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失窃的消息后,两人立刻前往乐池居。警署与乐池居距离不远,步行大概就十分钟,晶晶等人在半小时前已经离开警署,应该早已到步。果然,当两人来到29楼A室门前,发现客厅里已站满了人,除晶晶等人外,还有两名军装男警。

安琪向两名伙计了解了情况,得知周晓雪一家于一小时前从医院回来,当时房子内一个人也没有,大门锁上且无撬门的痕迹。他们返回房间便发现价值约十万港币的首饰被盗,遂报警求助。两名警员于半小时前上门了解情况,十分钟后晶晶等人才回来。

根据大厦管理处提供的监控录像显示,从中午晶晶等人被带返警署后,就没有外人通过电梯进出29楼。其间保安曾多次巡查楼梯,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晶晶也表示,离开时是她亲自锁的门,除周家四人外,所有持有A室钥匙的人均被带返警署。因此,在周家四人回来之前,应该没人能进出A室。

溪望的目光落在晶晶身旁一名四十余岁,有点发福的中年男子身上,向晶晶问道:“这位先生是…”

晶晶答道:“他是我老公。”

男子向溪望点了下头,说:“阿Sir,我叫吴克勤。”

“你没有钥匙吗?”溪望问。

“阿Sir,你不会怀疑我吧?”克勤虽然表现出些许敌意,但情绪十分平静,“我知道晶晶被你们带回差馆(差馆,即警署),就马上赶去差馆找她,刚刚才跟大家一起回来,你们的伙计可以证明我整天都在差馆里。”

“别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们做这门生意应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就算要偷也不会等到现在。”

“唉,十年了,从2003年开始做这一行,到现在刚好十年。”克勤面露惆怅之色。

见对方的话盒子已经打开,溪望想跟他多聊几句,看能否套取有用的信息,便跟他说:“这生意明年就不能做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晶晶本来就有做保险,打算以后做全职。至于我…”克勤惆怅地叹了口气,“唉,我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已经四十多了,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大概只能送外卖或者做保安了。”

听吴克勤发了一通牢骚后,溪望觉得对调查没多大帮忙,便想向躲在主人房里的周家问话。他本想直接询问失主周晓雪,但接连的不幸使她的情绪变得不稳定,时而抽泣时而怒骂,就差没有像在医院时那样乱扔东西了。

溪望对她的精神状态甚为担忧,怕在询问的过程中会刺激到她,便向较为理性的芷珊了解情况。

“那些首饰是姐姐昨天才买回来…”芷珊跟溪望一起走到较为安静的B室客厅。见没有其他人在场,她才向对方讲述失窃事件的相关线索——

姐姐生了个健康的宝宝,而且还是男孩,姐夫非常高兴,答应送她首饰。姐夫大概明天就会过来,但姐姐太心急了,不想多等,昨天刚出院就直接到珠宝店挑选首饰。

姐姐在珠宝店买了钻石戒指、项链,还有龙凤镯之类的金器,大概花了十万港币,是用姐夫的银行卡结账。她买完首饰后非常高兴,一回到家就全戴在身上,到客厅问大家好不好看。

当时在客厅的有晶晶、皖婷和仙蒂,大家都是女人,看到珠宝首饰自然会双眼发光,所以都围着姐姐一起聊天。她们开始时只聊首饰,渐渐话题就变成聊自己的男人。

晶晶说吴先生不中用,要不是她想到做这门生意,他们两夫妻可能要靠低保度日。所有钱都是她赚的,吴先生只是给她打工,哪儿有本事给她买首饰。要买首饰只能靠自己,赚到钱就买来奖励自己。

皖婷说燕先生虽然有点能耐,但内地现在物价飞涨,房价更是一路飙升。他们既要还房贷,又要养孩子,压力也挺大的。就算有闲钱也不敢买首饰,多留点钱在身边,要是家里有人病了,也能用来救命。

说到这里,晶晶趁机向皖婷推销保险。皖婷虽然没有立刻拒绝,但看她的脸色,似乎并不想买,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晶晶说多了,她就拿仙蒂做挡箭牌,问仙蒂丈夫的事情,借机转换话题。

别看仙蒂只有二十多岁,原来她十四岁就结婚了,还有个十来岁的女儿,她都快能做外婆了。她说自己丈夫娶了三个妻子,这在她家乡很常见,她每个月的工资大多都寄回家里去。

我们都说她为什么这么笨,自己在这里辛苦赚钱,却把钱寄回家里给别的女人花。她说这也没办法,她女儿有病,需要长期看医生,得花很多钱。如果她不寄钱回家,丈夫就不管女儿了。

这时候,仙蒂的手机响起,她没接电话,而是挂线后再打回去。她说是家里打来的,家里打长途很贵,自己打回去要便宜很多。她跑到客厅另一边讲电话,说的是家乡语,叽里咕噜地连续说了一大堆,我们一句也没听懂。

之后,我就跟姐姐回到房间,她说首饰戴着有点不自在,全都取下来放回首饰盒里,再将首饰盒放到窗台上。

今天晶晶进来给宝宝洗澡时,我记得首饰盒还在,但刚才从医院回来就发现不见了…

按作案时间推断,给婴儿洗澡后曾独自进入主卧室的阿珍嫌疑最大。毕竟她没能为独自进入主卧室做出合理的解释,难免让人怀疑她给婴儿洗澡时,发现窗台上的首饰盒,因而起了贪念。

但是,如果她只为求财,又何必将婴儿扔出窗外?这不但对她毫无好处,反而使罪名较轻的“盗窃”变成极其严重的“谋杀”,从而引起警方高度重视。这当中难道另有隐情?

