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应元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狄公继续说道:“那弃婴用一块大红绸包裹,她被人拣起时想来便依了那大红绸的颜色取了朱红这个名字。这样,朱红与宋一文便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这就是秀才告诉朱红他不能同她结婚的原因。同时也说明朱红的父亲或许正是杀害宋秀才的凶手。莫将军被正法前已经识破奸情,并扬言捉到奸夫后由他亲自剁下他们的头。宋一文的母亲自知难免一死,悬梁自尽了,而莫将军第二天便被钦差斩了首。那奸夫自然没有找到。或许莫将军心中已知那奸夫的姓名,只是自己犯了王法,来不及去惩罚他了。”

“天哪!狄年兄,哪里得来偌许多真实内情?”罗县令又惊奇又钦佩。

狄公又说。“我思量来莫将军确实参与了九太予的谋逆,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不足悯惜。而那好夫肯定是害怕莫将军将他的奸情揭露,故先一步下了手,一封匿名信置将军牙死地,使他措手不及.宋秀才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便设法去证实他父亲原来无罪,受了诬告,这不能不说宋秀才的意图是错的,他的计划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罗县令问:“莫将军既然参与了谋逆,写匿名信告发他是值得嘉许的,他又为何害怕秀才而非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呢!”

狄公道:“写匿名信的告发者必定是谋逆的知情人,且是一个体面的官员。为了名声前程,他决不能让他的奸情披露于世。此外,我认为他自己必定也卷入了九太子的阴谋,否则他决不可能知道九太子有密信给莫将军,且连藏密信的地方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后来钦差悬赏嘉奖,他始终不肯露面去领受。这正是他的高明处,也是他的狡诈处。”

“我的天!这个人又可能是谁呢?”

“看来仍是我那句老话,与杀害小凤凰的嫌疑一样,正是你请来的客人中的一位。当然不会是玉兰小姐了,因为那凶手是朱红的父亲。对,等一会朱红会告诉我们这个神秘的人是谁,尽管他每回去看他的私生女时都蒙了面,朱红能够根据他的声音形态辨识出他来。”

“狄年兄,容小弟进一言,我看如意法师也决不会是。他人物猥獕,哪个女子会将他这个丑和尚当作自己的情人呢?”

(猥獕:丑陋而俗气。——华生工作室注)

“罗相公,这话可不敢说定。宋秀才的母亲是个精神反常的人,他娘家把这种情况归咎于一条黑狐狸的灵魂附了身。不管如何,她入莫将军府才十七岁,而将军已年逾花甲了。或许倒正是如意法师的奇貌引起了她的注意和喜爱。如意法师秉性奇特,有才有智,这往往能使一个女子动情。且我见如意法师似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说话又旨意惝恍,倒正是一个十分可疑的人物。他住的敏悟寺又与黑狐祠如此之近捷,他去看望朱红是最方便的事,而其他人都得担点风险。罗相公等会儿与客人聚会时设法打听一下,十八年前即斩莫将军头的那年,张岚波与如意法师在不在金华。邵大人当年正是这婺州金华府的刺史,不必再问。对,你不妨再打听一下,今年玉兰小姐在白鹭观被捕时,这三位客人有否当时也在新安的。”

(惝恍:读‘敞晃’,模糊不清,恍惚。婺:读‘雾’,古州名。——华生工作室注)

“你怎么又想到了玉兰小姐白鸳观?狄年兄。”罗县令疑惑不解。

“我有一点很是相信,一个罪犯总喜欢反复用同一手段达到他的犯罪目的。同告发莫将军的手段一样:一告发玉兰打死侍婢的也正是一封匿名信。当年这人告发莫将军是为了达到他自己卑鄙的目的,今年告发玉兰,保不定也有其不可告人的卑鄙目的在。”狄仁杰说道。

