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安琪问道。

三宝怒气冲冲道:“墨婷说夜七找过她,跟她说我出事了,代我向她借了三千块。她本想打电话问候我,但夜七说我伤到何B仔,叫她别给我打电话,免得我尴尬。这死仆街乱说一通,颠倒是非,真是气死我了。”

溪望冷峻道:“他不是故意说你坏话,只是想从墨婷手中弄点钱,以应付潜逃的开销。”

“潜逃?”三宝愣了一下,遂惊讶道,“夜七为什么要潜逃?”

溪望摊开双手,耸肩道:“以现在的情况判断,很可能是跟戴炯的死有关。”

三宝斩钉截铁道:“不可能,阿炯出事他虽然有一定责任,但也是无心之失,大不了被我揍一顿,没必要潜逃呀!”

溪望冷笑一声,说:“如果只是无心之失,他现在应该会在这里,而不是连你的电话也不接。”

“难道他是故意要害死阿炯?”三宝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又反驳道,“不可能呀!感冒药是我买的,他哪知道服用后会产生睡意呢?”

第五章 爱与现实

“他虽然没有说清楚要哪一种药,但也没按墨婷的要求,让你买无睡意的感冒药,只要求药效强劲。”溪望分析道,“但凡药效较强的药物,必定会产生副作用,感冒药最常见的副作用就是产生睡意。所谓的无睡意配方,往往只是在原配方的基础上添加咖啡因,以此抵消将会产生的睡意。不过,咖啡因本身也有一定的副作用,而且休息对感冒的康复能起很大作用,所以若想尽快康复,最好别选择无睡意配方。”他顿了顿,随即又道,“我想你在挑选感冒药时,你的同事应该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三宝茫然点头。溪望又道:“夜七只要对药物稍微有点认识,就会知道强效感冒药必定会产生睡意。他刻意忽略墨婷一再交代的无睡意配方,甚至骗你说药是给他吃的,无非就是想为自己创造疏忽的借口。现在他人也不见了,除了做贼心虚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怎么可能,阿炯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三宝痛苦地抱着头,似乎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暂时只知道他从墨婷手中得到三千元。不过我想他要是能逃过这一劫,以后应该会经常向墨婷伸手。”溪望狡黠一笑,又道,“虽然我不太清楚香港的楼价,但首期大概要几十万,墨婷把房子卖掉,得到的钱应该足够为戴先生风光大葬好几次。”

“130万!阿炯跟我说过,买房子付了130万首期。而且他已经供款一年多,再加上这段时间楼价一直往上飙,扣除银行的贷款和卖楼的手续费,墨婷到手的肯定超过150万。”三宝紧握的拳头狠狠地落在茶几上,使放在茶几边缘的一份马经弹起来掉到地上,怒气冲冲道,“没想到连墨婷也骗我,那是阿炯留下来的钱,她跟阿炯无名无分,凭什么独吞阿炯的遗产!”

“作为戴先生在香港的唯一亲属,我建议你最好先联系戴先生的直系亲属,再找个时间好好跟墨婷商量一下遗产分配问题。”溪望站起来又道,“我想夜七暂时不会回来,要想知道他的下落,或许我们能在他的房间里找到某些线索。”说罢便走向夜七的房间。

三宝正低头沉思,随意说道;“我没有房间的钥匙。”

“没关系,我有办法将房间打开。”溪望狡黠一笑,从肩包里取出两根细长的钢针。

“你想干吗?”安琪从沙发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将钢针夺去,并在他耳边细语,“你想死呀!我跟你说多少次了,非合法途径获取的证据,都不能呈上法庭。你要进夜七的房间,除非他自己开门让你进去,要不然就得向法庭申请搜查令。如果你硬闯进去,不但会给机会让辩方律师抓住这一点替夜七脱罪,而且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你终于承认夜七有犯罪的可能了?”溪望露出狡黠的笑容。

