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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自己得知真相后并没有去参加自主招生面试,还因此闹出了 不小的风波。不过倒有点让溪川刮目相看了。
眼下她除了身上穿着校服,手中还拎着一套校服。
对溪川而言,无疑是出人意料的突发事件。
把她让进门后,了解到更加意外的情况,身份是同桌之外还是班 长,她并不是来邀请自己参加成人仪式的。
任课的一位老师因病去世,告别式与成人仪式时间冲突。班主任却因 为“补拍毕业照很麻烦”这种说不过去的理由禁止大家缺席成人仪式。
按照班级惯例,只要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即可做出决定。可这次 全班每个人都举手表达了更想去参加老师告别式的愿望,诉求还是被班 主任驳回了。
“说到底,她是因为权威受到挑战而恼羞成怒。我们决定全班集体 翘课,不要她的允许。”
真是爱折腾的班级,也多亏爱折腾的班长,临毕业还在制造大事件。
溪川却从中感到一点安慰,仿佛连绵几个月的梅雨季节后的一点点 晴朗。不断塌方、濒临全线沦丧的生活戛然停止在断层边缘。
像堂?吉诃德一样无法妥协又深感不安,难以融入世界。但谁知世 界竟也破绽百出,同样不安,由一个又一个惶恐而倔强的个体组成,每 个人都找不到安全堡垒。
各自哼唱的民谣使绝望的气氛弥漫。可是,有时绝望的气氛能汇聚 成摇滚,世界的壳就从四面八方开始爆破。
我们在泥沼中挣扎,偶尔能以一致的频率引起共振去突围。
“可是,我去的话合适吗? ”溪川担心的是自己这个转学生突然出 现让全班更加困惑。
“当然,你也是我们班的一员,我想你应该参加。”她的语气听起 来顺理成章。
溪川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圣华校服。
她总能在看似莽撞和荒诞的反抗中找到归属感,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阳明和圣华在同一学区,但高考考场被分在不同的学校。和新 旬、姐姐不能一起走进考场并没有影响溪川的发挥。加入全班翘掉成人 式去参加任课老师的告别式拉近了她和同班同学的距离,如今坐在穿 圣华校服的人群里她也不再感到焦虑。
考完最后一科走出学校大门,尚未到日落时分,阳光还浓烈得刺眼。
新旬在十字路口的对面朝她招招手,两人互相迎着对方走向中点, 按事先约定的一起去找晚餐吃了再回家。
“英语考试提前交卷了? ”溪川感觉新旬并不像刚到,何况两个考 场之间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嗯。”
男生不经意地靠过来,溪川下意识地往旁边移动,让位给他,随后 才发现自己走在了树荫里,对方毫无遮挡地晒在烈日下。
“真大胆啊,高考都敢提前交卷。”
“四十分钟就做完了。之后都是浪费时间,不会做的拖再久也不 会,我是这种经验。”
“哪题不会做? ”
“没有。”
让人气得想打他。
溪川拖着步子落在后面,新旬意识到,回过头见她一脸泄气,“怎么了? ”
“事先听到了风声。你是理科状元。我总分差你22分。”
“未来的你没透题给自己吗? ”
“她才没那么好。她说她不要作弊得来的胜局。”溪川夸张地摊摊 手,“可是我要啊。”
“恭喜你。经过时间洗礼在不远的将来终于变得正直了。”男生转 身面朝她,一边笑一边退着走。
“倒是你,怎么对自己成为状元一点都不惊喜?这样太不谦虚了!”