高师爷这时走进内衙。

狄公继续说道:“高师爷来的正好,罗相公,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我想等朱红这孩子健康恢复之后,就委托给她的姨母黄掌柜夫妇带领,他们正没有孩子。我同高师爷此刻就去黑狐祠将朱红带来衙里。”狄公说着将袖中两封匿名信取出交给罗应元,“这两封信都是抄件,你只能从行文风格的细微同异来判断是否同出一手,请你细细看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高师爷近前向罗、狄两位老爷施礼请安。

罗应元对他说:“高放,你现在陪同狄县令到南门外的黑狐祠走一趟,将那里的小女巫带来衙里。我想要平整荒地,拆了那祠。”

狄公补充道:“高先生,你与我坐一轿,另有一轿载着大夫跟在我们后面。那个女巫病得不轻。”

高师爷领命便去吩咐行役备轿。

狄公告辞罗县令,与高师爷出得内衙在庭院内上了轿,大夫的轿也在一边侍候。两顶轿出衙门便径直向南门迤俪而去。

轿抬到寺庙街头敏悟寺山门时,高师爷对狄公说:“昨天早上,我奉罗老爷命来这里请如意法师,费了许多口舌,他只是咬定不来。只是等我说了有你狄老爷参加,他才改了主意,答应来了。”

狄公一听,不觉挺直了身子,问道:“他说了原因么?”

“老爷,我只是说了你在疑案的侦讯鞠审方面的声誉。我没记错的话,法师当时还说他倒要听听你对狐狸的看法。”

“原来是这样。那么高先生问了他这狐狸是什么意思了吗?”

高师爷摇了摇头。忽然他感到轿子停下了,忙掀开轿帘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轿子不走了?”

“回老爷,有一群人正堵了城门口的路,却原来是那黑狐祠的女巫得了狂癫病死了。”

狄公闻言,赶忙下轿,见六名衙卒正用长矛的杆柄在城门口拦了一道警戒,不断将好奇看热闹的百姓向后驱赶。前面的路上,朱红四肢伸直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破烂不堪的裙子满是尘垢和泥污,这惨状委实可怜。两名衙卒正用一根长叉将她叉起——城外的一块榛棘丛上堆起着干柴正点燃了火。

巡官跪禀狄公:“老爷最好不要走近了,这狂癫的病最是危险,我们正准备将死尸焚烧去。”

高师爷忙问巡官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女子真的死了?”

“委实是死了。半个时辰前,我们听得野草丛中一声声古怪凄厉的叫声,以为是疯狗咬人,待再细看原是这女子一面狂奔一面狂叫,口中吐着泡沫,四肢拘挛抽搐。兵士用长矛拦阻她,将她溯倒在地。她一跌下,便再也不爬起来,也不叫唤也不哼声,待上前一看,脉息已绝,一个大气儿都没有了。”

狄公叫大夫来验看,大夫验过也说是死了,并要求兵士将那长矛、长叉与死尸一并烧去,就是那一带灌木丛也要全部烧去,不留寸草。

狄公见状也无可奈何,喟叹了几声便点了头。吩咐师爷和大夫留在此地处理一应事务,他自己则上轿循原路口衙去了。

第十六章

在衙院里停着三项大官轿,一群丫环正忙碌着给轿里加锦缎套垫,放茶盘果品。墙角蹲着二十四名等候抬轿的伺役,一式宽襟通袖镶红边印字衫褂,腰间系一条下垂金黄流苏的大红宽带,绑腿麻鞋,甚是利爽。大门内已备下许多灯笼和“回避”、“肃静”的牙牌,灯笼上贴有“金华县正堂”大金字样。客人们早已穿戴齐整,齐集在花园里等候了。

罗县令见客人全到了,便吩咐行役掀开轿帘伺候客人上轿。

这时如意法师上前对罗县令说:“罗大人。我将我的大红袈裟忘在敏悟寺了,此刻得先往寺里取去。诸位客人先上轿,贫僧自有脚力,随后便到。”

罗县令踌躇为难。如意法师又说:“双龙山的路我很熟,我的一个师兄原在那山上的玉壶寺里住持。罗大人,记得贫僧不止一次说过,万万不要为贫僧备车轿坐骑。”说着便提起禅杖褡裢飞步先出了县衙大门。