安琪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戏弄,杏目圆睁地瞪着他,嗔怒道:“你根本没打算进夜七的房间。”

“谁潜逃还会在房间里留张纸条,告诉别人自己打算躲藏在什么地方呀!”溪望调皮地向她做鬼脸,遂向仍在低头沉思的三宝说,“杨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告辞,不打扰你休息了。”

三宝没有回话,只是扬了一下手示意他有听见。

溪望与安琪对视一眼,遂摆出邀请姿势,示意让她先走。安琪瞪了他一眼,小声骂道:“待会儿回到家里再慢慢炮制你。”随即走向大门,溪望立刻紧随其后。

“你怎么对药物的特性这么清楚?”刚离开房子,安琪便向溪望问道,“上次在晶晶家,你还突然掏出一颗泻药呢!你到底是卖假药的,还是贩毒的?”

“没这么夸张。”溪望摇头笑道,“你忘记我爸是个药物研究员了?我虽然没他那么厉害,但好歹也是他儿子,对药物多少也有点认识,带些常用药在身上也不稀奇。”松了口气,又道:“现在就回家似乎太早了。”

“还早?再不走地铁站就要关门了。”安琪不悦地横了他一眼,又道,“你要是想坐的士,我倒不介意坐顺风车。不过我得提醒你,从市区回去天水围,坐的士大概要两三百。”

“地铁站最晚什么时间关门?”

“大概凌晨一点,不过我们回去的车程要大半个小时,所以最晚十二点就要走。”

溪望取出手机查时间,笑道:“还有时间,我们去找墨婷聊几句。”

在三宝给安琪的纸条上,写有墨婷的住址,距离此地并不远,两人便坐出租车前往。

墨婷住在一栋楼龄超过二十年的住宅大厦内,此大厦虽略显陈旧,但却价格不菲。三宝说戴炯支付了130万首期,若以三成计算,那么总价将超过400万。这还是一年多前的价格,现在应该要在500万以上。

安琪粗略算了一下,墨婷将房子易手后,就算给戴炯风光大葬,至少仍能剩下100万以上存款。因此,溪望认为她跟三宝说给戴炯办理后事后,可能要搬回去跟他们一起住,恐怕只是随口说说。她若处心积虑独吞戴炯的财产,得手后必定立刻疏远三宝等人,甚至从此不再跟他们联系。

两人按照三宝写的地址,来到房子门前还没按门铃,内门便自行打开。穿着一身艳装的墨婷,在防盗门后呆望着两人,显然没料到他们会突然来访。而且她脸上有化妆,似乎正准备出门。

“你准备外出吗?我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安琪说。

“只是想下楼买些日用品,明天再去也没关系,你们进来坐坐。”墨婷回过神后,匆忙打开防盗门请他们进屋。

本以为价值500万的房子,面积应该会比较大,但溪望进门后才发现这套房子竟然比安琪的房子还要小。市区果然什么都比郊区贵得多,哪怕是深水埗这种闹市中的贫民区也一样。

“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溪望歉意道。

“没关系,反正晚上我也没什么事好做。”墨婷友善地对他笑了笑。

安琪戳了溪望一下,以眼神示意对方有啥要问就赶紧开口。鉴于现在已是深夜,而且墨婷又是独居女子,溪望也觉得不宜在此久留。因此,他便开门见山地询问墨婷,有关夜七向她借钱一事,以及是否知道夜七现在的去向。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三宝要是不好意思自己跟我借钱,大可以跟志庆借。他和志庆是好兄弟,借几千块钱应该不成问题。”墨婷遂向两人讲述此事的经过——

我刚吃过晚饭就接到夜七打来的电话,他说三宝整理货架时跌倒,被摔破的玻璃杯割伤,想跟我借三千块看医生。我跟他们自小就认识,一听见三宝出事,心里就乱套了,哪想到夜七竟然会骗我。

