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景文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在赌桌前头?,撸着袖子、踩着凳子吆五喝六的场面。

  四五七八几位皇子也?被?这一幕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身为皇子,他们何曾来过这样腌臜的地?方?反观小九,如?此?熟练,比在自己家里头?还自在。

  将手中的扑克换成是骰盅,叶朔几乎是跟对方同时?摇了起?来。

  骰盅叮铃咣啷,看的人眼花缭乱,看着自己儿子如?今如?此?兴奋,景文帝更是脸色铁青。

  “咚”的一声,骰盅同时?落到桌子上。

  两人赌的也?简单,就是比大小而已?,叶朔也?没多犹豫,当率先揭开了自己的骰盅。

  “五气朝元,承让承认。”

  骰盅揭开的那一刹那,五枚六个点的骰子犹如?盛开的花朵一样,看得人直眼晕。

  叶朔略显玩味的看向?对面,如?果他刚刚没听错的话对方应该也?是五个六点,所以这把算是平局。

  显然对方也?没想到这清露坊的老板竟也?是个高手,自己这回倒是遇到对手了。

  看样子得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了。

  见两人一局不成还想开下一局,景文帝却是彻底坐不住了。

  赵锦川浅浅的吸了口气,赶忙上前:“顾绍!”

  叶朔下意识的回头?,紧接着,他眼睛都直了。

  那几个人的身影,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自己怕不是骰子摇多了摇出幻觉了。

  见只见景文帝黑着脸站在那里,再加上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四个人跟门神似的站在那里,尤其是四皇子,如?今正满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

  赵锦川浑然不觉,还在那里用眼神疯狂暗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几位贵人要……嗯?你跑什么?给我站住!”

  不等便宜爹开口,叶朔把手里的骰盅一撇,撒丫子就跑。

  赵锦川魂儿都吓没了。

  景文帝当机立断:“来人,拿下!”

  就差一点,叶朔就要推开窗子跳出去了,然而眼见马上就要成功了,却在最后关头?,被?人抓住了一只脚。

  扭头?一看,居然是四皇子。

  ‘四哥,你饶我一回吧!’

  撞见弟弟眼底的哀求,四皇子坚定的摇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死早超生。

  赵锦川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的胆子,赶忙在旁边劝道:“陛下,实不相?瞒,此?人乃前些日子微臣刚认下的义?弟,他平日里并不是这个样子,还请皇上明鉴啊皇上!”

  赵锦川还算是讲义?气,没遇上点事儿直接丢下叶朔就跑。

  虽然他现在,已?经做好了大义?灭亲的准备了。

  清露坊里头?人多眼杂,怕不慎暴露景文帝的身份,赵锦川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旁边的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九居然这么轻易,就在外?头?乱认哥哥了。

  难道家里头?的哥哥还不够多吗?

  五七八三?位皇子动作齐刷刷一顿。

  而旁边,见总瓢把子被?擒,叶朔花大价钱请来了两位江湖高手下意识的就拔出了腰间佩剑。

  叶朔见状,当即一个激灵:“别?别?别?,自己人自己人,别?动手。”

  叶朔无奈,来到景文帝面前,“噗通”一声,干脆利落的就跪下了。

  “爹。”

  两位江湖高手愣住,反应过来后,他们收剑低头?认错一条龙:“老掌柜。”

  景文帝:“……”

  景文帝已?经到喉咙的话差点给憋回去。

  至于一旁的赵锦川,终于彻底维持不住冷静的表情?了。

  若顾绍是皇子,那自己岂不是……

  “刚刚跟你赌钱的那人是谁?我怎么听他刚刚似是叫你师弟?”小王八蛋究竟在外?头?乱认了多少亲戚?

  叶朔闻言,赶忙解释道:“那人叫吴为用,是老师的学生。”

  景文帝突然觉得太傅可怜,恐怕太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教的坏学生,正带坏之前的好学生吧。

  “连太傅的势你都要借,可真有你的。”

  叶朔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太傅他老人家桃李满天下,不用白不用么这不是……”

  见现如?今那么多人都在往这边瞧,景文帝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到外?头?说。”

  景文帝并不想当一只供人参观的猴子。

  叶朔没奈何,只好跟上,临走的时?候他用眼神示意这里的掌柜,把他赢的银子收回来,不然待会儿估计就没了。

  走出清露坊之后,叶朔老老实实低着头?,准备听训。

  景文帝也?以为到外?头?就会安静了,谁知道到了外?头?,甚至比里头?还不如?。

  “总瓢把子好。”

  “总瓢把子。”

  “江城派的那群人又来咱们地?头?撒野了,总瓢把子,您看,咱们什么时?候纠结弟兄打回去?”