正当溪望琢磨这个问题时,晶晶走进客厅并不停地叫仙蒂的名字,还向他们问道:“你们有看见仙蒂吗?”

芷珊答道:“没看见呀,她不在这里。”

“这么晚她跑哪里去了,我还有事要交代她呢!”晶晶一脸不悦,以手机拨打仙蒂的号码,片刻后怒道:“竟然拒接我电话,想造反呀!”

“她不是造反,而是挟带私逃。”溪望瞬间明白仙蒂出走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偷走首饰的人是仙蒂?”芷珊面露讶异之色。

溪望点了下头,说:“我想在晶晶离开后,进入房间的人不是阿珍,而是仙蒂。她昨晚知道晓雪买了首饰,而且她打电话回家时是坐在客厅的另一面,位置正好能看到主卧室里的情况。也就是说,她看见晓雪将首饰放在窗台上的首饰盒里。”

“是耶,她打电话时坐的位置,的确能看见房间里的情况。”芷珊连连点头。

溪望继续道:“还有,刚才她应该是跟你们一起回来的,但我到来后却没有看见她。我想,她应该是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偷偷溜走了。”

晶晶仔细回想刚才的情况,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仙蒂一回来就跑进厨房,出来后就说要去扔垃圾,之后就再没看见她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明明没什么垃圾,她为什么还要特意跑一趟。”

溪望分析道:“她大概是把首饰藏在厨房,那是她工作的地方,其他人一般不会翻弄厨房里的东西,是最好的窝赃地点。”

“现在该怎么办,不把她找回来,我怎么给晓雪交代呀!”晶晶急得直跺脚。

“你先别急,香港就一个巴掌大的地方,更有严格的通关制度,她是跑不掉的。而且她不是本地人,应该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藏匿。”溪望顿了顿又对晶晶说,“如果你知道她在香港有哪些比较要好的朋友,或许能更快找到她。”

晶晶急道:“她在香港没几个朋友,平时就只有一个同乡姐妹过来找她。但我不知道那人的联系方式,只知道应该是住在附近。”

“如果是这样,恐怕得多花点时间。”溪望不禁皱眉。

他皱眉的原因不仅是为寻找仙蒂的下落,更为阿珍撒谎一事感到疑惑。如果进入主人房的是仙蒂,那么阿珍为何要替她隐瞒,甚至不惜使自己身陷囹圄?

套用无相法则第二条,阿珍损伤自己利益,必定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或者防止自己受到更大损失。以此推断,可能性有两个:一是阿珍也参与行窃,故意让仙蒂脱身,以便对方能尽快销赃及跟她分赃;二是她有把柄被对方抓住,被迫为对方圆谎。当中以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不管如何,当务之急是找到仙蒂的下落,只要把她抓到,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现在已经是凌晨,大家折腾了一整天,都已经很累。安琪觉得继续折腾下去对调查也没多大帮助,便准备收队离开。她带队走出大门时,发现晶晶两夫妻也一同出门,并将A、B两室的门锁上。她不由得感到疑惑,遂问道:“这么晚你们还出去?”

“你放心,我们不会像仙蒂那样潜逃的。”晶晶心情不太好,语气也变得不太友善。

克勤见状连忙解释:“我们不住在这里,平时都是住在11座。”

安琪“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但却在心里骂道:你们有好几套房子,竟然还让阿珍住凶宅,睡在当年藏尸的厨房里。如果我是你们亲戚,早就跟你们断绝关系了。

一行人走向电梯间时,麦太太好奇地走过来,她先跟众人打招呼,随即向晶晶问道:“你们家是不是又出事了?”

晶晶烦腻地答道:“我家的宾妹(宾妹,泛指所有在香港打工的东南亚裔女用人)偷东西了,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烦死人了。”

“仙蒂偷东西了?”麦太先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之前还跟我借钱呢,说她的女儿要做手术,要给家里寄五万块。还好我没借给她,让她找财仔借。”

“谁是财仔?”溪望问道。

众人皆笑。安琪戳了他一下,在他耳边小说解释:“财仔不是人,是财务公司。”

溪望获悉后亦觉可笑,突然灵机一动,向麦太问道:“知道仙蒂向哪家财务公司借钱吗?”

“应该是联达吧,那天我刚好收到一张联达的宣传单,就拿给她了。”

“谢谢!”溪望点头致谢。

安琪回到家里先致电警署,跟同事交代通缉仙蒂一事,随后向溪望问道:“你刚才问麦太,仙蒂跟哪间财仔借钱,我想不会只是因为好奇吧?”

“你觉得财务公司找人的效率高,还是警方找人的效率高?”

“那还用说,当然是财仔了。”安琪曾向财务公司贷款,自然知道对方的“办事效率”有多高。

溪望又问:“如果我们让财务公司帮忙,会不会更容易找到仙蒂?”

“不行,这不合规矩。”安琪不断摇头,“而且财仔也不会帮我们。”

“我又不是警察,你那些规矩对我不适用。至于财仔嘛…”溪望狡黠一笑,又道,“想想无相法则第一条吧,没找到仙蒂,他们的贷款就悬了。”

安琪仔细一想,似乎也有道理,遂点头认可,并说:“但要怎样才能让财仔帮忙呢?”

“你找到他们的电话号码就行了,之后的事就让我来办。”

“这还不简单,上网查一下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