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二不说话了。这回轮到敏之追问学长了。

  “江神你的话还有疑点。就假定和人是死于他杀吧。凶手枪击了和人,然后迅速处理好来复枪、日记和遗书后毫无目的地朝墙壁上的画开了一枪。是这样吗?凶手没有朝那幅画开枪的理由呀。”

  江神学长不慌不忙地开始解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凶手有朝那幅画开枪的理由和目的。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这个理由仍然合理。不对,刚才我说的是凶手有朝那幅画开枪的理由,我要换个说法,应该是凶手必须要开第二枪。目标可以是墙壁上的那幅画,可以是地板,也可以是天花板,其实哪儿都可以。”

  敏之发问了:“为什么?”

  “因为凶手必须拿起和人的右手,让他的右手握住手枪发一枪。如果不这样的话他的手上就没有硝烟反应了。凶手担心一旦警察介入调查后就会发现这个疑点。”

  “硝烟反应?你说的这是什么?”

  面对敏之的提问,江神学长沉稳但斩钉截铁地说道:

  “您不应该不知道。在发现牧原完吾先生和须磨子小姐被杀之后我曾在大家面前提到过相同的说法——开枪之后,开枪人拿枪的手上会留下火药粉,只要经过科学搜查就能检查出来。关于这一点我曾经在大家面前提到过,所以在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当然,凶手肯定也知道。也就是说凶手将和人伪装成自杀,杀害了和人,为了造成和人是自杀的假象就想在和人的右手上留下硝烟反应。所以凶手又开了第二枪。这一枪随便打到哪儿都行。凶手之所以会选择平川老师的那幅画作为目标,也是希望能够引导大家想象出和人充满怨恨地射出最后一枪的故事吧。”

  龙一沙哑的声音盖过了江神学长的声音。

  “那是谁……杀了和人?”

  7

  我想省去到目前为止累赘的记叙。也就是之后我们从和人房间转移到客厅调查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的过程,所以请允许将这段内容省略了。

  先说结论。在夺去有马和人性命的那声枪声响起时,没有人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这真是很不可思议。和前两起杀人案件不同,这次案件发生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既有人在房间里待着,也有人出去散步了,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这个时间点里,所有人都处在完全孤立的状态,这也只能说是巧合了。我当时在海边,江神学长在屋里,麻里亚在洗衣服,龙一在……

  没有人有不在场的证据。

  也就没有人看见过离开犯罪现场的人影。

  这也许不是巧合。傍晚的这个时间,大家经常都是各干各的,而且犯罪现场的房间没有上锁,所以如果凶手是从窗户里逃走的,可以轻易地藏到望楼庄后面或附近的树丛中,等大家听到枪声跑过去的时候,凶手就可以趁乱现身。凶手恐怕早就计算好了这一切。

  当时不管是在打坐还是爬树都一样。我再重复一遍,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据。

  “这下麻烦了。”

  当发现每个人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后,敏之愁眉苦脸地说。麻烦的事情从数天前就已经开始了。他破了戒烟的禁忌似乎又想抽一根,他竖起食指和中指,似有似无地表明他希望再次抽根烟的愿望。但他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他大概突然想起来过去分烟给他抽的和人已经不在了吧。

  “抽这个吧。”

  纯二拿出亡妻的薄荷烟。被敏之拒绝后,纯二自己拿出了一支烟点上火。

  手拿烟斗,身体深深地陷在藤椅里的圆部开腔了。

  “我们已经大致明白了三年前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怕的凶杀案和威胁。而且证明这一切的日记本和其他证物也都出现了。问题的关键是这次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和这些证物有什么关联呢?是英人的复仇吗,还是平川和和人之间金钱纠纷的证据?抑或是包含了上面所有的事情?这一点还不清楚。

  “还有一个疑问。凶手知道平川老师的日记,甚至连三年前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三个人拼命隐藏的犯罪真相,凶手又是怎么嗅到这一切的呢?这一点值得我们注意。”

  一直左右摆弄烟斗的医生停下来,看着坐在远处的江神学长。

  “江神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可别让我当会议主持。还是你比较适合。”

  学长没有任何反应。圆部医生的表情僵硬了。看来他有可能是为江神学长不礼貌的态度不开心了。江神学长阴沉着脸沉默地盯着窗户的方向,似乎在思考什么。

  “江神学长……”

  麻里亚轻轻地叫他。

  “嗯。”江神学长轻轻地点点头。

  透过朝东的窗户已经可以看见夜色降临了。如果朝西的客厅有窗户的话,也许可以看见地平线上的余晖吧。

  “累了吧。”

  圆部如此解释。

  “回屋休息下怎么样?”

  “好的。”江神学长回答后,突然唐突地问礼子和里美:

  “我想问二位一个问题,平川老师被杀那晚后的早上五点左右你们在厨房碰见了是吧?那时你们透过客厅的窗户看窗外了吗?如果看了,那么我想知道那个时候三辆自行车是不是都在?”

  两个人不明就里地回答三辆自行车都在。接着江神学长又再次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抛向了礼子和圆部——六点前有没有看窗外,如果看了,那时有没有看见自行车?两个人都非常确定的说三辆都看见了。

  “在啊……”

  “那个,晚饭准备怎么吃?我去做吧,吃完饭后大家休息会儿。”

  礼子朝准备起身的江神学长说。

  “谢谢。但是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待会儿再吃吧。不好意思,如果到时还剩下一些的话……”

  话说到这儿,江神学长后面的话说的有点含糊,我没听清结尾他说的是什么。我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

  “这样啊,那待会儿您再下楼吃。”

  江神学长对她道谢后垂下头。我在想是不是得对学长说点什么。但是我什么也没说出口,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目送着江神学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这时江神学长回过头对我说:

  “有栖。”

  “嗯?”

