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浑身的气力都像是被抽干了。

  “钱全被抢走了?”

  “没有,这里还剩了一些。”我打开腰包,取出一个装有少量加拿大币的小钱包来。可钱包没拉上拉链,几枚硬币掉在地上。我赶紧去捡,那名女子也俯身帮忙。

  “你们是从加拿大来的?”她看着硬币问道。

  “是的。”

  “我在加拿大有好多朋友呢。”她说着,把硬币放回我的钱包。

  七点过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破旧的警局,此时距离我们遭劫已经过了五个多小时。负责录口供的年轻警官若不是身着警服,简直就像一名在集市上卖可可的小贩。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听取了事件经过,大概是觉得经过那么长时间以后,很难再捉住犯人了吧。那位女性全程为我们充当翻译。从谈话过程中,我得知她是一名律师,此人虽然相貌不美,但对于我们来说,却如同神明一般。

  过了大约三十分钟,我们录完了口供,警察又指着雪子说了句什么。准确地说,是指着她胸前挂着的望远镜说的。

  “他问你们强盗有没有碰过这架望远镜。”女律师说。

  “这个我不太清楚。”雪子说。

  “为什么要问这个?”我问。

  “可能会留下强盗的指纹,所以他想请你们先上交给警署。”

  “那还是先上交吧。我们也搞不清犯人有没有碰过。”

  听我这样说,她的表情有些复杂:“虽然这是你们的自由,但我觉得还是不交给警方为好。”

  “为什么?”

  “因为他很可能就不还给你们了。”

  我非常惊讶,朝那名年轻警官看去,只见他正贪婪地盯着雪子的双筒望远镜。我又朝女律师望了一眼,她露出一副“此地的警方就是如此”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我说,“他们没碰过。”

  还是这样说为好,她点点头,替我们翻译了。警察一言不发。

  录完口供以后,警察用警车把我们送回了旅馆。女律师临走之际给我们留了电话号码,让我们有麻烦的时候再去找她。

  八点半左右,我们终于回到了旅馆。我真想马上回房,一头栽倒在床上,但房间钥匙被抢走了。我们跑到大堂,服务员们看见我们满身泥水的狼狈相,无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家日本人开的旅馆,一名日本服务员接待了我们。

  “这种事儿可真不多见哪!”这名姓佐藤的服务员感慨道,“我还从没听说过有日本游客摊上这种倒霉事儿呢。”

  “但我们遇到的可是真事儿。”雪子赌气似的说。

  “嗯,那是,你们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啊。但是你们怎么会孤身进那种林子呢,一般的游客可不会这么做啊。”

  “我可是听说哥斯达黎加的治安还不错呢。”我说。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佐藤立刻睁大眼睛,认真地说:“哥斯达黎加可是中南美最安全的国家了,我们也非常希望多接待一些日本游客。你们碰上的事件绝对是例外。如果你们就此认为哥斯达黎加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国家,我们可就为难了。”

  他的口吻非常激烈,好像是生怕我们回日本以后大肆宣传似的。

  我也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只请他给我们换了房间,虽然那两名强盗不至于胆大包天地到这家旅馆投宿,但我们只要一想到房间钥匙在他们手中,就满不是滋味。

  进了房间,我脱下衣服,一头倒在床上,真想就这样睡过去,但现在可不是时候。我让雪子先去洗澡,随后分别给信用卡公司和旅行支票发行机构打去电话,讲述了遭劫的经历,办妥了相关手续。

  接着,我又拨通了秘书格蕾丝的电话。

  “Hello。”听筒那端传来那个熟悉的沉闷而阴郁的声音。

  “是我啊。”

  “哦,是你啊,泰德。”泰德是我的英文名在。

  听到我的声音,她的口吻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为懒散了。

  我尽量简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让她明天一早把我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护照复印件传真到旅馆来。

  “明天一早把护照复印件给你传真过去,OK。”她公事公办地说,对我们的悲惨遭遇一句也没有多问。我真怀疑她到底也没有搞清楚事态的严峻。

  把这些事务一一处理完毕之后,我撂下电话,只觉刹那之间便被巨大的疲惫所吞没了。我想起身冲个澡,但眼帘越来越沉重,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4

  次日清晨,当我睁开眼睛时,看到雪子正打开我的腰包,把里面的东西都抖在桌上,好像在数我们还剩多少钱。

  “还有多少?”我问道。

  “大概还剩三百多美元吧。”

  “嗯,有这些钱就足够了,咱们拿到银行去兑换一下吧。”

  “喂,这是什么呀?”她说着,把一块小小的圆形金属板递给我。

  “我也不知道啊。你从哪里找到的?”

