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她歇斯底里的叫着,“还有,我不是沙也加——”

我不知应该说什么,就像个笨蛋一样,只能傻傻地呆在那里听着她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她的激动情绪似乎平息了一些。

“对不起”她说道,比刚才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你先回去吧”

“但是——”

“拜托你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但我却不能把她孤身一人丢在这里,当然,我并不是担心她一个人无法从这里回去。

随后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

“你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

“不,我倒不是——”

“再见”沙也加宣告自己不希望我在这里继续停留。

我无奈只好答应,“好吧,那我走了”

“不好意思,虽然很暗,但走出房间之前请你都不要打开手电”

“好的”

走出房间,我没碰手电开关,摸索着从楼梯走了下去。然而正当快走到地下室的时候,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是从卧室传来的。

我又返回了大厅,走进卧室,然后打开手电。

空气都凝固住了,一切都悄无声息着。

我移动着亮光,光圈照到了钢琴上。

沙也加看过的琴谱掉到了地上,我照着脚边走了过去,拾起来放回原处。

人偶又映入我的眼帘,受到手电的光照射,它眼里映出淡淡的光,似乎要向我诉说着什么。

来到屋外后,日光非常强烈,照得我身体一阵疼痛,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恢复了正常。

我从车上取出了沙也加的行李,放在地下室的入口处。

我上了车,透过挡风玻璃望着整幢房子,和昨天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我启动了引擎。

尾声

回到东京后,我对御厨家的事作了一些调查,已经知道是23年前发生的火灾,而且御厨这个姓氏又很少见,轻而易举就从当时的报纸上找到了报道。标题为“横滨的民宅烧毁,父子三人未能逃脱”。这三个人就是御厨雅和,佑介,久美。

凭借着这上面记载的地址,我去了一次横滨。

在本来御厨家楼房所位于的地方,建着一所公寓。周围的土地上也布满了一看就是近年所建造的住宅。

我找到了一个很久前就住在这里的居民,向他打听了御厨家的事情。那个老人,对那场火灾仍然记忆犹新。

“老爷死了之后,那个吊儿郎当一事无成的儿子回到了这里,我们几个都认为是那家伙取火不当而遭致了这场火灾。如果光儿子一人死了倒也痛快了,没想到还烧死了两个孩子。这下太太真是欲哭无泪啊”

老人讲完还颦蹙眉头,还说依稀记得佑介的长相,不过他妹妹的就想不起来了,因为都没怎么见到过。当然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以和仓桥沙也加顺利掉包。

而松原湖那幢房屋——其实就是坟墓——的户主,是御厨家的一个远亲,名字叫畿贝的人。他是批发外国商品起家的企业家,现在已经在全国有着多家连锁店。我和那个畿贝在他的东京办事处聊上了十分钟。他虽然知道松原湖那幢房子的存在,但也没有亲眼见过。

“那块地本来应该是要造别墅的,没想到原来的那幢房子烧了,也就顾不上了。空放了一段时间之后,御厨老太太一下子心血来潮,就造了一幢跟原来一模一样的房子。老太太死后,就把房子让给了我,但那边电路和水管都没有,我就只能把它继续放在那儿。当我要卖掉的时候,有一个人联系了我”

我问他那个人的姓名,原来是沙也加的父亲。畿贝似乎还不知道他已经离世。

即便这样,御厨夫人本来是打算如何处理那幢奇妙的房子的呢?畿贝决定卖房子后,沙也加知道那房子的可能性很大,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觉得,御厨夫人一定是原本就打算把所有事实告诉沙也加,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把佑介的日记,以及其他那些暗示着真相的东西那么小心地保管着。

事实上沙也加也的确由于那栋房子的存在而得知了事情真相,并且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尽管并不能说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究竟这房子对她有什么意义呢?

我认为,她很久以前就在那个屋子里死去了。我这么说并不是指和她交换了名字的那个沙也加的确已经去世,而是另外一层意思。这短短两天的神奇历险,其实是一次她发现自己尸体的旅程。不过不管是哪一层意思,那个房子除了坟墓之外,真的什么都不是。

自那件事之后,我开始会想起自己曾经住过的家。和养育自己父母一起住过的,那幢老房子,那幢曾被亲母和养母逼问着选谁的房子,那幢我深知自己必须把乖儿子角色演绎到底的房子,那幢我体会到人都是孤零零独自活着的房子。

其实我也在那房子里死去了,不是吗?儿时的我,已经永远死在那幢房子里,然后一直等待着我重新归来。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自己死去的家,只是他们不想再那里看到自己的尸体,于是装作没注意到罢了。

沙也加给我寄来了新年贺卡,这是她在那房子和我告别后第一次联系我。

贺卡上说,她已经离婚了,孩子判给了前夫,记述极为简洁,而最后附上了这么一句话:

“多谢你的关照,我依然深信我还是原来的自己,以后也会活出自我的”

寄出人名字是仓桥沙也加。

之后我就再也没跟他见过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