  从前的时?候叶朔一点不觉得这些称呼有问题,现在便宜爹他们在,叶朔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羞耻。

  当然对比起?他,景文帝和四皇子他们只会更为尴尬。

  小九在外?头?乱七八糟,弄的是什么啊这是。

  见对方浑然不觉,还一个劲儿的在催,叶朔扯了扯嘴角,道:“暂时?…估计是去不成了?”

  那人愣住:“啊?为什么啊?”

  叶朔指了指景文帝:“那个,我爹来了。”

  那确实,确实不大好。

  面容一肃,赶忙叫了一声“老爷子好”,随后几人飞快的离开。

  景文帝本以为事情?差不多就该到此?为止了,谁知道后头?还有更厉害的等着他呢。

  当叶朔看到尤掌柜带着人来巡视底下铺子的时?候,本能的就感觉到不好,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尤掌柜看到他之后,当即就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九公子么?”

  尤掌柜如?今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一张桃花脸芙蓉面,端得是艳丽异常。

  然而一旁的景文帝却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儿子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很快,景文帝预感应验。

  “九公子,上次我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因为之前叶朔曾经去过教坊几趟,尤掌柜便以为他是新来的,如?此?绝色,尤掌柜很难不动心。

  虽说后来澄清了误会,但尤掌柜却是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尤掌柜敢打包票,这少年的滋味必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尤掌柜不求天长地?久,能够春风一度也?是好的。

  而尤掌柜说的不是别?的,正是有关于春风一度的事。

  叶朔整个人都麻了。

  从前的时?候赵锦川还总是拿这些风流韵事来打趣他,现在好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景文帝都快被?气笑了:“你还去过那种地?方?”

  听到这个声音,尤掌柜终于成功的注意到了叶朔身边的这几个陌生人:“他们是……”

  叶朔忙道:“我爹,我四哥五哥七哥八哥。”

  尤掌柜当即就恢复成了正经的样子:“既然令尊到了,我就先不打扰了。”

  饶是尤掌柜,此?刻也?觉得尴尬。

  “说吧,你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朕?”

  等尤掌柜走了之后,也?不知道景文帝是不是气狠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叶朔没奈何,只好将便宜爹他们带到平安酒楼里头?。

  五皇子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等他上了二楼,看到上面的菜价的时?候,忍不住当即就是一阵怪叫。

  “一条鱼你要四十?两,你开黑店啊?!”

  叶朔:“……”

  不好意思,他就是开的黑店来着。

  而如?今景文帝看他的眼神,跟看社会的毒瘤也?没什么区别?了。

第170章 没收

  哪怕五皇子再不?识人间?疾苦, 也知道这四十两银子一条鱼绝对不?正常。

  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是嚣张,且更加证实了他?与?知州的牵连比想象的还要?深。

  景文帝这次来是准备处理太子的事儿, 结果没成想, 先逮到了小九。

  景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那边叶朔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然后开始迅速转移话题:“对了, 爹,四哥五哥七哥八哥,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让人通知一声?”

  这要?是派人提前通知一下, 他?怎么也不?能让便宜爹他?们看到那种场面啊。

  “还不?是因为你?”五皇子没好气道:“你都整整两年没回上京了, 父皇担心你,所?以才想在南巡的时?候,路过来看看你。”

  叶朔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放屁!

  这话纯纯就是在糊弄鬼,便宜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为了看他?,专程跑这么远。

  叶朔下意?识的就要?反驳,随后转念一想,干嘛要?反驳?既然他?们说是那就是呗, 拆穿他?们对自?己又没有什么好处。

  “真的?!”

  见弟弟先是一怔,继而混杂了激动、不?可置信和震惊的眼神,五皇子噎住。

  等等,他?不?会是真信了吧?