  “就混在这些硬币当中。”

  “这个嘛……”我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件东西,一时却想不起来,“这好像是什么零件吧,我记不清了。”

  “总会想起来的。”雪子把这块金属板也放进了钱包。

  我们在旅馆的餐厅吃了一顿最便宜的早餐之后,便来到旅馆的旅客服务中心,那名年轻的女负责人已经听说了我们的遭遇。

  “我有个朋友是警察,就是他告诉我的。”她说。“我们这儿可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呢。”

  “虽然大伙儿都这么说,我们可不敢再相信了呢。”我说。她颇为体谅地点点头。

  经此事件,我们的日程全被打乱了。办好相关手续之后,我们走出旅客服务中心。与那两种珍禽恐怕是无缘相见了,我心想,但只要能平安无事地回到日本比什么都强。

  随后,我估计着传真应该到了,便来到大堂的服务台询问,却被告知没有我的传真件。

  “格蕾丝这家伙果然忘记了。”我不满地咋了一下舌头。

  “那现在怎么办?”雪子问。

  “没办法了,我们还是先到日本领事馆去吧,就说护照的复印机稍后就送过来。那个胖女人,脑袋不好使也就算了,还成天吊儿郎当的,真是个不会为别人着想的家伙啊!”我嘟囔个不听,和雪子一起走出旅馆。

  我们到银行兑换了钱,打车来到领事馆。这里也和警署一样,破破烂烂的,比民宅强不了多少。

  一进领馆,我们立刻得到了热情接待。那名工作人员肥墩墩的,脸庞滚圆,下唇突出,活像一只加拿大松鸦。我们还没张口,他就同情地说:“两位受苦啦!”想必警察局方面已经和领馆联系过了。

  “我们马上就为两位重新办理护照。”他说。

  “可、可是我们的护照复印机还没送过来……”

  我结结巴巴地说。他眨巴眨巴眼睛,递过一张纸来:“是这个吗?”那无疑就是我和雪子的护照副本。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拿到的?”我惊讶地问。

  “这是今晨从贵公司直接传真过来的,说是希望我们尽快办理相关手续,我们这才得知了事件的经过。您能拥有如此优秀的下属还真是叫人羡慕呢。”

  听了这话,雪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望了望我的脸。

  “你说得不错,”我说。“她办事周到,替我打理了不少杂事,还是一个充满智慧的美人呢。”

  “真羡慕啊。”他又赞叹了一声。

  听完我们的遭遇,他叹了口气:“我们这儿小偷小摸的倒也不少,抢劫什么的还是头一遭听说。”

  “捉住犯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吧。”我叮问了一句。

  “这个我也说不好啊。有一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他双臂环抱胸前,“犯人为什么要猫在那种地方呢?”

  “不就是为了抢劫游客吗?”

  “但那种荒僻的地方很少有人经过,难道你们以为犯人会在那里傻等?”

  “这说得也是。”我和雪子面面相觑。

  “就算犯人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接着说,“他们又怎么知道只有你俩孤身经过那里?万一在动手的时候,你们的同伴突然出现,可不就要坏事了嘛。强盗也不是傻子啊,会考虑到这些的。”

  “你的意思就是说强盗早已瞄上我们俩了?”

  “这个我虽然不能断言,但确实很有可能……你们在途中有没有发现被人跟踪?”

  “没有啊。”

  “是嘛。”这名工作人员歪了歪脑袋。从侧面看去,他那肥硕的头颈好像缩进了身体里面,和加拿大松鸦越发相似了。

  “原来我们早就被强盗盯上了,真可怕啊。”走出领馆以后,雪子说。我也深有同感。

  “他们怎么会选中我们俩呢?”

  “大概因为我们是日本人吧。”

  “所以他们就以为咱们是有钱人?”

  “嗯。”

  “真是的,又不是每个日本人都是大财主。”政府真应该好好对外宣传一下这一点呢,否则我们恐怕还得遭罪,我心想。

  为了拍摄护照照片,我们按照领馆工作人员的指点朝一家照相馆走去。途中路过一座深宅大院,比领事馆堂皇多了。宅子外侧围着一圈铁栅栏,向里望去,只见两名带着墨镜的男子正无所事事地在宽敞的庭院里闲荡。

  “他们是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