“谁知道这次有没有变化,”男生笑着揉了揉她的刘海,“就算是 也不值得惊喜。从幼儿园时期我爸就开始给我请奥数家教,从小到大拿 遍了所有能拿的理科竞赛奖项,成为理科状元并不意外啊。”
“很辛苦吧? ”溪川用眼神表示同情。
“只是有点乏味而已。”新旬回身向前,顺势搭着女生的肩,“但 我也挺擅长找别的乐子啊。考虑好了吗? ”他转脸去看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溪川,发现她偷偷长高了一点。
“什么? ”
“明天约会的地点。”
“XX乐园。”
“行不行啊? ”男生好像气馁似的把胳膊从溪川肩上收回去,“考 虑了这么久,没有想到什么有创意的地点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特别 想去游乐园,XX嘉年华也比XX乐园要好多了。 XX乐园现在除了外 地游客就只有小学生春游才会去吧。”
“可是有巨型摩天轮,很酷啊。”溪川飞快地反驳。
“那个摩天轮已经有二十年历史了吧!”惊呼起来。
女生一脸吃定他对自己没辙的灿烂笑容,“很经典啊。”
“我拒绝这种经典。”
“拒绝无效。”
“这根本没资格上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清单。”
“你不会死的,你答应过我,忘了?”她总有让人语塞的本事。
“来打赌吧。赢的人才能决定约会地点。”
“赌就赌,赌什么? ”
“谁先看对方谁就输了。”
新旬话音刚落,溪川立刻把脸转了180度,险些把身体也扯着转过去,仿佛扭头幅度太小不足以表明决心。
场面于是开始变得滑稽了。
两人死守着立场各自看天看地看别处,为了避免在对方说话时条 件反射看过去,前往餐厅的路上溪川特地买了个小团扇,时时贴脸挡住视线。
到达餐厅之后,也没有按照常规方式面对面入座。并肩坐下,对面两个空座。惹得点单的服务生多看了好几眼,气氛又并不像刚吵过架,叫人有点费解,
幸好她点单离开后没有再回头,看见更令人困惑的画面--溪川在她转身后重新举起了她的小扇子。
“早知道你这么较真,不如去吃面朝厨师的日料。”男生带笑的声 音响在团扇另一侧,半透明的扇面发出微光。
“知道我较真,不如你早点认输呀。”
“我又不是你姐姐,我可不会什么事都让着你。”
“反正最后失误的人肯定是你。我,筹划精密;而你,只是负隅 顽抗。”
新旬坐直了身子,“喂喂,这可是我提议的约会啊。”
扇面背后突然静音。
“怎么不说话了? ”男生追问道
依然没有回答。
不需要看向身边人,眼角余光就足够照顾到。她并没有发生什么意 外,只是行动停止,憋着不发声,想引诱自己移开她脸侧的扇子去看个 究竟。不过一个陷阱。
“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呢。”男生漫不经心地拖长语调。
“嘁!”诡计被识破,不甘心的单字。
换了一个男服务生用餐盘端着两碗荞麦面走过来,果然对客人长时 间举着扇子的古怪行为深感不解。他甚至抬头看了看头顶侧后方的吊灯 和空调,认真询问道:“是灯光太亮?还是冷气太足? ”
坐在外侧的新旬抱歉地笑着耸肩,“她闹着玩的,没事。”
待服务生离开,那边才响起不服气的声音,“我可没在闹着玩。”
“知道你是认真的,但我也很认真,怎么办呢? ”
溪川光听他轻飘飘的声音就能想象他标志性的坏笑了,气得大口 吃面。
新旬听见扇子背面发出“哧溜哧溜”的可爱声响,不由得停下筷 子。女生右侧的落地窗已经被夜色染黑,窗外的广场亮起绚丽的霓虹 灯,斑斓的色彩在半透明的扇子上滚动,他能够想象此时她眼睛里也闪 动着同样漂亮的荧光。
用团扇做阻隔的优势是,你可以避免看向对方。
弊端是,你不会觉察对方看过自己。
这场持久战似乎不可能有终点了,双方都坚决不妥协,直到晚餐结 束,直到在广场上逛了一圈又一圈,依然没有结果。但是不决出胜负, 溪川又誓不罢休。
新旬有点摸不准她到底是好胜心强,还是不愿回家,他只能确定自 己是想要和她多待一会儿。
时间晚上九点半。
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准时应声而起。
两人坐在花坛边正对着水幕,溪川依然举着她的小扇子。如果不提 高音量,声音就会被水声淹没,“你本来打算明天去哪儿? ”
“我没有打算。”男生朝前大声喊道。
“啊?所以就只是故意否定我吗?”
“只想看你输掉后气急败坏的表情--非常怀念啊。”
“太过分了!”
