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程老爷子房间，围了一群人。
程家老老少少都在。
程温如、程隽、程饶瀚在最里面。
程老爷子靠在床头，面色不见以往的红润，甚至有点儿发白，秦苒去M洲前才见过程老爷子一面，那时候的他远没有现在这么瘦弱。
“苒苒来了？”程老爷子一直端着气势凛然的态度，此时眼睛却有些浑浊。
“你们都出……咳……出去，我有事单独跟他们俩说。”程老爷子指了下程隽跟秦苒。
程饶瀚看着程老爷子，眉头拧了拧，不过最后还是出去了。
他手背在身后，半点儿也不担忧。
房间内。
“苒苒，我……这里，还有个东西要给……给你。”程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艰难的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一个血红色的吊坠，他直接递给秦苒。
秦苒抿唇，她半蹲在窗边，看着程老爷子，一双清冷的眸中聚拢了朦胧的泪，“您……”
“你们俩要好好的，我现在也帮不了你们什……什么了，”程老爷子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京城漩涡深，我会在天……天上看着你们两的。”
程隽依旧没有开口。
程老爷子这才看向程隽，他艰难的笑了笑：“你……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金他们五岁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了，十二岁自己查到的。”程隽淡淡开口。
“我或者猜错了，”程老爷子笑了笑，他目光和煦的看向程隽，“咳咳……我，我可能做错了，你跟你爸并不像。”
程隽依旧没有反驳，只淡淡的看向他。
“你小时候，我想把你养……养废，”程老爷子自顾开口，“什么都任你用，你六岁开始就有无限银行卡，你的要求我从来不反驳，后来……我后悔了，可你似乎也察觉到了，几乎不回京……京城。”
程隽小时候，程老爷子并不管他，只是把他给程温如带。
连程饶瀚都觉得程老爷子偏心到过度。、
程老爷子那么睿智一个人，在程隽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折扣，一开始确实存着把程隽养废的心思，只是程隽那时候事事想着他跟程温如，程老爷子就后悔了。
但那时……程隽已经发现了真相，跟程老爷子越来越远。
两人心知肚明，可谁也没有挑破。
“忘……忘忧也是你提供给温如的消息吧，”程老爷子看向程隽，“温如都跟我说了，还有她……她的公司……”
那时候，程老爷子身体扛不住。
也是程温如在拍卖场发现了这个，才让他缓解。
“您好好休息吧。”程隽抿唇，垂在一边的手紧紧握着。
“儿……儿子，你会……会原谅我吗？”程老爷子看着程隽，目光似乎带着期待。
程隽看了他半晌，没有说话。
程老爷子一双眼睛慢慢变得黯淡。
在他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程隽才抿唇，轻声开口：“那时候，我恨自己不是您的亲生儿子，现在也是。”
他没说原谅。
“好……”程老爷子却满意了，他握着程隽跟秦苒的手，一直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些红光。
他又陆陆续续说了几句。
然后靠在了床头，没了声音，嘴边带着笑。
秦苒跪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块血玉，愣了好半晌，才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隔得最近的就是程温如，她看着秦苒的表情，面色一变：“爸他怎么样了？”
秦苒没有说话。
程温如直接冲进去。
房间内是程温如压抑的哭声。
大门外，一众程家子弟面面相觑，低头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
程家老爷子，程家上一辈再京城叱诧风云的人物就这么离世了，这在京城确实丢下了一个超级炸弹。
京城稳定了这么多年的格局，会因为程老爷子的离世就此打破。
程老爷子的墓地在京城西郊。
下葬之日天空有些细雨。
秦苒走在徐老身边，同一堆人站在山脚下，看着程隽程温如等人随着灵车下来。
“没想到老程就这么走了，”徐老脸上也不见之前的熠熠神光，他只是看着送葬队，“程家……”
他想到这里，不由看向秦苒，“程隽若是不能成功拿到家主位置，你跟他……“
徐老满心复杂。