三宝是阿炯的表哥,虽然我跟阿炯还没正式结婚,但我一直都把他当作大哥看待。阿炯才出事没多久,要是他也有什么闪失,我恐怕会伤心死。所以,我当时什么也没想,问夜七他们在哪间医院,我马上送钱过去。

但是,夜七却说:“三宝暂时没什么大碍,缝几针就行了。你现在在哪里?钱我去你那里拿就是了。”

我当时在家里,就让他过来拿。我本以为他会过很久才到,可是没过十分钟他就到门口了。虽然我觉得有些奇怪,但救人要紧就没再多想,只叫他好好照顾三宝,要是有什么状况马上给我打电话。

夜七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我把钱交给他,他就走了。直到刚才三宝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他骗我。本想打电话去骂他一顿,但他的手机已转到留言信箱,我打了好几次也没打通…

“你知道夜七会去什么地方吗?”溪望问道。

墨婷颇为无奈地摇头,说:“他虽然整天说自己在娱乐圈里混得不错,但他其实就只有我跟三宝这几个朋友,其他都是些泛泛之交。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溪望皱了皱眉,又问:“能说说他的情况吗?譬如他有什么爱好,又或者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说不定当中有能找他下落的线索。”

墨婷迟疑片刻,忐忑道:“他曾经追过我…”随即道出与夜七过往的一段经历——

之前,我跟阿炯、夜七,还有三宝和志庆一起住在那栋旧唐楼七楼。可能我的性格比较开朗吧,虽然只有我一个女生,但我还是跟他们挺合得来。他们也很迁就我,不但让我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每次我要用洗手间,他们都会让我先用。我洗澡每次要近一小时,但他们却从没怨言。

当时我们都是单身,所以玩得特别疯,每天不是一起出去玩,就是在家里喝酒聊天。世界杯其间,我还经常跟他们一起通宵看球赛。

大家都是年轻人,住在一起时间长了,总是会产生感情的。在他们四个当中,阿炯和夜七跟我的感情最好。尤其是夜七,总是对我千依百顺。那时我还想,如果我叫他去跳楼,他说不定真的会跳给我看。

夜七其实是既温柔又浪漫的男人,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记在心里,经常会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有一次我看见麦当劳的广告,觉得附赠的手机挂饰挺好看,就跟他说很想要一个。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这个挂饰,接连吃了一个星期的汉堡。

有个浪漫而温柔的男朋友是很多女生的梦想,可梦想毕竟不能当饭吃。现实是不管夜七对我有多好,他也没能力照顾我。他连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没有,整天就只会做他的明星梦。

他老是说自己天生就是个演员,大银幕才是他人生的华丽舞台,他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旦有能让他踏上舞台的机会,他的成就绝对会超过任何一个华人。以后外国人若提起华人影星,将不会再脱口说出李小龙这个名字。因为在他们脑海里,彭夜七就是华人影星的代名词。

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别指望他能照顾我,不用我反过来照顾他就不错了。阿炯跟他完全相反,为人成熟稳重,处事务实,对将来早已做好全盘计划。不像他总做不切实际的明星梦,等待他幻想中的机会出现。所以我最终选择跟阿炯一起,因为阿炯能照顾我,能给我一份踏实的安全感。

我跟阿炯拍拖后,夜七仍不死心,曾经跟我纠缠了一段时间。当然阿炯对此并不知情,夜七也不想让他知道,免得以后做不成兄弟。

夜七老是跟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回心转意跟他在一起,说我其实并不爱阿炯,只是迫于现实才跟阿炯在一起。我说:“好呀,既然你这样想我,那你就去赚钱给我看。只要你能证明自己比阿炯厉害,我就嫁给你。”自此之后,他就没有再缠着我。

我本以为这番话能让他发愤图强,没想到他还是跟之前一样,仍旧做着他的明星梦,终日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继续等待那个不存在的“机会”…

离开墨婷的住所后,溪望见还有时间,便跟安琪到便利店吃东西。他将热气腾腾的虾饺从微波炉内取出时,发现安琪正捧着一盒咖喱鱼发呆,便问道:“你想到什么?”

