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是莫尔塔蒂的声音。他此刻沿着中间的走道走向他们,留下教皇内侍独自在祭坛上,一副遭受挫败的样子。莫尔塔蒂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倦容。他背负着耻辱走了过来。

来到他们面前,莫尔塔蒂一只手放在兰登的肩上,另一只手放在了维多利亚的肩上。维多利亚在这种接触中感受到了一种真诚。此刻,他老泪纵横。

“你们当然可以走。”莫尔塔蒂说,“当然可以。”他停顿一下,悲痛之情情溢于言表。“我只请求…”他凝视脚下,良久才抬起头来看着兰登和维多利亚,“让我来做吧。我马上就去广场,然后找个解决办法。我会告诉他们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该怎么…但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教会应该发自内心地忏悔。我们遭受的失败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公布吧。”

莫尔塔蒂悲痛地返回了祭坛。“卡洛,你使整个教会陷入了悲惨的境地。”他顿了顿,向四周望了望。祭坛上已空无一人。

旁边的过道传来了衣服沙沙的摩擦声,然后大门“咯噔”一声关上了。

教皇内侍不见了。

134

教皇内侍沿走廊走出了西斯廷教堂,白色的长袍随着他的步伐舞动。

当他孤零零地一个人从教堂走出来,又告诉瑞士侍卫兵他要单独呆一会儿时,他们显得有些困惑。但是他们还是服从命令,让他走了。

此时教皇内侍绕过拐角,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各种情感在他内心翻腾着,他觉得那是人类从未体验过的感觉。那个被他称为“神父”的人,那个唤他为“我的儿子”的人被他毒死了。教皇内侍一直认为这种“父”与“子”只是宗教意义上的概念,可现在他知道了那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字面上的意义。

像几周前那个决定他命运的夜晚一样,教皇内侍这时发疯般地跌跌撞撞走在了黑暗中。

那是个下着雨的清晨,罗马教廷神职人员砰砰地敲响了门,把教皇内侍从断断续续的睡梦中唤醒。他们说教皇不开门也不接听电话。牧师们害怕极了。教皇内侍是惟一可以未经通报就进入教皇卧室的人。

教皇内侍一个人进去,看到教皇蜷曲着身子,死在了床上,昨天晚上教皇就是这个样子了。教皇的脸看起来如恶魔般的脸那么恐怖,舌头黢黑。那真让人觉得睡在教皇床上的就是撒旦自身。

教皇内侍丝毫不觉得懊悔。上帝早就发话了。

谁也不会看到那背叛的一幕…当时还没人知道这件事。人们得迟些时候才能获知。

教皇内侍宣布了那个可怕的消息——教皇死于中风。之后,他就着手筹划秘密会议了。

教皇内侍的耳边又响起了母亲玛丽亚的低语:“决不可以对上帝食言。”

“我听到了,母亲。”他回答道。“这是一个失去了信仰的世界。得有人把他们带回到正义的路上来。让恐惧和希望并存。这是惟一的方法。”

“是啊。”她回答。“如果不是你…还会有谁呢? 还有谁能带领教会走出黑暗呢? ”

候选主教中的任何一个肯定都不行。他们都已年迈…行将就木…是愿意追随教皇的自由主义者。教皇从心中认可科学,想要通过抛弃古老的传统以吸收现代教徒。这些老古董们不可救药地落伍了,却还要可怜巴巴地装作他们没有。他们无疑会失败。教会的力量正在于其传统,而非转变。整个世界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教会不需要变革,只要提醒世人认识到教会的重要性就可以了! 邪恶依然存在! 上帝终将战胜邪恶! 教会需要一个领袖。老古董们不再具右感召力! 耶稣是有感召力的! 他年轻,朝气蓬勃,威力很大…还创造了奇迹! “慢慢享用你们的茶吧! ”秘密会议开始之前,教皇内侍这样对那四位候选主教说,他把他们留在了教皇的私人藏书室。“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带你们过去的。”

他们谢过他,窃窃私语道他们竟然有机会进入那条有名的密道。太不同寻常了! 教皇内侍在离开之前打开了通往密道的门锁,而正好在这时候,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外国牧师的人手持电筒把兴奋的候选主教领了进去。

这些人再也没有出来。

他们将激起人们的畏惧之心。我将是人们的希望。

不…我要激起人们的畏惧之心。

教皇内侍这时跌跌撞撞地走在了漆黑的圣彼得大教堂里。尽管他精神错乱,深感内疚,尽管他又想起了父亲的模样,尽管他痛苦地知道了真相,尽管吗啡还在起作用,但不知怎的…他却发觉自己头脑很清醒。他有了一种宿命的感觉。我知道自己的使命了,他这样想着,惊讶于自己能如此洞彻事理。

