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骗你吧,这顿饭很好吃吧?”溪望看着已饱得动不了的映柳,优哉游哉地吃饭后水果。

“好吃是好吃,但吃完这一顿,我至少得长三斤肉。”映柳连打饱嗝,现在哪怕是再吃一块水果,她也会立刻吐出来。

倩琪笑道:“他可会吃呢,而且怎么吃也吃不胖,你要是跟他一起做事恐怕瘦不了。”

“你在赞扬我吗?”溪望笑道。

“当然了,你不知道多少女生做梦也想像你这样,怎么吃也不长肉。”倩琪把手伸向他的腹部,隔着衣服捏他的肚皮,但捏到的却是结实的腹肌,不禁惊呼道,“你还真的一点脂肪也不长呢!”

溪望答道:“瘦子要长胖比较困难。但胖子要瘦下来,还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二女同时问道。

“只要养分的消耗量大于摄取量就行了,具体做法是均衡饮食、适量运动,以及良好的生活习惯。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为了不长三斤肉,我明天得早点起床多跑几圈。”映柳撑着肚皮,艰难地站起来,于原地缓缓踏步。

“要跑就趁现在,等到明天脂肪积聚起来再去消耗,就困难多了。”溪望扬手示意对方赶紧到外面跑步。

“刚吃饱就做运动,不是对肠胃不好吗?”映柳向身为护士的倩琪投去询问的目光。

倩琪答道:“你可以先散步,消消饭气,然后再慢跑。这样就不会伤肠胃了。”

“可是,厅长要我们今天就把徐浚的案子侦破呢?”映柳转头望向溪望。

“去吧,现在还早呢,我待会再给你电话。”溪望向她挥手道别。

“记得给我打电话哦,不然掉了饭碗,你可别怪我。”映柳挺着如怀孕般的肚子,缓步走出店门。

她刚走,倩琪便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为了支开你的拍档呢?”

“又长聪明了,我的确是想她赶走。”溪望莞尔一笑。

“为什么呢?”

“如果我说是为了能跟你单独相处,你相信吗?”

“不信,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就不会带她过来了。”倩琪顿了顿又娇媚笑道,“不过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溪望露出狡黠的笑容,解释道:“她现在虽然是我的拍档,但我跟她也就只认识了三天,我对她的了解并不多,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也对我存有戒心吗?”

“当然没有,因为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我就已经仔细调查过你的背景。”

“哪有,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倩琪脸色略见红润。

溪望笑而不语,心想:我真的没骗你。在我们认识之前,我的确调查过你的情况,谁让你是宏叔的亲生女儿。

“现在该告诉我,支开柳姐的真正原因了吧?”倩琪故意岔开话题,以掩饰自己的羞怯。

溪望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其实我想问你有关小赵的事。”

第十四章 牡丹花下

“小赵?是医院的保安赵凯吗?”倩琪讶然问道。

“嗯,就是他。”溪望点头确认。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呢,你们好像只见过一次,而且还没有真正认识呢…”倩琪突然想到些什么,惊诧道,“难道他跟徐医生的死有关?”

“也许吧,但现在只能说怀疑。”

“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有关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你对他应该比较了解吧!”

“嗯,他在医院里的朋友不多,我们也算是聊得来。”倩琪徐徐向对方讲述自己所认识的赵凯。

小赵是外地人,出身于农民工家庭,身世也挺可怜的。他还没念书的时候,进城当泥水匠的父亲,建房时不幸从高处掉下来,摔死了。他母亲和其他家属去找包工头讨说法,但对方只赔了一点钱就跑掉。

之后,小赵的母亲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儿子进城讨生活。

对大多数人而言,童年是个美好的回忆,母亲则是慈祥的天使。但对小赵来说,他的童年却灰暗无比,母亲在他心目中更像残暴的恶魔。

或许是工作劳累的缘故,或许因为生活压力过大,母亲每每刚下班回家就为一点小事大发脾气,动辄对他拳打脚踢。每晚入睡前被母亲暴打一顿,几乎是他童年唯一的记忆。

因家庭环境所迫,小赵年纪很小就辍学。可能是出于对母亲的恐惧,辍学后他选择远离母亲,经同乡介绍到外省一家制衣厂里打工。孤身在外漂泊虽然艰苦,但却能让他摆脱对母亲的恐惧。然而,作为一名独在异乡的打工仔,难免会感到孤单寂寞。而且他正处于青春期,自然会对身边女生产生兴趣。

于是,他谈恋爱了。

他的恋爱对象是厂里的工友,跟他是同乡,年纪比他大两三岁。可能是年纪的关系,女友经常管束他,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许。开始时还好,毕竟他当时的年纪还小,便事事听从女友的吩咐。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小赵渐渐觉得自己很窝囊,为什么非得听对方的话呢?这个想法在被工友嘲笑为“气管炎”后,就更让他感到郁闷。当夜,女友又为一点小事唠叨他,他忍不住跟对方大吵起来。

他本以为只要大发雄威就能将女友镇住,从此对他服服帖帖。但他万万没想到,女友的反应竟然是随手拿起一个玻璃杯砸到他额头上。这一砸不仅令他缝了三针,在额角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还勾起他对母亲的恐惧。自此之后,不管女友如何专横,他亦唯唯诺诺,不敢作任何反抗。