  自?己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四哥五哥七哥八哥, 我还以为, 你们还在生我气呢……”

  “还有, 爹,这才两年多没见, 你怎么就长白头发了?”这个其实一开始叶朔就注意?到了,对比起两年前,便宜爹的状态明显不?及从前了。

  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身上的威严也跟着与?日俱增,但脸上岁月的痕迹却是无?论怎么保养都无?法再掩盖。

  想必宫中?争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激烈一些。

  叶朔心头不?免一涩。

  小九在外头两年,越发的放肆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五皇子他?们心中?大骇。

  要?知道做为一个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老。

  景文帝同样也是如此,尤其是底下儿子正值壮年,他?却日渐衰老,犹如即将西沉的夕阳,使得景文帝每每照镜子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无?力跟愤怒的情绪。

  景文帝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恼怒,他?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太好,结果刚要?开口,却看到叶朔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切。

  “爹你最近身体可好?”

  旁人,不?论是谁,包括最亲近的王自?全也都对他?的衰老讳莫如深,半点不?敢提及,每每提起这一茬,这些人千方百计,想方设法都要?夸他?年轻,还有说他?活力更胜从前。

  但老了就是老了,人的命数就是这样,哪怕贵为天?子也无?能为力。

  骤然多出来了一个说实话的,景文帝还真有些不?习惯。

  半晌后,景文帝道:“是比着从前要?老了些。”

  “那父皇可要?少生气,少动怒,动怒容易伤身体。”

  看着你一句我一句的父子两人,一旁的赵锦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原来天?家,竟也有如此画面。

  赵锦川迅速低下头来,用喝茶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

  但他?那一刹那的变化,却还是被四皇子他?们看了个正着,四皇子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头澄清道,别,他?们平日里可真不?这样。

  最起码,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提父皇有白头发的事儿。

  天?色将晚,景文帝一行?本来是要?在这酒楼里头用晚膳的,但叶朔哪儿敢啊,就这平安酒楼里头厨子的手艺,只能说是饿不?死,要?是让便宜爹吃了这种东西,说不?得当?场就让侍卫把他?给咔嚓了。

  “这就是我在梁州的宅子了,虽说是跟爹你赐给我的哪一座没法比,但也还算是可以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叶朔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如今的住处。

  两年前荒废的老宅,如今早已经翻修成新的了,随着叶朔荷包逐渐鼓起,扩建都不?知道扩建几回了,宅子的面积也跟着一延再延。

  所?谓的梁州首富,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放眼望去,四皇子他?们严重怀疑,他?那句不?及上京是不?是谦虚。

  这处宅子,肉眼可见的比上京城的九皇子府还要?大。

  景文帝一开始还想着让他?把清露坊给退了,毕竟堂堂皇子,经营赌场,这传出去像什么话?这要?是叫那些老臣还有世家知道了实在是有些没面子。

  但等到了宅子里头之后,景文帝突然间?就迟疑了一下。

  这赌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暴利一些。

  “你有账本么?拿过来给朕瞧一瞧。”

  听到这话,叶朔下意?识的就警惕了起来,多么熟悉的语气,跟上辈子他?那些小伙伴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过年发压岁钱时?,他?们父母的语气是多么的相似。

  景文帝注意?到了自?己儿子眼中?的警惕,既好气又好笑?:“你那什么表情,朕还能贪你那点银子不?成?”

  完了,更像了。

  然而皇命难违,叶朔没办法,只能让府上的账房把清露坊的账本取过来。

  景文帝坐在那里,随手翻了翻,随后他?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么多?”

  来了来了来了。

  下一瞬,果然听到景文帝又道:“其他?的呢?其他?的一并也都拿上来。”

  “…给你看倒是没问题。”叶朔试图垂死挣扎:“但爹你得保证,不?能贪儿子的银子。”

  景文帝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说好的不?贪银子呢?!便宜爹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叶朔几乎是哭丧着脸吩咐下去的。

  景文帝看完之后,心中?十分的满意?。

  想想现代的赌城一天?的流水,再想想古代这种落后的生产力,无?怪乎连皇帝都会心动,舍了脸面也要?抢儿子的东西。

  “成了,正好国库里头缺银子,这些账本,就先放朕这儿吧。”

  不?是吧?这么黑?!

