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望瞄了一眼安装在天花板的监控摄像头,侧过身子背向摄像头,将100元塞进对方护士服下摆的宽大口袋里,诚恳问道:“要怎样才能拿到呢?”

肥护士假装没看见他这举行,但态度却立刻转变,热心地解答:“我这里真的没办法给你弄到过往的病历,你得在上班时间到12楼的办公室申请,得到批准后再到13楼的资料室复印。一般来说,申请要三到五个工作日才能完成。”

“那不就至少还要再来两趟才能弄到?”映柳轻拉溪望的衣角,并掏出警员证晃了晃,“我有更方便快捷的方法哦!”

“这种小事就不用劳烦柳姐了,我自己能搞定。”溪望向肥护士道谢后步向电梯。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映柳快步走到他身前轻轻晃动警员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溪望露出牵强的笑容,“用警员身份办事虽然比较方便,但同时亦有诸多顾虑。”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接管诡案组啊?”映柳抱怨道。

溪望正欲开口,便听见一把熟识的声音:“是小相吗?”一名刚从病房走出来的护士,快步跑到他身前,“真的是你耶!”

相貌清纯如小家碧玉的护士,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兴奋地叫道:“还记得我吗?我是刘倩琪。”

“当然记得,我还欠你一顿猪肚包鸡呢!”溪望微笑点头,“琪姐,现在还怕晚上乘电梯吗?”

“你别老是取笑我好不好?”倩琪娇嗔地打了他一下,随即问道:“都这么晚了,你还来医院干嘛?”

“来见你呀!”溪望调笑道:“突然很想念你,就立刻跑过来了。”

“哪有,我才不相信呢!”倩琪向映柳展露笑颜,“这位是你女朋友吧,好像跟之前那位不一样呢?”

“这位是月警官,是来骗我入伙的。”溪望给两人互作介绍,“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起的刘护士。”

映柳小声咕噜:“你刚才可没说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你说什么呢?月警官。”倩琪疑惑问道。

“她说你很漂亮。”溪望替映柳圆场。

“哪有,你又取笑我了。”倩琪露出娇媚笑颜。

看着眼前两人打情骂俏,映柳莫名地感到不悦,对溪望说:“你还要不要翻查旧病历?”

“怎么了?你来这里是想翻查旧病历吗?”倩琪向溪望问道。

溪望苦笑点头:“其实我已经辞去警队的工作,不能再动用警权翻查过往的病历。”

倩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虽然你已经不是警察,但我们还是朋友呀!别的事情我可能帮不上忙,翻查旧病历这种小事我还是有办法的。”

“不会让你受处罚吧?”溪望关切问道。

“才没有人会管这种闲事呢,你等我一下。”倩琪小跑到护士站跟肥护士交代几句后,马上又跑回来,牵着溪望的手走到电梯按下下行键,又道:“我们先到保安室拿钥匙,然后就到资料室找病历。”

溪望朝映柳扬了下眉:“柳姐,要不要一起去?”

映柳看着正在打开的电梯门,哆嗦了一下,心悸答道:“不要,我走楼梯到大堂等你好了。”

“那就一回再见喽!”倩琪乐滋滋地向映柳挥手道别,拉着溪望的手走进电梯。

梯门合上那一刻,映柳脸上便露出厌恶的表情,取出手机编写短信:你想干嘛?短信发出后,很快便收到回复:别着急,一会你就知道。

“是男朋友发来的信息吧?”溪望取笑正在回复短信的倩琪。

倩琪发送短信后立刻收起手机,紧张地澄清:“哪有,是上早班的同事问我明早要不要帮我买早餐,我现在没男朋友喇!”

溪望随口问道:“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好啊,要像你这样见多识广,又要像你这样高大英俊,还要像你这样善良和幽默。”倩琪甜蜜地笑着。

溪望开玩笑说:“那就不用介绍了,干脆让我当你男朋友好了。”

倩琪脸色一红,低下头羞怯问道:“这算是…向我表白吗?”

“到了!”溪望假装没听见,梯门刚打开便快步走出电梯。

倩琪呆了一下,咕噜道:“我才不会再让你轻易溜走。”随即快步追上。

“你等我一下。”倩琪让溪望在门外稍等,独自走进保安室。

人民医院共有三个保安室,前后入口各有一个,负责检查出入人员及车辆,当然更重要的任务是收取停车费。第三个的就是眼前这个保安室,里面装有监控系统,只有两名保安员轮流值班,除通过监控留意各楼层的情况外,夜间还得到各层楼巡查,因此拥有大部房间的钥匙。

这些情况,溪望早于四年前调查张伯一案时便知道。当然,现在坐在里面的保安已不是四年前那位,而是一名二十来岁,额角有一道明显疤痕的年轻人。

倩琪跟保安十分熟络,对方也没多问便将资料室的钥匙交到她手上。不过,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保安视线一直停留在站于门外的溪望身上。

“刚才被困在电梯里的就是这帅哥吗?”保安问道。

“电梯又出故障了?不是已经很久没出过问题吗?”倩琪吃惊地反问,随即又道:“应该是吧,刚才就他和一个女生乘电梯。”

“他的声音挺磁性的,屁股也很翘。”保安痴迷地凝视着门外的溪望。

“你可别打他的主意,想一下也不成!”倩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小跑出门,牵着溪望的手像逃似的冲进电梯。

“怎么突然跑得这么急,保安没为难你吧?”溪望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倩琪心有余悸地喘气,立刻转换话题,“还记得我拜托你的事吗?”