(住持:中国佛教寺院或道教教观的主持者。一—译者注)

“既然如意大师父执意步行,那么我的那顶小轿也可不启用了。邵大人、张大人上第一项轿,玉兰小姐偕拙荆坐第二顶轿,狄年兄与小弟坐第三页。扈从行列,一应杂役骑马跟随,不得有误。”

须臾,车轿人马启动,军乐喝道,牙仗两列分开,三项官轿摇曳出了金华县正堂大门。前遮后拥,浩浩荡荡,旌旗舒卷,矛戈耀日。扈从马骑皆披红垂绿,官府仪仗煞是威风。路上百姓纷纷躲路而行,莫敢仰视。

金华县衙去双龙山翠玉崖尚有十五里山路,狄公兀自坐定,正想闭目养神,罗应元开言道:“年兄拜托之事,小弟已打问清楚了。甲戌二月莫将军被正法之时,邵大人当时正是金华刺史。钦差来婺,便驻跸在刺史的府邸,两人极是亲热。刺史备知九太子党羽详情,—一指点,钦差大人毫不费力很快剪除逆党,整新了纲纪。张大人当时亦在金华,他的几个庄园也发生了骚乱,他正匆匆从京师赶来调解,年兄可知这金华附近东阳、义鸟一带的良田几乎有一半是张大人家的。如意法师偏巧当年也在金华,就在他刚才说的那个玉壶寺里讲经。至于玉兰小姐白鹭观事发之际,却不知他们三人在不在新安了。年兄已将黑狐祠的女巫带来县衙了?”

(跸:读‘必’;:驻跸:指帝王出行沿途暂住。——华生工作室注)

“噢,她已死了,正在南门外焚烧。说是得了狂癫之疾,不可救药了。我猜来这病根当是狐狸所染,她与狐狸厮混在一处,哪能不出意外?那天我见她时已是病势垂危了。”

“却原来如此,可怜见地的小女巫!”罗县令也动了恻隐之情。

狄公又道:“我本来深寄望于朱红,指着她来辨认出她的生身父亲,现在此路已断绝.但我深信这凶手,一定在你的客人行列里。这人不但当年写匿名信告发了莫将军,现在杀了宋一文,又杀了小凤凰,我甚至又想到暗害玉兰的那封匿名信也是此人干的勾当.罗相公不妨回想一下,关键一点便是小凤凰那夭去黑狐祠看朱红的路上正撞见从黑狐祠出来的朱红的父亲。当时小凤凰没有深思,只感到好奇,后来,也就是昨天,当小凤凰在县衙拜见二位客人时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这样,小凤凰才突然想到要放弃《紫云凤凰》而改跳《黑狐曲》。小凤凰当时想借《黑狐曲》打动朱红的父亲,猎取好感,二来也不无要挟朱红父亲的意思。舞蹈完了,她会要求朱红的父亲举荐她去长安教坊司。她原是一个一心要出人头地的姑娘,这正是她千载难逢的好机遇。然而她并没识透朱红父亲的蛇蝎肝肠,更不知《黑狐曲》背后隐藏有如此奥妙复杂的内情。外人只知是《黑狐曲》不祥,果然丧了她的性命,其实小凤凰正是太天真了点。也怪她生性太奇倔,究竟不得善终。”

狄公斟了一盅茶,呷了一口又继续说道:“至于宋秀才,他父亲被斩首时他才是五岁的孩提,当时即被一个远房的舅父带往京师去了。他得到了什么材料能洗刷他父亲的罪名,我们不得而知。但他母亲曾经通奸之事,我猜来他是略知些底蕴的。他那远房舅父一定后来告诉了他母亲的真正死因。他来金华不敢拜认他的姨母,正是说明他心中有愧。他一定从某种迹象或传闻里探知朱红是他母亲的私生女,所以他来金华与朱红接上了头探听虚实。一面又去县学书库查阅当年定案的备细本末,找出破绽,准备翻案。与自己父亲来往之事朱红不便说与宋一文听,而她却告诉了父亲宋一文来金华企图翻案复仇之事,并又说出了宋一文租赁孟家后院的住址。朱红的父亲怕当年丑史败露,先动手杀了宋一文。”

罗应元听了不住点头称是。

“有关玉兰小姐白鹭观一事尚无线索可理,罗相公对那两封匿名信作何感想?”