反而让女生一扫犹豫,重燃斗志。
她“噌——“地站起来,“一起去夹娃娃吧。”
男生笑着慢吞吞地跟着起身,被直接拽着走了。
这才是计划之外的约会。未来的溪川提起过,高考结束的当天下着 特大暴雨,无数高架下立交口都被淹没,中环以内交通瘫痪了大半天, 再加上高考的紧张气氛,全城人民像经历了一场抗洪抢险,两人事先根 本没指望这天能够见面。
没想到神赐了一个晴天,多希望这一天光阴,只要不分胜负就永远 不会结束。
总共贡献了六十多枚硬币,才终于得到兔子玩偶,新旬夹娃娃的技 术遭到溪川无情的吐槽。
“六十多块钱都够买四个兔子了。”
“它姿势太差。如果你要的是熊,我早就给你夹到了,谁让你不肯将就。”
“你仔细看看熊的脸,你看看它的表情!”溪川用手指使劲戳着夹 娃娃机里熊玩偶的方向。
“表情怎么了? ”
“它苦瓜脸啊!反观兔子,笑得多灿烂!我们俩都是搞不好快要死 的人了,绝对不能夹到触霉头的苦瓜脸。”
新旬迟疑片刻,“非要这么说……你不觉得为了夹这个兔子,我们俩已经把好运全用光了吗?”
溪川触电般地停住脚步,差一点就中计抬头看向了身侧的男生,好 在她最后关头及时把兔子举起挡住了视线。
新旬听见笑容灿烂的兔子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想耍诈!门都没有!”
“至少我试过了。 ”他伸手把兔子按到她的脸上。
拍大头贴倒不算增加难度的竞争项目,双方自然都会注视前方。溪 川大概是为了缓解神经高度紧张造成的疲劳才会提议。
“但这机器也太不智能了吧!每拍一张都要按快门吗? ”因靠近快 门按钮而担当重任的新旬在已经拍了十几张并得知还要再拍三十几张之 后略微崩溃。
“长按可以连拍,但是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我以前试过,根本来不及管理表情,浪费机会。”溪川看着显示屏中的自己移动身位。
“你真是太抠门了。也不至于全部选最小尺寸拍这么多张吧!简直 丧心病狂。”
“等一下,等一下,我说0K你再按。”女生忙着把马尾辫头顶的 部分扯得更加蓬松,发尾从后面拉到一侧肩前。
狭窄的空间里,她轻微的呼吸声浮在耳侧,雀跃的、痒痒的。
女生确认完毕表情,正准备将视线移向摄像头。但就在这一瞬间, 男生突然转头向自己看过来,摄像头把这动作的全过程牢牢网住。
完全意想不到的转折。
这可不是不经意的失误,而是自杀性的投降。
溪川先在显示屏上看见画面,心跳的节律好像被失手按下一长串空 格,原本预备妥当的微笑在失措中悄悄隐匿。
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明目张胆在镜头下认输了呢。
凭借翻天覆地的疑惑中捞回的一小勺知觉,女生也转脸看向对方。
“准备好了吗?”
