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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明天在哪儿见? ”
“八点半在会场附近的公交站吧。”
男生说完便准备离开,手被溪川拉住。
“哎,等等,你手机号留给我,免得到时互相找不到。”
男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动声色地推开溪川的手,问门边 的同学借来纸笔写下了号码。
溪川拿着便条回到教室,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才看见未来那位回复的短信。
“说正经的,以前重点中学演讲比赛是我和新旬一起去的,这次你可千万别去。”
让别去就不去,你是这种人吗?自己信吗?二十七八岁了还这么天真。
溪川从车上跳下来时,夏新旬已经等在站台。
“你带伞了吗? ”看见对方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女生急躁地问。
“没有。我上车时还没下雨。”男生解释道,“车是直达的。”
车站有遮蔽的顶棚,这就不奇怪了。
溪川很失望,“唉,我也没带,烦人啊,天气预报总是信口开 河。”她说话时有点心不在焉。
也不完全是天气预报的缘故,新旬注意到,她眼睛周围有点发青, 精神没往日那么好,看来她昨晚睡眠不佳,也许还真对拿不拿名次感到 压力重重。完全没必要担忧的事,新旬也找不到什么切入点宽慰她。
两人冒着小雨往会场步行,到达目的地也不过肩头的衣服有点潮湿。
“听说今天只有我们班老师到场,你们班老师没来。我不知道你们 见过几面,应该没有熟悉到人群中远远望一眼就能认出吧? ”
溪川想了想,“不知道,反正我肯定认不出她。”
这并不能起到积极作用。
“为了以防她认出你,我们进入会场还是先分开,我和她坐在一 起,你离我们远一点,到了候场时……”男生这么说着,突然被眼前的意外状况惊得忘了下一句。
会场门口在登记来宾的学校和姓名,工作人员给登记后的人派发统 一的瓶装矿泉水,手里没有水混不进会场,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新旬转过身面对溪川,“你晚一点再进去。等我确认老师到场后给 你发短信,如果你在她后面登记就没什么问题了。”
“在那之前我能去哪里呢? ”
“楼梯间、远一点的走廊,都可以,只要别堵在这门口就行了。” 溪川按嘱咐躲在二楼走廊,在那儿还碰见一个圣华中学的男生,好像是因为过于紧张犹豫着不想进入会场。溪川说了几句俏皮话宽慰对 方,接着收到了新旬的短信
新旬猜错了,溪川根本顾不上考虑演讲的成败,她只是对自己不顾 劝阻赴约感到心虚,前一天晚上甚至辗转不能入眠,一大早的阴雨天又让她加深了糟糕的预感。
进了会场后,溪川和圣华中学那个男生坐在一起,距离新旬和老师 很远。
可是他们仍算到得早的,中间几排位置大半空着,新旬回头看她一 眼,两人之间没什么阻隔,目光相对,溪川突然感到无可名状的安心, 终于冷静下来。
夏新旬这个人,也许是平时为人处世不带感情,既无情又毒舌,所 以慌乱时反而值得信赖,一个眼神就让人心无杂念,就好像最好与最坏 的结果都已经坦然写在眼神里。
溪川在他视野中央微笑一下,他也回以微笑。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
--不是你的错
--现在先离开这里,再打匿名电话报警。
新旬漠然地看着妈妈的眼睛,用两句话就把她从慌乱无措中拯救出来。
面对突发的灭顶之灾,七岁时的他就已经能做出这种反应,根本不像一个孩子。
自那以后,他更加坚信不带感情地处理问题才是正确的
很久以后,当他目睹李未季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新旬也没有动摇 过,他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她为自己卑劣的谎言付出这点代价还远远不够。
溪川不负众望拿了一等奖,虽然老师看见溪川上台时气炸了,好在随后的结果算得上将功补过。
圣华中学的那个男生没有得到名次,不过还是在比赛结束后前来道谢,如此,耽搁了些许时间。等溪川准备离开时,雨势渐大,人群已散 得差不多,新旬却等在屋檐下避雨。