“小弟看来这两封信在措词文风上略有相似之处,尤其之乎者也矣焉哉这一类的字眼上很是相同。且这两封信绝无语病,显然都出自文章高手,是否确系一人之笔,小弟实不敢贸然判断。”罗应元说。

狄公道:“我真想看一看这两封信的原件,我对笔迹异同曾有过一番深到的研究,极是自信的。只是这还得去京师走一遭,再说大理寺已查封的案卷没有圣上的批谕是随便翻动不得的。”

罗县令道:“年兄不能撇开那匿名信,直接从三位客人的言语、态度来细细观察么?”

“罗相公之言差矣,邵、张两大人风流儒雅,蜚声朝野。都有高明的自制。且老于世故,官场一套应对极是娴熟。虽说是致仕的官员,恰好比奉职在位一般。那如意法师更令人目眩听迷,不可捉摸,出入三教内外,很难识其真面目。故不依凭大山般铁证便很难勘破论定此案。”

罗应元叹息一声,低下了头,郁郁不乐。

狄公沉默一阵,突然又说:“罗相公,昨夜我自始自终都在宴席上。我细细观察了你的这四位客人。他们讲繁文缛节,但表现含蓄;他们叙旧情新谊,但很是克制。文人的肠子都有九曲委行,城府深颐,言词稳实。我看出他们四人互相间甚是稔熟,且近年来断续有往来,于今同来你县衙做客,故表现在形迹上更多了一层玄虚的功夫。只是玉兰小姐时犯例外,她天生是个感情炽热的人,且刚坐了一个半月的牢。一肚子委屈不平要吐诉。我看出她心底深蕴着巨大的苦痛,昨夜她题的那一首诗,我略略可以看出她对命运的抗争和对负情人的叽嘲。画厅的气氛为之紧张一时。我可断定她的那首《对月》诗是有所指的,且指的是三位贵宾中的一位。”

“狄年兄是说昨夜那首《对月》?含而不露,怨而不怒,其旨渊远,其趣难求,端的是诗品的高格。尤其是即席而赋,不假思索,更令人敬佩不已。”

“对!罗相公,今夜在翠玉崖的野宴上,我要正面与玉兰小姐提起白鹭观的案子,一面察言观色,看其反应如何。慢慢再将话题转到那封匿名信上。我思想来那写匿名信的人一定十分忌恨玉兰,存心要置之于死地。但无可否认,他又是玉兰的故交旧友,故知道白鹭观马樱树下的秘密。”

罗应元的脸上闪出了浅浅一层红润,“说道:“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年兄,我在一旁尽力为你周全方便。”

红日西沉时,三项官轿及扈从人马都上到了翠玉崖。这里周围坡谷岗峦间尽一片苍虬古松,翠玉崖的命名正缘由松树的碧色如玉,一丈远的断崖上有一翼危亭,亭下是百丈深渊。这时夕照菲微,紫雾弥漫,西天几挂猩红的落霞正跳跃动弹,掩护着太阳冉冉坠下。断崖下真有个朝真古洞,岫云吞吐,平日只有猴子攀援进出。山腰玉壶寺的和尚中有胆大的还来这洞壁上采撷灵芝。

罗应元吩咐就地搭下帐篷,埋灶点火,一面去那翼危亭中排下酒桌。杂役人等奔走忙碌,自不必说。

客人们下得官轿来,见这翠玉崖山势高崪,松林明丽,一时又晚霞流荡,空谷生烟,无不喝采称绝。况且那里帐篷外珍馐佳肴传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崪:读‘族’,高,险峻。——华生工作室注)