而在场，大多数其他人，欧阳家人、秦四爷等人、徐家其他人……看程隽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在场人都知道京城的程家太子爷有老爷子宠着。
眼下老爷子没了……
他可就……
第522章 您看我是在开玩笑吗？（三更）
程温如下车，她把骨灰盒递给程隽，她面容有些疲惫，脸色也不太好，只轻声开口：“爸生前最喜欢你，你来吧。”
程隽外面披着白色的孝服。
他低头看着程温如的手中的骨灰盒。
还没准备接过，身后刚下车的程饶瀚扬声开口，“他不能接！”
程温如拧眉，她气势一向强，听到程饶瀚这样说，不由厉声开口：“住嘴，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也不是说长幼尊卑的时候！”
她只知道，程老爷子肯定希望程隽来做这件事的。
程饶瀚没有管程温如，只冷笑着看着程隽，“我不是胡闹，他，程隽，根本就不是我们程家人！”
说着，他也不等程温如回答。
山脚下聚集了京城一堆豪门贵族的人。
程温如自然不信，她拧眉：“你在胡说什么！”
程饶瀚直接从手下那边接过来一分文件，扔给程温如，似笑非笑：“我说什么？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也不等程温如回答，直接拿走了程温如手上的骨灰盒，径直朝山上走去。
程饶瀚身后，他的党羽跟着他离开。
大堂主跟二堂主面面相觑，直接看向程隽，“三少爷，大少爷他……”
程隽低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衣襟跟碎发都被打湿了，周身寒意凛冽，好半晌吗，他才淡淡开口：“没错，我不是程家人。”
说着，他抬脚，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人群中的秦苒跟在他身后。
本人都承认了？
这个消息无疑给还留在山脚下的众人投下了一个惊天炸弹！
这些人面面相觑。
“这下可好玩了……”
“竟然不是程家人，依他跟程饶瀚的结仇程度……”
“……”
一行人激烈的讨论着这些，看着程隽背影的目光变得更加奇怪。
人群中，刚从M洲回来的徐二叔也震惊的看向徐老：“徐老……这？”
徐老摇头，“我也不清楚，但看程饶瀚那个态度，应该不是假的。”
若是假的，程饶瀚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那程三少现在的处境就危险了，”徐管家也略微变了神色，“我原本以为程三少能稳住秦小姐在研究院继承人的位置，现在看起来，难。”
不止是徐家一行人在讨论。
不出一个小时，京城世家，程隽不是程家的亲生儿子这件事就已经盖过了程老爷子去世的热度。
**
连个小时后，葬礼流程走完。
程老爷子的墓边摆满了花。
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
程隽还站在墓前，没有走。
程老爷子去世对程温如冲击很大，只是她现在还担忧着程隽的问题，暂时打起了精神。
她拿着一把黑绸伞递给秦苒，声音有些沙哑：“我先回程家处理点事情，你在这里陪陪他吧。”
程温如看了程隽一眼。
她还是不肯相信。
程隽虽然不怎么表达，但对程老爷子的态度她是看在眼里的，千辛万苦把地下拍卖场的忘忧摆到她眼前……
包括她现在的公司。
程温如挺直了胸，直接转身下山。
她回去跟程饶瀚还有一场仗要打。
若是输了……
程隽在程家，在京城，几乎就是一面倒的情况。
程温如绝对不会允许。
秦苒看着程温如下山，才拿着伞走到程隽身边。
程隽仰了仰头，他伸手接过了秦苒手中的伞，看着墓碑半晌，才开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我原谅吗？”
秦苒紧紧握住他另一边的手。
“我母亲死在他手里，”程隽轻声道，如他所说，“他小时候还想养废我，后来我才明白。但他又养大了我，没他就没今天的我，实际上也从没亏待我。”
程隽淡淡开口。
所以他知道哪里有忘忧，也从不会开口。
知道顾西迟，也没跟他说。
但……
却在秦苒问起他的时候，他还是让顾西迟跟江东叶见了面。
秦苒点头，程隽知道这些的时候大概就是程温如说过的十二岁。
十二岁知道亲生母亲死在养父手里，养父想养废他，但对他又是真的好。
秦苒握紧了手，无声安慰。
“回去吧。”程隽最后看了一眼，才带着秦苒一路下山。
他低了低头，看了秦苒一眼，深吸一口气。
**
秦苒跟程隽两人回亭澜。
两人都淋了雨。
都回房间洗了澡。
秦苒洗的比程隽快，下楼的时候，程木正要往楼上走，看到秦苒下楼，连忙开口：“徐老来了。”
徐老跟徐二叔都在。
徐二叔现在看到秦苒，十分敬畏。