“我怎么会忘记琪姐交代的事情呢?”

“哪有,你肯定忘了,不然怎么会三年都不找我,也不接我的电话。”倩琪娇嗔地嘟起嘴。

“我真的没有忘记,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要是不相信,我就从头到尾给你讲一遍…”溪望在对方怀疑的眼中,将这件已经过去了三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三年前令堂因车祸离世,你在整理令堂的遗物时,在抽屉深处发现一本被牛皮纸重重包裹的日记。虽然觉得不合适,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最终你还是翻开了母亲的日记。

“然而,不看还好,一看就几乎让你崩溃。

“日记是令堂年轻时所写,当中反复提及一个叫‘王三’的男人。令堂少女时代的所有回忆,几乎都跟这个男人有关,从他们的相遇、相知到相爱,均一一记录在日记当中。甚至令堂对未来的憧憬,也全以这个男人为中心。

“可惜这段美好的爱情,随着令堂的少女时代结束,亦随之完结。眼见闺蜜一个个穿上嫁衣,令堂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但每当她向王三提及婚期,对方却一再回避,只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方多次推搪,终于使令堂失去耐性,黯淡提出分手。王三虽然不想放弃多年的感情,但却始终无法给令堂一个确定的婚期,以致令堂决绝地离开。

“其后,在不到一个月内,令堂与一名对她倾慕之久追求者确定恋爱关系,并以闪电般的速度筹办婚事。令堂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已怀有身孕,但腹中孩子的父亲却不是她的未来夫君,而是王三。

“令堂于婚礼前夕,将怀孕一事告诉王三,若对方能为婚期提出一个明确的时间,哪怕是三年、五年,令堂亦会毫不犹豫地取消即将举行的婚礼,重新投入对方怀抱。可是,王三的回答竟然还是那句让令堂深恶痛绝的推搪:‘现在还不是时候。’

“令堂感到彻底的绝望,挥泪离开王三投向他人怀抱。婚礼过后,令堂将这本满载秘密的日记,用牛皮纸重重包裹藏于抽屉深处,想将自己美丽但痛苦的回忆永远封存。

“看过令堂的日记,你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并非令尊的亲女儿。为证实这个猜测,你偷偷收集令尊的头发样本,私下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证实了你的猜测,你果然并非令尊的亲生女儿,你的生父极有可能是令堂日记中的‘王三’…”

虽然对方能如数家珍地将自己的事情复述出来,但倩琪仍嘟着嘴娇嗔道:“那你怎么一直都不来找我,也不接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是故意避开我呢!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挺害怕你会说不认识我。”

溪望无奈地叹了口气:“琪姐,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为避免身边最亲近的人受到伤害,在这三年间我甚至没跟自己的妹妹联系过。”

“我也是你最亲近的人?”倩琪觉得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我们到了。”溪望又再岔开话题,快步走到资料室门前。

倩琪并不笨,对方一再回避,显然仍没有接受自己的心理准备。继续试探对方,恐怕会让对方反感,因此她便取出钥匙上前开门,并回归主题:“那我生父的事…”

溪望面露歉意答道:“三年前我调查过王三的情况,发现他在本地没有亲人,跟令堂分手后就当海员去了,好几年也不回来一趟,所以我没能联系上他。”

“现在也联系不上吗?”倩琪立刻追问。

溪望为难地说:“或许能再尝试一下,但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你就再试一下嘛。”倩琪心中充满期盼,激动地握住对方双手,“要是能找到他,我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

溪望开玩笑说:“以身相许吗?”

“只要你愿意。”倩琪突然踮起脚尖,给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吻。

经过短暂而尴尬的沉默后,溪望讪笑道:“我们好像是来翻查旧病历。”

“嗯,你要找什么时候的病历呢?”倩琪娇羞地低下头。

“时间大概是十年前,我父亲相云博当时的住院病历。”溪望答道。

“十年前…”倩琪穿梭于一排排的文件柜当中,“应该在这附近。”

溪望走到她身旁,打算跟她一起查找病历,但刚走近便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这股香气既清淡又清新,仿佛源自清晨绽放的玫瑰。

倩琪在上班期间不会喷香水,这股香味显然不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可是资料室内就只有他们两人,这香味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个问题让溪望感到疑惑,直到倩琪找到父亲的病历,他才将其抛诸脑后。

从倩琪手中接过病历,溪望便急不可待地翻阅。病历记录了父亲入院接受检查的情况,证实父亲罹患胰脏癌,而且是晚期。主治医生徐涛对父亲的诊断是:存活时间可能不超过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