自己告密。临走前他还跟溪望说:“我虽然不相信世上有鬼,但俊华这浑蛋死了也活该。不过,如果他是被人杀死,那么凶手很可能是师父。”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悦桐看着庆贺渐渐消失的背影问道。
“罗生门,各人的供词都有一定倾向性,都不可尽信。”溪望狡黠笑道,“庆贺似乎对前勇颇有微词,但他的供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向神怪论倾斜,偏向支持凶手是偷生鬼这个假设。所以,我比较相信他的供词。”“你的判断不也有倾向性?”悦桐白了他一眼,又道,“你说庆贺会不会喜欢惠婷呢?”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溪望一脸愕然。
悦桐耸肩答道:“女人的直觉。”
溪望斜眼盯着她,没好气道:“他们可是表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