今晚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件事情是按照教皇内侍的计划顺利进行的。

未曾预料到的障碍一个个地出现了,但他却应付自如并做出大胆的决策。

可是,他决不曾想到今晚竟是这样收场,但是这会儿他明白了这都是天意。

那不可能以其他方式收场了。

唉,在西斯廷教堂之内他是那样的恐惧,简直要怀疑上帝是不是抛弃了他。唉,他让我做的都是什么事! 他满怀疑虑地跪倒在地上,竖起耳朵极力想听到上帝的声音,可是他只听到一片沉寂。他曾经祈求得到上帝的神谕,希望上帝能指引他,为他点明方向。难道这就是上帝的意愿吗? 是上帝要让丑闻和憎恶毁了教会吗? 不!上帝只是促使教皇内侍采取了行动! 难道不是吗? 他又看到了那样东西。那东西就摆在祭坛上。那就是神迹。那是神圣的交流方式——在非同寻常的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了平凡的事物。十字架。耶稣被钉在粗陋的木制十字架上。在那一刻,一切都明朗了…教皇内侍并不孤单。他永远都不会孤单。

这就是上帝的意愿…上帝的旨意。

上帝总是让他最爱的人做出英勇的牺牲。为什么教皇内侍以前那么迟钝,现在才明白呢? 难道是他太害怕了吗? 难道是他太卑微吗? 似乎无甚差别。上帝早就找到了解决办法。教皇内侍现在非常明白罗伯特·兰登获救的原因。那是为了让他揭示真相,让他促使这样的结局出现。

这是解救教会的惟一途径。

教皇内侍感觉像飘起来了一样走进了帕利恩凹室。吗啡似乎此刻仍在不停地发挥效用,但他知道这是上帝在指引他。

远处,他听到红衣主教们嘈杂的喧闹声,他们已经从教堂里蜂拥而出,正对着瑞士侍卫兵大喊大叫。

但他们永远都找不到他,再过段时间也找不到。

教皇内侍感觉像是被吸着往前走一样…脚步越来越快…他走下楼梯来到了那块凹地。九十九盏油灯将这里照得通明透亮。上帝要把他带回到那片圣地。教皇内侍朝着盖在洞口的栅栏走了过去,那里通向史前坟场。今晚一切事件都将在史前坟场了断,在地下那个漆黑的圣地了断。他提起一盏油灯,打算下去。

但教皇内侍刚一穿过凹室就收住了脚步。感觉有些不对。这样怎么为上帝效劳呢? 就这样孤孤单单、悄无声息地结束吗? 耶稣可是在世人的瞩目下殉难的。这一定不是上帝的意愿! 教皇内侍聆听着上帝的声音,但他只是隐隐听到药物在体内发生作用的声音。

“卡洛,”这是母亲的声音,“上帝为你设定了宏伟的规划。”

教皇内侍迷惑不解地继续走着。

就在那时,上帝突然到来了。

教皇内侍陡然收住脚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九十九盏油灯把教皇内侍的影子投在了他身旁的大理石墙上。那影子巨大无比,阴森恐怖。

昏黄的灯光映出了他那模糊的身影。火光在教皇内侍四周摇曳着,他看起来像个升天的天使。他侧向举起双臂,注视着自己的身影站了一会儿。

紧接着,他扭过头又看了看楼梯的上方。

上帝的意愿非常清楚。

三分钟过去了,在西斯廷教堂外吵闹的走廊里,仍然没人找到教皇内侍。他似乎是被黑暗吞噬了。莫尔塔蒂正打算在梵蒂冈内进行一次地毯式搜查,但就在这时外面的圣彼得广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叫声。人们不由自主地喧嚷着欢呼起来。红衣主教们吃惊地相互看了看。

莫尔塔蒂闭上了双眼。“主啊,救救我们吧! ”

那晚,红衣主教团第二次涌到了圣彼得广场上。兰登和维多利亚也被涌动的人潮带到了夜幕之中。一盏盏镁光灯,一架架摄像机都对准了那座大教堂。就在那里,卡洛·文特斯克教皇内侍已经走上了位于教堂正面正中间的那个神圣的阳台,高举起双臂站着。远远望去,他就像纯洁的化身,一座身着白衣的雕像,发出耀眼的光芒。