他恭敬的弯腰，“秦小姐。”
“徐老师。”秦苒朝他们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才看向徐老。
“你们俩现在没事吧？”徐老拧眉，他看向秦苒：“要不要先搬到徐家这边？”
“不用。”秦苒摇头。
徐老不太放心，“秦家那边你也要注意，欧阳家肯定有动作，你知道我跟你说过，她不普通。”
眼下出了程家的事，他们肯定会出手。
闻言，秦苒点头：“知道。”
她态度太淡，徐老沉声道：“现在京城局势大变，你们要小心，欧阳薇那个人……我不是开玩笑。”
秦苒接过程木递过来的茶杯，伸手往桌子上一磕，笑了下，但一双眸子极冷，看不到笑意：“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在程家倒牌了，就能被京城随便一个人拿捏？”
－－－－－－题外话－－－－－－
**
安
第523章 变天，秦陵的决定（一更）
徐老没立马说话。
程饶瀚敢在程老爷子的葬礼上说这件事，手里一定有确凿证据。
无论是成老爷子的离世，还是程隽不是程家人的这件事，对程隽的影响太深了。
程家绝对不会让一个外人来接任下一任家主的位置。
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一下子跌落到最底端。
京城以前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的人，现在不少人都抱有幸灾乐祸的想法来踩他一脚。
两件事堆在一起，落差太大，徐老也担心程隽的状态……
一般人都会受到影响。
秦家唯一能主事的人秦修尘现在也远在M洲拍戏，徐老这才匆匆赶过来。
程家这件事一出，结局未必太好，江家、陆家还有各个与程家有关系的家族，格局肯定会被打破。
包括现在秦苒稳坐的研究院继承人位置。
权衡利弊，秦苒跟程隽，尤其程隽现在的地位十分尴尬。
他向来不参与京城的任何事，手上也没任何实权，若非要打起来，没有程老爷子再期间周旋，程隽这边肯定不会太好过。
“如果程饶瀚掌权，我不保证他不会对付你们，他那个人心胸狭隘，京城等着看你们俩落马的人太多了。”徐老看向秦苒，略微思索。
他这句话说的没错。
不说程隽，京城等着看秦苒笑话的人就不少。
秦苒颔首：“您放心。”
她看向楼上的方向。
程老之于程隽的存在，无异于她外婆之于她的存在，没有程老在，他才能真正拿得起“程隽”这两个字，才会想清楚他跟程家的事情，做事情也不不会瞻前顾后。
徐老跟秦苒说了几句现在的局势，才离开。
秦苒跟程木两人把徐老跟徐二叔送上电梯。
“找人盯着程家跟欧阳家，还有苒苒他们现在的状态。”秦苒虽然说了不用担心，想必她又一点倚仗，但徐老现在还是不太放心。
索性好的一点是，徐二叔和徐家管理阶层的人，现在能认得下秦苒这个研究院的继承人。
毕竟……
1%的M洲黄金市场占股，已经能赢得徐家大多数人的拥护。
徐二叔颔首：“我马上安排人手。”
徐老没再说话，只是一张脸很沉，他是真的很担心秦苒。
电梯到楼底下，徐老走出来，他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
这京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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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
秦苒接连接了好几个电话，宋律庭、魏子航、林思然、叶师兄……基本都在询问她现在的状态。
秦苒索性直接发了一条朋友圈。
电话才平息下来。
又两个小时，秦汉秋同秦管家等人也赶过来了。
“小程呢？”秦汉秋接过程木倒的茶，也没喝，他急得嘴上都长了燎泡。
自从秦陵出事后，他就一直跟着秦管家在认真学打理秦家跟公司的事情，对京城格局还有各方面深层势力也有了解。
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对程隽是个多大的打击。
“在楼上。”秦苒放下跟秦修尘通话的手机，她看着秦汉秋，大概知道，程隽不是程家儿子这件事宣传的有多快了。
似乎有人在其中特意作梗。
秦苒正说着，楼上，程隽正往楼下走。
他整个人除了表情要清冷一些，其他跟以往几乎没什么不同。
“叔叔，秦管家。”他站在一边，头脑十分冷静清晰。
“小程啊，”秦汉秋看着程隽，叹息一声，他伸手拍了拍程隽的肩膀，“节哀顺变。”
“谢谢叔叔。”程隽轻声开口。
容色有些说不出的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