虽然觉得自己很窝囊,但女友的本意还是为他好,所以他也没作多想,打算就这样跟女友一起过生活。“先一起打工存点钱,然后回家盖间房子,种种菜,养几头猪,再把妈接回来享福。”这就是他心中憧憬的将来。

他的愿望简单而纯朴,可是老天爷却没有让他如愿。母亲突然离世不但瞬间粉碎他的对未来的幻想,更导致他与女友彻底决裂。

虽然家暴给他留下阴影,但始终是血浓于水,不管如何母亲仍是他的至亲。所以在得知母亲死讯后,他就立刻收拾行装,准备赶回去给母亲筹办后事。可是当他向女友索要路费时,却遭到对方拒绝。女友认为人都已经死了,这样跑来跑去只会白花钱,而且一旦离开岗位,很可能会因此而丢失工作。

一直以来,女友都以防止他乱花钱为名,代管他的工资,平日他身上充其量也就只有二、三十块,连车票也买不起。他为此跟女友吵起来,期间女友直言,其实早已得知他母亲患病住院,只是不想受拖累,一直想方设法阻止他获悉此事。

“你要走就尽管走,但别想在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女友的绝情让他怒火中烧,愤然扑向对方,扬言就算把命拼了,也要将属于自己的钱要回来。对方亦相当泼辣,对他又抓又咬,下下都使出狠劲,丝毫不念旧情。

一众工友眼见这个情景,虽然有人出言相劝,但始终也没有人上前将他们分开。最终两人扭成一团,从楼梯滚下来,都摔个半死不活。

这次扭打让他们两人都住了几天医院,厂方为避免他们再惹麻烦,分别给他们结算工资后,就将他们辞退。

出院后,小赵再次向女友讨要自己的存款,但对方却不肯归还,甚至叫来几个老乡威胁他,若继续纠缠就把他弄死。

女友翻脸不认人令他顿感心灰意冷,而此时母亲的后事亦已由亲友代为办理,他也无意再跟女友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地。

之后,他辗转来到本地,在医院找到份当保安的差事,就在这里安顿下来。或许是出于对感情的绝望,又或者是对自己的容貌及身份的自卑,他来医院都已经有三、四年,但却没有再交女朋友…

听完倩琪的叙述后,溪望便问道:“除了你,赵凯有跟住院部哪位比较熟络吗?”

“好像也没有谁呢。”倩琪皱眉道,“他通常只待在1楼保安室,很少会跑到8楼,所以跟住院部的人不是太熟络。我是在1楼抢救室当值期间跟他混熟的。”

“他跟徐医生认识吗?”溪望又问。

“认识是认识,徐医生有时候也会到1楼的内科急诊室当值,说他们不认识是不可能的。”倩琪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们应该不太熟络,至少我没怎么见过他们走在一起,就算碰见也没打招呼。老实说,徐医生也挺高傲的,很看不起人,大概不屑于跟当保安的小赵做朋友。”

“现在这年头,像我们这种毫无阶级观念的人,恐怕已经不多了。”溪望叹息一声,“世态炎凉啊!”

“别小看任何人,因为每个人都有其独特之处。至少,能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中生存下来,就足以证明此人并非等闲之辈。”倩琪露齿而笑,“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很高兴你仍记着我的话,不过今晚恐怕不能继续跟你叙旧了。”溪望走到对方身后,缓缓将椅子拉出,让对方站起来。

“你去办正事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倩琪轻轻地挥手向他道别,“谢谢你的款待。”说罢依依不舍地步向店门。

“回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对方的关怀让倩琪倍感温暖,嫣然一笑转身步出门外。

溪望悠然地坐回原位,取出手机拨打映柳的号码:“柳姐,应该没跑多远吧?跑回来顺便把账单给结了,怎么样?”

“你只摸螺打海的水货,自己泡妞竟然还要我结账!”听筒传出映柳略带气喘的咆哮。(“摸螺打海”是客家话,意为“摸田螺,捉螃蟹”,即不务正业,或做些不正当的事。而“水货”在客家话中通常指水性杨花的女人,当然也能用于男性。)

“我得再次声明,我跟倩琪的关系近似于兄妹,而且我没有泡妞,而是在办公务。”溪望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现在该怎么办呢,我身上又没带钱,要是被老板扣下来洗盘子,今晚恐怕就不能解决徐浚的案子了。”

“贱人贱人贱人,我才不相信你没带钱呢!”怒吼过后,映柳沉默了一会才气鼓鼓地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要抓紧时间哦,我只等五分钟。五分钟后还没见你,我就从后门溜走。”

映柳喘着气叫道:“我虽然没走多远,但也不是五分钟就能赶到,起码也得十分钟。”

“你说什么?你那边的信号好像不好呢,我听得不太清楚。五分钟应该没问题吧,那就这么定了。”溪望在对方抓狂般的吼叫声中将电话挂断,自言自语道,“这算是对你的小惩罚吧,叫你出卖我。”

五分钟后,溪望站在农家乐门前,面向正朝他拔腿狂奔的映柳,看着手表倒数:“5,4,3,2,1,欧耶,到终点了。出了一身汗,感觉还好吧,柳姐。”

“好你个短命鬼!”映柳俯身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冲溪望怒骂,“我刚刚才吃得肚皮也快要撑破,你竟然要我在五分钟内跑回来,没在半路猝死就已经算不错了,感觉还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