  叶朔起初还以为便宜爹要?个四五成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他?竟然一点都不?给自?己留。

  “爹啊!你可不?能这样啊!”一想到那么多东西说不?属于自?己就不?属于自?己了,叶朔忍不?住心中?悲愤,抱着景文帝的腿嗷嗷的哭。

  “你可是皇帝,哪儿能要?儿子的东西,岂不?有损于您圣明的形象?”

  景文帝却是压根不?吃他?这一套:“既然你是朕的儿子,那你的一切都该是属于朕的。”

  果然封建社会的家长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父权皇权压迫人啊!

  叶朔哭的越发的伤心了。

  虽说大部分情况下都不?需要?他?自?己动手,都是大把大把银子砸下去,让人替他?干的,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心血,整整两年啊!换谁谁不?哭!

  景文帝见他?一言不?合还跟小时?候那样撒泼打滚,好悬没气笑?了:“哭什么哭,朕又不?白拿你的。”

  小王八蛋如今已经快满二?十了,及冠之年按照规矩,也到了加封的时?候了。

  先郡王再亲王,想封亲王,总要?有个由头,有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吧?不?然的话他?那些兄弟心里头该不?满意?了。

  更何?况,眼下这种情况,小王八蛋手里头还是不?要?有多余的东西才好,免得惹人惦记,他?又没那个本事护住,到时?候省得还要?惹麻烦。

  叶朔一听这话,遂问道:“那爹你准备拿什么东西换?”

  东西眼见是要?没了,能拿点补偿也是好的。

  景文帝顿了顿,道:“一个亲王之位,如何??”

  两年的辛苦换个亲王,血赚好吗!

  叶朔立马就好了。

  “爹你真好,我就知道,爹你最疼爱儿子了。”

  景文帝:“……”

  景文帝只觉得小王八蛋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要?快,甚至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的。

  景文帝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再然后,叶朔问了一个让景文帝笑?容瞬间?凝固的问题。

  “对了,我三哥呢?刚刚四哥他?们不?是说他?也来了么,我怎么没见到人?”

  但凡是稍微了解朝中?动向的都不?会问这个问题,能问出来就证明他?确实一点都不?知情。

  见小儿子眼中?的不?解不?似作伪,景文帝怒气高涨仅仅只有一瞬,随即他?叹了口气,不?免为小王八蛋的直率和呆傻而感觉到担忧。

  自?己是他?亲爹也就罢了,来日他?兄弟坐上皇位,以他?这个性?子,早晚会吃大亏。

  景文帝并未直说,只是含混带过:“你三哥在邠州的时?候,朕提前让他?下船了。”

  叶朔总觉得提起太子的时?候,便宜爹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僵硬,里头肯定有猫腻,故而道:“那不?带我三哥的具体原因,您跟我三哥说了么?”

  叶朔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的想法很简单,从孩子的角度来看,父亲带着一群孩子出来玩儿,但单独将其中?一个给撇下了,被单独撇下的那个能不?多想吗?

  景文帝却是不?以为意?,即使是太子,他?也不?可能事事都交代清楚。

  见小儿子一直死揪着这种小事不?放,时?间?长了,景文帝也有些恼了。

  “既然你这么在意?你三哥,那你去邴洲陪他?好了!”

  自?己这么费心的帮他?筹谋,结果他?的心思全在他?那哥哥身上,连小九都要?跟自?己对着干,景文帝不?免觉得愤怒。

  嘶…

  便宜爹自?己倒还生气了。

  两年不?见,便宜爹的脾气倒是越发的古怪了。

  叶朔忙道:“我这哪儿是为了三哥说话,我这不?是为了您么?”

  景文帝冷笑?看他?,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叶朔见状,十分的无?奈:“爹最看重的儿子便是三哥,爹你不?会以为儿子看不?出来吧?既然看重,儿子又怎忍心见爹你伤心?”

  “若是能够避免,何?不?避免呢?”

  “如果爹你实在是觉得没面子,抹不?开脸,那就让儿子代你转达好了。”

  “来人,纸笔伺候!”

  完全不?给景文帝反驳的机会,叶朔已经把纸铺好,把笔握手里了。

  随后叶朔抬头,一脸认真:“好了,爹你开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