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夫人绝对不是一个人去的。

在信上的附言部分也写到了,‘看到了您二人的身影’。那张成人票的副券应该就是夫人了,但儿童票是谁的呢?当然不用说,肯定不会是佑介的。

背后吹来一阵不祥的冷风,我不禁缩起了脖子。指尖似乎像冻住了一般,连拿着的动物园门票都快要掉了下来。

我把门票重新夹回圣经,关上了抽屉,但就连这两个动作都做得非常笨拙。

背后传来嘎吱一声,我屏住呼吸回头一看,沙也加惊讶地望着我。

“你在干吗呢?”她问。

“我什么也没干啊”我站了起来,“只是看看抽屉里面有什么东西,里面就放了一本圣经”

我一边说着,一边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如果她提出想看一看的话我该如何应付,但未能想出办法,腋下渗出了冷汗。

“既然是基督教徒有圣经也不奇怪嘛”她说。

“嗯,是啊”

“我们下楼吧”

“嗯”

我松了口气,跟在她后面走出了房间

7

“我想了想,觉得你的情况可能并不能算很特殊”我咬了一口饭团,说道,“一般的人儿时事情都会忘得一干二净的,上小学前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

“然后呢?”沙也加看着我。

我用灌装绿茶兑着兑下了饭团。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个人认为,我们已经没有权力继续挖掘御厨家的秘密了。这一切好不容易才埋葬起来”

这话多少起了些效果,沙也加也面露顿悟的神色。

“埋葬在了这个坟墓里?”

“是啊”我点头,“在这个坟墓里”

沙也加抱起胳膊,靠在了沙发上,凝视着我的表情。

“我发现你有些奇怪”目光中充满了狐疑。

我脸变得有些僵硬,“奇怪?哪里奇怪了?”

“怎么说呢,好像一下子变得消极了。在此之前你一直很积极地进行着推理……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啊,我只是提议,既然谜团都已解开,我们是不是该到此为止了。就像我刚才说得那样,我们没有权利去掘御厨家的坟墓啊”

“真的只有这些?”

“当然咯,否则还能有什么?”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相视了几秒后,她移开了视线。

“我可不认为谜团都解开了”

“是吗?我们已经对御厨家的这场悲剧几乎了如指掌了呢。御厨启一郎对长子雅和断了念,而把孙子佑介当成自己的儿子来抚养,雅和因此所产生的心理扭曲,在启一郎死后以虐待佑介的形式表现了出来,而为了逃脱这种折磨,佑介策划了一起同归于尽的火灾,这一切的一切我们不是都知道了吗?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知道什么呢?”

“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你多想了”

“不是”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仰视着卧室的天花板来回踱步,停在了钢琴跟前。“刚才你讲述的故事里,没有出现我啊”

“当然咯”我装得很平静的样子,“你基本上就是一个局外人,和佑介遭受虐待以及房屋被烧毁完全没有关联”

“是吗?”

“是啊,你想说什么”

沙也加在钢琴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深呼一口气。

“我记得我看到过”

“看到过什么?”我问。

她停顿了一下后回答,“房子烧完后的……场景”

我倒吸口气,“烧完后的场景?是御厨家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很有可能,四周笼罩着浓烈的黑烟,很多人围了过来,而那边是一幢被烧黑的房子……”她轻轻闭上眼,“我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大婶,也就是你妈妈咯,说不定那时候你们亲眼目睹了御厨家的火灾现场”

沙也加睁开眼睛,再次深呼吸,胸口大幅起伏着。

突然,她的目光似乎正捕捉着什么,最后停留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你在看什么?”我分别看了看桌子和她的脸。

沙也加看看我,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用海苔卷着的饭团,接着当宝贝似的双手紧握,像是在眺望远方的眼神凝聚到了饭团上。

“喂……”

我叫她,却没有回答。她就这样跪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起来。我侧耳听着,沙也加正这么说着:“别喂它东西,要被骂的,别喂东西”

我晃动着她的身体。

“振作一点,你怎么啦?”

她回头看看我,那是一种被强制中断了思绪的愤怒眼神。

“求你了,别来管我”她压抑着怒气。

“这不能看着你不管啊,你把心里想的跟我说说”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够了,让我静一静”

一阵强烈的焦急感向我袭来,但我却摆脱不了这个局面。

“那我去隔壁的房间吧,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她默默地点点头。

虽然我心里堵得慌,但还是走进了和室。在满是灰尘的榻榻米上盘腿坐下,抱着胳膊。

别喂它东西——

不可否认,沙也加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恢复,我却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该袖手旁观。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想立刻带她离开这里。但这样真的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吗?

她说我变得消极起来,对于直觉敏锐的她,拙劣的演技是混不过去的。的确,我消极、胆怯了起来。

看了看手表,我来到这个房间已经过了八分钟。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去卧室看看动静。但沙也加却不在。

“沙也加!”我大声呼喊着,朝楼梯跑了过去。飞奔到楼上的夫妇房间后,发现她正蹲在衣柜前。

沙也加回过了头,就像录像里的慢镜头一样,手上拿着本该夹在圣经里的动物园门票。

“沙也加……”我又叫了一声。

她嘴唇微动,一开始是喘气的声音,然后才出了声。

“为什么?”她说,“房子着火的那天,果然御厨夫人去了动物园啊,可这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和夫人一起去了动物园?”

“你?怎么可能”我试图一笑而过,不过却没成功,脸不自然地抽搐着。

沙也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摇摇头。

“确实去了,我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在我很小的时候,那个牵住我手的女人,虽然长相不记得,但穿着和服。那不是我母亲,因为我母亲是不会穿和服的”

“这是错觉,你肯定记错了”

“那这是什么啊?”说着她拿出那张门票,“二月十一日,就是发生火灾的那天吧。成人票和儿童票,刚才那封信上也写了,有人在动物园看到了御厨夫人”

我无言以对,得想一个像样点的借口才行。但由于心急如焚,迟迟找不到搪塞之辞。

“夫人去了动物园,究竟是和一起的呢?这个小孩儿是谁呢?不是我吗?”

“现在什么都不好说啊”

“你别骗我了”她用很低却很刺耳的口气说,“你刚才没把这个给我看吧?”她把紧紧握住副券的手使劲儿伸了出来,“我注意到你藏起来了,不过我想过会儿再看,所以装作没有看到”

“冷静点,你现在有一点犯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