广场上人们如正涌向浪尖的波涛一般冲了过来,顷刻间冲破了瑞士侍卫兵的阻拦。欢喜雀跃的人群涌向了圣彼得大教堂。人群向前涌着--有的人哭了,有的人唱起了颂歌,各家媒体的摄像机也都闪了起来。这可真是一场大混战。当人群如洪水般汇集在大教堂前时,场面更加混乱了,已经变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就在那时发生了一件事。

高高地立在上面的教皇内侍做了个细微的动作。他双手在胸前交叉,而后低头静静地做起了祷告。一传十,十传百,成百上千的人们都随他一起低下了头。

广场上出现了一片沉寂…好像被施了魔法。

教皇内侍这时头脑混乱,神情恍惚,他的心中交织着希望与痛苦…

宽恕我,父亲…母亲…怜脚我…你们也是神职人员…希望你们认识到你们的独生子所作的牺牲,啊,耶稣…把我们扶地狱般的苦难中解救出来吧…将所有的灵魂都带到天堂,特别是那些需要得到你的宽恕的人…

教皇内侍不用睁眼去看,就知道下面拥挤的人群在看着他,各家电视台的摄像机对准了他,全世界都在关注着他。他靠心灵来感知这一切。

虽然身陷痛苦,但这一刻出现的和睦景象却令他激动不已。那就像一个蔓延的网伸向了世界每个角落。无论是在电视机前,在家中,还是在车上,世人一起做起了祷告。像一颗巨大心脏的众多神经元突触突然地一起跳动,不同国家的人们操着不同的语言都追随上帝来了。他们轻声说着那些他们不曾说过的话,却感觉那如自己的声音一般熟悉…那些古老的箴言…铭刻在了他们心上。

这种和谐是永恒的。

寂静过后,欢快的旋律再次充盈了整个广场。

他知道那个时刻来临了。

最最神圣的三位一体啊,我用我宝贵的身体,血液,灵魂来献祭…

以弥补我所造成的愤怒、亵渎和冷漠…

教皇内侍已经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疼痛。疼痛迅速传遍了全身,让他想抓想挠,就像几周前上帝第一次来到他面前时那样。不要忘记耶稣所遭受的痛苦。他感觉喉咙中有种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就连吗啡都无法将之化解。

我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他激起了人们的敬畏之心。人们又有了希望。

在帕利恩凹室里的时候,教皇内侍遵从上帝的教诲,举行了涂油仪式。他的身体上,发须上,面颊上,麻布长袍上,全身都涂满了灯油。他这会儿像是浸泡在神圣的绿色灯油中一样,气味芬芳,如母亲的体香,可却易燃烧。他将会幸运地升天。那是个充满奇迹而又迅速的过程。他留给世人的不再是丑闻…而是一股新的力量和奇迹。

他的手滑入长袍的口袋,摸出从帕里恩凹室里拿来的小小的金色打火机。

他低声说出了上帝在最后审判时说过的一句话。熊熊烈焰直冲云霄,上帝的天使也会在火焰中升天。

他的大拇指按在了打火机上。

人们还在圣彼得广场上唱着颂歌…

任何人看了那样的景象都永远不会再忘记。

在高高的阳台上,像是灵魂要挣脱肉体的束缚似的,一束耀眼的火焰突然从教皇内侍身上喷发出来。火苗一下子蹿向上空,顿时就把整个人给吞噬了。他没有尖声叫喊。他将手臂举过头顶,抬头望向了天空。大火在他周围呼呼作响,他的整个身体被包围在火中,看起来像是一根火柱。大火肆虐着,似乎要使那一刻变成永恒,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个景象。火光越来越明亮。之后,大火渐渐灭了,教皇内侍不见了。他是倒在了栏杆后,还是在稀薄的空气中消失了,无人知晓。只有一团浓烟在梵蒂冈的上空袅袅上升。