“你没有先回去吗? ”
“记得你刚才说过没带伞。“
圣华的男生跟过来主动提出把伞借给溪川,可新旬等在这里,溪川 也不好意思先走,只能拒绝。
“可你不是也没带?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
新旬转过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可能会觉得两个人抱团倒霉比一个人强点。”
被说中了。
溪川望着雨幕,觉得不说话冇点别扭,就又想起新旬活不了多久的事,“之前我说过你快死了,你到底什么对策? ”
新旬被困在楼里一时无法离开,陪她天马行空地胡侃就当打发时 间,只要她不再动手动脚就好。想起这件事,男生往旁边挪了几步,离 她更远了点。
“因为心跳过快就断言快要死了,这逻辑不太有说服力。”
溪川想了想,既然他聪明,撒谎大概无法蒙混过关,为了达到目的不如和盘托出。就算他不信,自己仁至义尽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是这样,我收到了十一年后的自己发来短信,说你高三毕业就死了。”
新旬毫无反应,看着溪川。
“然后呢? ”
“没有然后啊,就透露了这点信息。”女生眨眨眼睛。
“这么珍贵的对话机会,她就不说点关于你自己的信息吗?这么珍 贵的对话机会,你就不问点考试题、彩票号码之类的吗?为什么要讨论 我?我们很熟吗? ”
“哎? ”溪川被问得愣住了,“不,你为什么不先质疑一下时空对 话这件事? ”
“为什么要质疑?你说出这样的事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算是夸奖吗?
该怎么继续把两人互为男女朋友的事告诉他?连溪川也觉得说不 出口。
“哎,反正为什么说到你就别计较了,其他信息当然说过点。总之 你要死了。”
“未来的你告诉你这些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
“想阻止悲剧发生吧。“
“这就奇怪了,我以为你会希望我死得更快点呢。”
起初是这样没错,溪川有点郁闷。
现在到底为什么想法又改变了,其中心路历程太曲折,一时和他说 不清。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所以你到底打算活过来吗?不打算的 话,我也不用折腾了。”
男生扬起一侧嘴角,“听你这意思,好像是准备救我? ”
溪川翻着白眼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未来的你提供的信息改变过什么事吗? ”
“改变过!运动会赔率……啊不,运动会成绩。”
男生笑得更深一点,说道:“那就别救了。”
“哈啊? ”
“如果我十八岁就死了,到未来的你给你发短信,这中间已经过了九年,本可以改变很多事,但没有救活我。你这是准备和必然性作对 吧?从概率来看失败率太高了,浪费时间。”
他说得似乎有道理,以目前做过的实验来看,每次稍有改变,却又 会以其他方式回归原本的情节发展,路径虽然不同,结果却大同小异, 让溪川也缺乏信心。
不过这种话从本人嘴里说出来是不是太自暴自弃了啊?
“所以……在你的脑袋里,什么都可以用概率来分析,按分析结果 做选择吗? ”
“是这样没错。”
“那么,爱情可以用概率分析吗? ”
溪川只是想知道,当年新旬和自己交往,是不是他分析出来的结果,
“当然。有理论上成立的爱情概率。”
溪川微怔。
“前提是,一旦你放弃一个人,这个人就永远不会原谅你,相爱没 有第二次机会。这种可能的风险发生概率放到最大,做出的决策会比较 谨慎,不过不确定这一点,恋爱就会变得随心所欲,不计得失。这个能 接受吗? ”
“肯定呀!我就绝对不会吃回头草!”
“好马。”
“……你才是马!”
“在你的恋爱对象总数够多的情况下,如果把恋爱时间分成上半 场和下半场,上半场用来积累经验,下半场开始认真选择,在下半场遇 到比上半场交往过的所有人都更适合自己的人,他是你的人生挚爱的 概率至少为25%。最佳策略的概率会稍高一点,上半场的时间要比下半 场短,占全部恋爱时间的1/3,那么找到人生挚爱的概率差不多能达到 36,8%。“
“……什么上半场下半场?什么恋爱对象足够多?游戏人生吗? ” 溪川即刻扇了男生一耳光,“渣男!”