安琪皱眉道:“我在想如果我是墨婷,到底该选温柔而浪漫的夜七,还是选把我名字加在屋契上的戴炯?”

“其实可以不用选,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想不想知道?”溪望坏笑道。

“你的办法不会是既当戴炯的老婆,又偷偷做夜七的情人吧?你这想法很恶心呢,我们女生没你们男生那么龌龊!”安琪横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女生能同时娶两个老公,那倒是件好事。”

“得一想二,你才恶心,你才龌龊!”溪望白了她一眼,遂道出他的办法:“墨婷要是跟夜七合谋害死戴炯,那么她就既能跟夜七一起,又能享用戴炯的财富了。”

第六章 又死一个

“你怀疑墨婷跟夜七合谋害死戴炯?”安琪惊讶道。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可是,墨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安琪分析道,“戴炯一直独力供楼,但这房子是以他和墨婷的名义买下的。墨婷就算真的想害戴炯,也不会选这个时候。你不知道在香港要买套房子有多难,现在戴炯死了,墨婷只能将这个已经到手的房子转卖。如果我是她,一定会等戴炯还清贷款才下手。”

“她还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证明她还没将房子易手。”

“哪有这么快就能卖掉。”安琪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是街市卖菜吗?”

“房贷的还款期一般都在十年以上,香港的楼价如此之高,二三十年也很平常。”溪望并没在意对方的嘲讽,自说自话地问道,“你说二三十年的等待,对一个已经快三十岁的女人而言,是个怎样的概念?”

“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糟蹋自己人生中最精彩的时光。”安琪打了个寒战,随即又骂道,“你干吗老是提起年龄这个话题!”

“你先别急着对号入座,”溪望竖起食指按在她唇前,又道,“就算墨婷愿意用自己的半生幸福来换取这套房子,夜七亦不会同意。”

安琪思索片刻,遂恍然大悟道:“墨婷正准备跟戴炯结婚!”

溪望点头道:“嗯,如果夜七一直偷偷摸摸地跟墨婷保持着情侣关系,那么这个可能是他的底线,他绝对不能容忍墨婷跟另一个男人结婚。”

“可是,如果墨婷真正喜欢的人是夜七,大可以跟戴炯分手,有必要杀人吗?”

“这不就是她当初选择戴炯的原因吗?”溪望冷笑道,“夜七虽然温柔浪漫,但没稳定收入,跟他在一起说不定哪天会沦落到睡天桥底,但墨婷现在却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那房子的贷款还没还清好不好。”安琪没好气地说,“而且墨婷也没能力继续供款,转卖是必然的事。”

“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溪望狡黠一笑,又道,“保险。”

“我是说,三宝提过戴炯曾跟志庆买保险,我想受益人很可能是墨婷。”

“如果是这样,墨婷就有钱供楼了。”安琪讶然道。

溪望又道:“一次性将贷款还清应该也没问题吧!之前晶晶跟我说过,香港的保险只要不是在保单生效后一年内自杀就能理赔。而且保额一般都很高,像戴炯这样的青年人,无须身体检查就能买500万以下的保险。”

安琪认同道:“墨婷拿到这笔保险金,不但能还清贷款,就算让夜七食拖鞋饭(食拖鞋饭,是形容男性被女性包养)也没问题。”

“人有时候为求达到目的,往往会不择手段;而爱情又常会令人失去理性,甚至不惜以身试法。”溪望感慨道,“墨婷要夜七证明自己比戴炯厉害,若他能成功为墨婷骗取保险金,那么他确实比对方厉害。至少,他比对方更心狠手辣。”

“如果你是夜七,你会为我杀人吗?”安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