135

罗马的黎明姗姗来迟。

先前的一场暴雨冲散了圣彼得广场上的人群。新闻记者们仍坚守岗位,有的缩到了雨伞下,有的躲进了采访车,他们还在评论着昨晚的事件。

世界各地的教堂里都挤满了人群。有着各种信仰的人们都在反思着,讨论着…人们满腹疑问,可答案只带来了更深层次的问题。迄今为止,罗马教廷仍保持沉默,没有发表任何声明。

在梵蒂冈那幽深的墓室里,莫尔塔蒂红衣主教独自跪在了开启的石棺前。他把手伸进棺材,合上了那位老人发黑的嘴唇。教皇这会儿神情安详。他在安静的长眠中得到了永生。

一樽装满骨灰的沉甸甸的金黄色骨灰瓮放在了莫尔塔蒂脚边。莫尔塔蒂亲自收集骨灰并把它带到了这里。“这是一次祈求宽恕的机会。”说着,他把骨灰瓮放进石棺里教皇的尸体旁。“父爱是最伟大的。”莫尔塔蒂用教皇的长袍盖住了骨灰瓮。他知道这座神圣的墓室是专为放置教皇遗体而设,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合适的。

“先生? ”有人叫着走进了洞室。原来是沙特朗中尉。他是在三名瑞士侍卫兵陪同下过来的。“他们都在秘密会议室里等着你呢。”

莫尔塔蒂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来。”他向面前的石棺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站起来转身对侍卫兵说:“教皇可以安息了。”

侍卫兵们走上前去,费力地滑动教皇的石棺盖,随着最后一声巨响,石棺盖上了。

莫尔塔蒂独自穿过博尔吉亚庭院走向了西斯廷教堂。湿润的微风轻拂着他的长袍。一位红衣主教从教皇宫里出来,大步走到了他身旁。

“先生,能有幸陪你到秘密会议室去吗? ”

“这是我的荣幸。”

“先生。”那位红衣主教一脸苦恼地说,“红衣主教团为昨晚的事向你道歉。我们受到蒙蔽——”

“算了,”莫尔塔蒂回答道,“有时候,我们总想看到我们心里希望的是真的。”

那位红衣主教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开口了:“你知道吗? 你不再是我们的选举官了。”

莫尔塔蒂面带笑容地说:“我知道。对于上帝点点滴滴的恩赐,我都会心生谢意。”

“但红衣主教团坚持认为你有资格当教皇。”

“看来,大家还是有着一颗博爱的心的。”

“你是英明之人,你会很好地领导我们大家。”

“我只是个老头子,只能暂时地领导你们。”

他们开怀大笑了起来。

走到博尔吉亚庭院的尽头,那位红衣主教犹豫了起来。他困惑不解地转向了莫尔塔蒂,似乎前一天晚上出现的不可名状的敬畏之情重新爬上了心头。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位红衣主教轻声说,“我们在阳台上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遗迹。”

莫尔塔蒂微微一笑,说:“可能是被大雨冲走了吧。”

那位红衣主教望了望风卷云涌的天空,说:“嗯,可能是吧…”

136

上午十点的天空依然乌云密布,西斯廷教堂的烟囱第一次冒出了白色轻烟。缕缕白烟袅袅升空,然后渐渐散去。

一在下边的圣彼得广场上,记者冈瑟·格利克望着上面,陷入了沉思。

会议就要结束…

奇尼特·麦克丽从他后边走了过来,然后扛起了摄像机说:“到时间了。”

格利克伤感地点了点头。他转向奇尼特,捋平头发,然后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是我最后一次转播,他心想。几个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围观。

“现场报道,六十秒倒计时。”麦克丽大声说。

格利克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西斯廷教堂的屋顶,问道:“能拍到白烟吗? ”

麦克丽点了点头,颇有耐性地说:“冈瑟,我知道该怎样拍。”

格利克一时语塞。毫无疑问,麦克丽是知道。她昨晚在镜头后面的表现都可以让她赢得普利策奖了。可他自己的表现…他不打算再想了。他确信英国广播公司会让他走人,因为毫无疑问,许多有势力的集团都会对公司提出诉讼…“欧核中心”及乔治·布什都会来找麻烦。

“你看起来不错。”奇尼特透过镜头看过来,语气中透出几分关心,“不知我可不可以给你…”她犹豫了一下,又打住了话头。

“是不是要给我提一些建议? ”

麦克丽叹息着说:“我只是想说报道时没必要太激动。”

“我知道,”他说,“你想直截了当地进行总结性报道。”

“新闻史上最直截了当的报道,我相信你行。”

格利克暗自笑了起来。直截了,当地进行忠结性报道? 难道她疯了吗? 何况像昨晚那种新闻就应该多报道一些。那个意想不到的转机,那个最后的爆炸,还有那件未曾料到的惊人的真相。

幸运的是,在近旁等待的人中恰好就有格利克要找的人…

“准备,五…四…三…”