新旬捂着脸,不禁拔高音调:“只是理论上成立的简易模型啊,谁 说要按照这个实践了? ”
“其实我没听懂。”
一句不懂就动手是什么习惯?谁还敢当你老师啊.
男生被气得翻白眼了。
“……从哪里开始不懂? ”
“25%。”
“因为第二挚爱出现在上下半场的概率各一半,那么挚爱出现在下 半场的概率就是25%。不是很容易理解吗? ”
“你也得解释,我才能理解呀。哎……聪明人怎么总是不把聪明用 在正道上?每天想什么呢?恋爱模型?哪个人是人生挚爱,不是算出来 的,是看着眼睛数着心跳决定的。”
数着心跳?
男生笑起来,垂下眼轻咳一声,“看来你很有经验嘛。”
雨停了之后,两人沿着积水的街道走向公交车站。四周没什么人, 溪川感觉像走在虚拟游戏里。简易模型?那么夏新旬这个人眼中的世界 是不是就和虚拟游戏差不多?可是溪川从小就怕玩这种游戏,总觉得有 种孤独又悲壮的色彩。
这样想着,听见对方的声音在遥远处隐现,她回过神。
“我是说,我一直有个疑问。”新旬说道,,
人怎么可能只有高兴和愤怒两种情绪?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这个。
但眼下彼此的心理距离并没有近到可以讨论人生的地步,还是先挑 简单的提问。
“你和你姐姐,同年级,却又长得不太像,是异卵双胞胎吗? ”
“是堂姐妹哦。”
“哎?……我一直以为……”
“以为是亲姐妹吗?也没有错啊”溪川用轻松的语气说,“我姐 姐和她亲妹妹是同卵双胞胎,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她的亲妹妹和我爸爸 死于同一场车祸后,我被过继给了伯父伯母--也就是姐姐的父母。并 且改成他们死去的女儿的名字。现在和姐姐相当于亲姐妹了。”
“不觉得很诡异吗?改成已故者的名字。”
“是有点。”溪川脸上的表情不怎么沉重,让新旬稍感意外,“改 名字的时候我还小,不太懂事,而且这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让失去了父母的侄女进入家庭,用着失去的女儿的名字,一般的 父母会干出这种事吗? ”
“他们不是一般的父母。另外,我妈妈还活着呀。”
“那你妈妈人呢?怎么会允许这么诡异地改名字? ”
“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妈妈只能出去工作了,连女儿的面都见不 上,女儿的名字还算问题吗?”
“恕我直言,你家穷到出去工作连面都见不上的地步了吗? ”
“主要是赌气……”溪川突然想起什么,没再说下去,“你这么关 心我家,有什么企图?”
终于醒悟过来了吗?你的反射弧也未免太长,几乎连祖上家谱都要 和盘托出了。
新旬知道她起了戒心,只好笑笑,不再追问。
又走出几步,溪川才放下敌对情绪,重新捡起话题,“名字,是姐 姐提出要改的。”
“什么理由? ”
“她希望有个和以前一样的家。”
“幼稚,无用的幻想。坏掉的娃娃要修好,断掉的发卡要粘好,明 明家里死了个人,再来个人改个名字就能和以前一样? ”
“明明已经没有父母,却称呼伯父伯母为父母的我,不也是这 样吗? ”
新旬无言以对。
“娃娃为什么坏掉,发卡为什么断掉,人为什么会出意外,根本毫 无征兆,连最基本的道别都做不到。”溪川流露出古怪的笑容,“如果 连这点幻想都没有,哪来的动力活下去呢?”
原因就在这里吧?