如意法师早赶到了这里——已换上了一身猩红绸袈裟,他见客人们下轿来,—一合掌祝福,一对蛤蟆般的大眼睛却闪烁着惊恐不安的神色。

第十七章

狄公随大家踱进那翼古亭,进了一盅新茶,便依着栏杆观赏起这悬崖的景致来。悬崖下的峡谷奔腾着几条湍急的大溪,“訇訇”的巨响便是百丈之上的古亭里也听得十分真切。空谷中不时云雾蒸上遮迷住人的视线,云雾一褪,都清晰可见到峡谷底下的农田、小桥、房舍、水碓。

(碓:读‘对’,用于去掉稻壳的脚踏驱动的倾斜的锤子。——华生工作室注)

张岚波道:“这里我还是十来岁时来过,那时还有人在这古亭上跳崖殉身,接迎我佛的召唤。眼前这一切真是美不胜收,我想写一首诗把这里的风景描绘出来。”

邵樊文笑道:“老夫早有诗刻在这亭子上了。老夫当年陪同宰相来这里游览时写下的一首五言古意,由匠工制了诗匾早悬挂在亭檐上了。”大家仰头一看,果然亭内悬挂了十几块诗匾,一块黑漆泥金底上镌古录隶书的诗匾正是落了邵樊文的大款章印。

邵樊文得意地说:“当年宰相来此地时,朝中还跟随来一班文土,大家分韵题了诗。宰相说这翠玉崖如在云端一般,今日这胜会便名日‘云中会’吧:我想我们今日的雅会不减当年气象,不知谁能撰题个高雅的名目?”

“雾里会。”如意法师冲口而出。声音嘶哑,表情严峻。

“好!”张岚波叫道,“今天雾真不小,那松林间、高崖上到处都飘渺着一层白雾哩。古亭下的深谷更是一片雾茫茫,这个‘雾里会’很有意思,也取得贴切。”

“古人蚩尤作五里雾,今日这雾端的有十里,脚跟都浮在雾里,身子都迷在雾里,眼中还指望看清什么?”如意法师神色诡谲地说道。

狄公见他话中有音,怕漏了天机,忙岔了话:“让我们等候明月出东岭吧!”

罗应元命伺役将酒席摆上,又端来许多果品、月饼,在亭内预备。

罗应元邀邵大人、张大人分坐他的左右,让如意法师、玉兰小姐分坐狄公两侧,团团正坐了一桌。亭内石凳上早已放上厚厚的锦缎垫套,每个石凳前又按下搁脚的木墩.酒菜络绎上桌,宴席上热气腾腾。亭外不时有寒凉的山风拂过,有时可听到山鸟的哀鸣和蟋蟀等秋虫的长吟。

如意法师开口道:“我刚才爬上到半山时突然从洞穴里跑出一条黑毛狐狸,立起身来向我啼泣,好象有满腔冤屈。”

玉兰微微一笑,说道:“如意师父,今夜倒想听你讲一些有关狐狸的趣闻。上次在新安时你讲的黑狐狸故事令我毛骨森然,夜路都不敢行走了,今夜看你能讲出什么更迷人的故事来。”

“玉兰小姐,这狐狸可非同一般禽兽,它同人一样有灵感和智慧,而且还更敏锐更强烈。它会变作美女迷惑人,但它的心是善良的,因此往往自己受骗,被人遗弃,被人宰杀。但它的阴魂是不让人的,它会托梦给清官诛邪扶正,为它复仇……”

邵樊文打断了如意法师的话头:“我们还是谈谈没有谈完的罗县令的诗歌吧。诗集里的一首《痴情郎》,莫不就是罗县令自己的写照吧!哈哈。”

玉兰道:“罗大人那首《痴情郎》兀自不真,他爱过许多女人。只有始终爱一个人,为她乐为她悲,为她生,为她死,这才值得称是‘痴情郎’啊!”

罗应元脸色转白,心里老大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