奇尼特·麦克丽透过镜头看到格利克的眼里露出了狡黠的光芒。我筒直疯了,竟让他做这件事,她心想,我是怎么想的呢? 但是已没有时间再考虑,他们开始直播了。

“这是来自梵蒂冈的现场报道,现在是记者冈瑟·格利克为你播报。”

他严肃地看着摄像机镜头,身后缕缕白烟正从西斯廷教堂升起。“女士们,先生们,据官方消息称,七十九岁高龄的进步人士,萨弗里奥·莫尔塔蒂红衣主教刚刚当选为梵蒂冈教皇。尽管莫尔塔蒂不是候选主教,但却史无前例地被红衣主教团一致推选为教皇。”

麦克丽望着他,感到轻松多了。今天格利克有惊人的专业水准,甚至还非常稳重。无论从说话还是着装来看,格利克平生第一次有了新闻记者的味道。

“正像我们先前报道的那样,”格利克补充说着,语气渐渐加强,“对于昨晚不可思议的事件,罗马教廷至今未做任何评论。”

好极了。奇尼特的紧张情绪消退了不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格利克表情这时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尽管昨晚奇迹不断出现,但也有不幸。在昨天的冲突中,四名红衣主教惨遭杀害。瑞士侍卫队的奥利韦蒂司令与罗奇尔上尉也以身殉职。还有‘欧核中心’著名的物理学家、反物质技术先驱列奥纳多·维特勒,以及‘欧核中心’主任马克西米利安·科勒也惨遭不幸。据传闻,科勒来梵蒂冈显然是想帮忙,不料也在该事件中遇难。官方至今未对科勒先生的死亡发表任何声明,但据推测是长期得病引起的并发症所致。”

麦克丽点了点头。报道像他们讨论的那样,进展顺利。

“随着昨晚梵蒂冈上空一声爆炸,‘欧核中心’反物质技术成了科学家们关注的热点,这既点燃了兴奋的火花,又激起了人们的争议,科勤先牛的助手西尔维·波德洛克今天早晨在日内瓦宣读了一份声明。该声明称,‘欧核中心,尽管热衷于研究反物质的潜在威力,但还是中止了所有研究与技术使用许可证的发放,他们要进一步检验其安全性能。”

棒极了,麦克丽心想,下面开始结尾了。

“很明显,今晚还有个人没有露面,”格利克报道,“他就是哈佛大学教授罗伯特·兰登。他昨天来到梵蒂冈是希望能在光照派危机中提供专业性的意见。起初人们认为他在反物质爆炸中殉职了,但我们现在得到消息,在爆炸之后有人在圣彼得广场上看到了兰登。尽管台伯利纳医院发言人声称兰登先生午夜后从空中坠人台伯河,得到治疗之后即刻就出院了,但关于他是怎样到达圣彼得广场的,人们尚在推测中。”格利克在摄像机镜头前扬起了眉毛,接着说:“如果真有此事…这确实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夜晚。”

真是漂亮的结尾! 麦克丽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简直是完美的总结性报道! 现在结束报道! 但格利克并没有宣布结束报道。他停顿了一会,居然又迈到了镜头前。他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道:“但在我们结束报道之前…”

不要!

“…我想邀请一位嘉宾。”

奇尼特的手在摄像机上停住了。一位嘉宾? 他究竟在于什么? 什么嘉宾! 快结束报道! 但她知道太晚了,格利克话已出口。

“我要介绍的是,”格利克说,“一个美国人…一位著名的学者。”

奇尼特犹豫了一下。格利克转向周围的人群,示意嘉宾走出来时,奇尼特屏住呼吸,默默地祈祷。拜托,但愿他莫名其妙地找到了罗伯特·兰登…千万不要是什么光照派的阴谋狂热分子。

但当格利克的嘉宾走出来时,麦克丽的心却沉了下去。那人根本就不是罗伯特·兰登。那是个身穿蓝布工装裤与法兰绒衬衫的秃顶男人。

他拄着手杖,还戴着一副厚镜片眼镜。麦克丽感到一阵恐惧。疯子!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格利克说,“这位是来自芝加哥圣保罗大学著名的梵蒂冈学者约瑟夫·瓦尼克博士。”

那人和格利克一起出现在了镜头上,麦克丽这时忐忑不安。他并不是什么狂热分子。实际上麦克丽听说过此人。

“瓦尼克博士,”格利克说,“关于昨晚的秘密会议,你说有惊人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确实如此。”瓦尼克说,“在度过了令人惊奇的一夜之后,真的很难想象还会再有什么奇事…但是…”他停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