  “待会儿你来下房间吧。”

  给读者的挑战

  也许有的读者朋友在这个故事刚开始就已经知晓凶手是谁了。也许有的读者朋友在故事进行到三分之一或一半的时候确定了凶手的身份。又或者有的读者朋友直到刚刚才找出了真正的凶手。

  最有可能接近正确答案的就是后者了。

  作者现在告知各位,江神二郎在与读者相同的条件下刚刚查出真凶,同时我也想向各位发出挑战:请您不要通过第六感,而是通过推理锁定凶手。即使不能解开所有谜底,也能找出真凶。

  谜局就在这里。

  请用您的双手为这个小宇宙重新树立新的秩序。

第六章 拼图游戏

  1

  ——有栖,待会你来下房间。

  晚上九点,我按江神学长说的回到房间。其他人都还留在楼下。

  “我进来了。”

  说完我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江神学长靠墙坐在床上。与他四目相对,我握着门把手站住了。

  “我来了。”

  这不是废话嘛。我都站在他面前了,一看就知道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严肃的话题吗?是不是要我帮你给礼子递情书呀。”

  说完这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玩笑后,我就意识到糟糕了,因为江神学长一点儿也没笑。学长平静地说:

  “有栖,我有话要和你说。当然是关于这次连环杀人案的。你仔细听我说的话,如果有不理解的地方就指出来。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凶手是谁了。刚才我一直在脑子里想,似乎已经接近最后的答案了。我就是希望你能帮我验证一下我的思路。拜托了。”

  “说什么拜托……”

  突然被江神学长这么一说,我有点困惑不解。

  “我的脑袋瓜随时都可以出借,虽然性能不怎么样。”

  “坐吧!”

  我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在这之前我锁上房门。当然这不是害怕凶手突然闯进来,只是出于一个简单的理由——与外界隔绝。

  “从哪儿说起呢?”

  江神学长说话的方式似乎很轻松,见他这样我也松了一口气。

  “刚才我看了平川老师的日记后明白了一件事。在推理过程中我发现只有一个人具备作案的条件。嗯,就从我看了日记后明白的事情说起吧。这件事是我在看了八月四号平川老师被杀那天夜里写的日记后明白的。文中出现的‘优雅的生活’确实是那天白天我在鱼乐庄与老师聊天时谈到的。日记里提到了半夜里漂在大海上的小船。从这一点上可以判断日记的日期没有错,作者也是平川老师自己。老师平静地迎来了夜晚,和平时并无二致地记着日记。他还难以释怀三年前的那件事,所以又翻看了那天的日记并陷入沉思,桌子上还放着那三张地图。这时,时针指向了零点——怎么样?”

  是问我是否可以继续推进话题吧。没有需要停下商讨的地方。

  “平川老师是在鱼乐庄被杀的。圆部医生的尸检印证了这点,就是外行的我也看出来了。而且那天夜里老师的日记和三张地图都在鱼乐庄。确认了这两点,那我们的谈话就可以继续下去。也就是说真凶不是在那之前拿到日记和地图的。

  “继续。凶手在夜里的某个时刻拿着来复枪站到平川老师的面前,然后打死老师。之后凶手拿上日记和地图离开了鱼乐庄。虽然日记和地图放在桌子的抽屉里,但是凶手可能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两样东西拿到手,比如可以用来复枪威胁老师打开抽屉。——到这儿没有问题吧。”

  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点点头。

  “凶手骑着自行车往望楼庄赶。这岛上的自行车都没篮筐,所以应该是将带出来的日记、地图还有凶器来复枪都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凶手将三张地图夹在日记里然后和来复枪一起绑在车架后骑上自行车。凶手必须要尽早回到望楼庄,因为长时间不在就会被人发现。我们可以想象到凶手拼命蹬自行车的情景。”

  我也在脑海里描绘着月下骑着自行车的凶手的身影。我突发奇想,如果将这幅景致画成画不是挺不错的吗?如果真这样的话我就把它弄成拼图。

  “凶手越过几个平缓的山坡,绕过山脚,到了直路附近再次加快速度。在这段直线路程中,凶手没有意识到夹在日记中的一张地图掉下来了。当然凶手后面也没长眼睛,所以这很正常。接着凶手回到望楼庄,拿着日记和地图悄悄地回到房间——这么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然奇怪。

  “这和掉下的那一张地图上有轮胎印相矛盾。”

  “这样啊!”

  江神学长仰头看着天花板。后脑勺“嘭”地撞到了墙壁上。

  “这样啊。如果按我说的那样,就没有机会轧到掉下的地图了。确实很奇怪。我把那张有车轮印的地图和那张地图当天晚上在鱼乐庄这个事实给弄混了。如果案件发生的夜里那张地图在望楼庄的话还能说得通。凶手可能出于什么理由拿着地图去鱼乐庄,结果在半路上地图掉下。然后凶手在到达鱼乐庄之后还没有意识到地图丢了。接着杀人后在返回望楼庄的路上,又毫无意识地骑着自行车轧过了那张地图。如果这样的话可以讲得通。但是那天晚上地图在鱼乐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