“不……”女生尚未从眩晕中成功脱身,飞快地在胸前划动着双 手手掌,像只展开防御的小浣熊。可男生还是不由分说地按下了红色按 钮。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被推倒,来不及判断应该去哪里截停。
在连续三十几张的连拍大头贴里,新旬温柔地吻了下去。
新旬早就猜到,溪川对游乐园的执念不是没来由的,她的行为太好 预测,因为她生活的一切出发点不是过去那桩事故就是未来那场意外, 从来没有随心所欲的时刻。她心里有迷宫,迷宫复杂但目标简单,只指 向两个出口。
不可捉摸的是世事难料。高考当天的雨水延迟到第二天,他们都没能前往“经典的”游乐园乘陈旧的摩天轮,约会延期,再延期。家人聚餐,谢师宴,频繁的同学聚会,冲淡了对计划的信心,错过几次之 后,两个人都忘了提起。
但新旬又依然是当年的理科状元,在分数公布后的两个星期里都保 持着较高的曝光率,最直观的现象是每个傍晩陪孙子孙女活动在小区儿 童娱乐区的大爷大妈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地方电视台和地方晚报的记者 纷纷通过老师找上门来,学校认为帮母校宣传是他理所应当的回报。
溪川确有进步,从前离文科状元差8分,这次只差1分,但她看起来更加不高兴了。
“只差一点点啊。”-—几乎每个认识她的人都对她这样摇头感 慨,这让她日复一日地持续焦躁。
有个文理科状元同时接受的釆访,结束后两位被记者引到光线通透 的大厅去拍合影。新旬很难不被陪自己前来的溪川分散注意。
她像只神经质的吉娃娃一样在门口来回溜达,目光始终锁定文科 状元。
新旬生怕她会突然冲过来和毫无危机意识的无辜群众扭打,幸好她 没有这样做。
万幸中的不幸,新旬因此在订阅量最高的报纸上留下了充满喜剧色 彩的形象,虽然他本身帅气俊秀,但表情就像随时准备撒腿逃跑。
陈谅和洛川合谋搞来照片原件,混着放进了学校的毕业册里成为永 久纪念,算是对他高考前种种卖队友行径的小小报复。
过了几天,四个人一起去郊区的森林公园野炊,陈谅在草坡上走着 走着,突然从洛川眼前凭空消失,掉进像是捕熊的陷阱。新旬提前一天 花了七个小时挖这个大坑,作为报复。
之后的一次,当溪川把蛋筒冰淇淋上的另一个球体递到新旬嘴边准 备和他分吃时,陈谅漫不经心地推了推她的手肘,作为报复。
男生们在循环复仇中变成了幼稚鬼。
而女生们却明显整日忧心忡忡。溪川一边数着日子,一边每天认真 关注天气预报。日期临近,却一丁点要刮台风的风声都没有,有点像暴 风雨前的宁静,更让人心悬得紧。
心事像尘埃迁徙,逐渐滚成团,越发具象和清晰。
决定是无数灰尘汇聚的星球,它自然而然出现在视野中央,兀自 旋转。
气温超过38度的第三天,陈谅的父母拒绝了高温补贴,申请年假去 外地避暑。男生独自留在家中,新旬借口打游戏来陪了他一整天。
第二天九点多钟,洛川和溪川带着两大塑料袋的零食跑来。
看起来合情合理,新旬丝毫没有戒心。
“你想要蛋巻还是薯片? ”陈谅从玄关朝客厅探头问道。
“薯片。”新旬放下手柄站起来。
陈谅往他的方向扔过去一大盒蛋巻。
溪川换拖鞋进门后第一眼,看见一个怀抱蛋卷的无奈的新旬。
“你们早上吃了什么? ”女生问。
“空气。”新旬加深了一点他的委屈。
陈谅提着袋子跟进来,“大热天的,谁愿意进厨房开火做饭啊。”
“溪川。”姐姐说,“她不仅开火,还开烤箱做了蛋糕,我特地放 在袋子里一起带来了。”
一直戳在原地的新旬听到这里才上前几步从陈谅手中接过一个塑料 袋,“这个吗? ”
长方形纸盒打开,里面有八个堆叠着彩色糖霜的纸杯蛋糕。
男生迫不及待地掏出来咬一口,咽不下去。早该想到的,毒蘑菇一 般都长得漂亮。
“有人……吃过这个……还活着吗? ”问洛川。
女生耸耸肩,“我爸妈,各吃了一口,现在已经去上班了。”
“所以你没吃吗?”
“我怎么会傻到吃小溪川做的食物? ”说得非常理直气壮。
新旬哭丧着脸转向溪川,“我应该说什么? ”
“说好吃就可以了。”也十分理直气壮。
陈谅与他们擦身而过,去餐厅把零食放下,新旬于是紧随其后,企 图把蛋卷和“毒蛋糕”也放下,但陈谅先他一步走出餐厅。
“不好意思。”
新旬的手还没离开纸杯蛋糕,面对陈谅突如其来的道歉完全没反应 过来,餐厅门已经被他反手带上。
新旬听见了锁芯转动的声音。
迟疑两秒
“等等,怎么回事? ”
门外男生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和洛川先出门了,我把钥匙给溪 川。你们俩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至于我们俩,战局可以到此为止啦,我 单方面宣告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