一个人只有高兴和愤怒两种情绪,因为她不敢有第三种。
已经触及死亡话题,新旬觉得那并不是自己能够拯救得了的部分, 以他和柳溪川的亲疏程度,毕竟没有人生轨迹相交、重叠、一起毁灭的 觉悟。
他决定收起好奇心,不再深究。
此后很长时间,他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柳溪川。
但因为同班的缘故,新旬总忍不住留意柳洛川。
柳洛川和柳溪川性格迥异,是个不太活跃和张扬的人,可以用老实 稳重来形容,除了不愿出风头和考试失利两点,再无其他反常之处。不 知是否多心,新旬有好几次觉得她在有意避开自己。
新学期开始后,艺术课中的一项作业是分成七人小组做衣服。新旬 和柳洛川正好分到同一小组,涉及必须共同设计衣服、买布料、剪裁和 缝纫,交集才慢慢多起来,但也没有比其他组员更多。
直到有一天,正在按照纸样剪裁布料,新旬不经意瞥见柳洛川用左 手拿着剪刀,起初也只是随口一提,“哦?你是左撇子? ”
“怎么可能? ”柳洛川立刻把剪刀换到右手,“只是因为刚才剪刀 放在左边,所以从左边拿过来了。”
哪里仅仅是拿过来?新旬分明看见她已经动手剪了很长一段距离。
而剪刀换到右手后,很明显她的动作慢下来,剪得也不如之前工整。 左撇子并不奇怪,这反应倒有点奇怪。
男生仍没有太当回事,一边做着手里另一块布料的剪裁,一边说 道:“很多人觉得左撇子是一种缺陷,其实并没有证据支持这种看法, 非要把左撇子拧成右撇子没必要。人的利手性是天生的,左撇子在人群 中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十几而没有遭到淘汰,存在即合理。惯用左手和惯 用右手的人在智商上并无差距,左撇子在语言、数学、音乐和竞技运动 方面更占优势,只是由于工具大多是为右撇子设计的,左撇子使用起来 稍有不便罢了。”
柳洛川的视线从手中的布料转移到新旬身上,微笑着,“可我本来 就不是左撇子,更不可能拧成右撇子。吃饭、写字、接东西,你什么时 候见过我用左手呀? ”
男生抬起头看向她。
微笑得相当不自然。
这就更奇怪了,天生左撇子有什么可否认的?
新旬之所以这么了解,不过是因为亲戚中有个表妹惯用左手,而 姨妈就觉得是缺陷,从小就强行把她拧过来。发现这件事后,虽然新旬 并不想花时间听倾诉,表妹却总是谈起为了改变利手性所克服的种种困 难,从不否认身为左撇子的曾经。
“吃饭写字倒是不难,多加练习就可以了,反倒是没重视的小细节 容易暴露,我预备班那年上劳技课做模型时才发现自己连续好几天在用 左手剪纸,谁会去特地训练右手剪纸呀?想也想不到。”表妹曾经就这 么说过。
此后几天,新旬留意观察,柳洛川确实吃饭、写字都熟练地使用着 右手。但这并不能说明她惯用右手。艺术课做衣服的速度远远落在其他 小组之后,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柳洛川在拖后腿,她总是用“笨手笨脚” 自嘲来蒙混过关。
真是偏执到一定境界了。
就知道和太聪明的人有交集就会节外生枝!
柳洛川躲开夏新旬犀利的视线,感到筋疲力尽,又一次陷入悲观 情绪。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就是个历经磨难的酒桶,不是这边有裂缝就 是那边出漏洞,水位不断下降,连自我麻醉都做不到了。
本来想只要比溪川考得好一点,分进不同班就万事大吉,谁知一不小 心分数过高进了一班,身边都是些高智商人精,眼下果然又一个不小心用 左手拿了剪刀,偏偏夏新旬还认识溪川,真是不知该怎么弥补过失。
这种焦头烂额的状态,大概是从七岁那时开始的吧?
起初也并不理解爸爸妈妈整天吵架的根源。妈妈也认为这么小的孩 子根本什么也不懂,她对着一个伯伯抱怨“想远走高飞,家里穷得锅底朝天”时,洛川就在一旁踢着毽子。
这已经不是洛川第一次见到这个伯伯,是妈妈的同事,很温柔的一 个伯伯。妈妈也有一次和伯伯吵架,比跟爸爸吵架还激烈,但大部分时 候他们都很友好。她有时跟着妈妈和伯伯在餐厅吃饭,有时跟着妈妈和 伯伯去湖边钓鱼,踢毽子这次是在一个普通一户的旧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