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就回家了。”

亚希子回答完,未绪接着说,我也一样。

“要是能够有证明就好了。”

“证明……”

亚希子双手托腮,歪着脑袋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没关系,可以了,我只是想问问而已。”

说着加贺的目光回到足球击盘上,他不想让来喝酒放松的人的扫兴。

他又开始练习起传球来,突然发现谁站在击盘的另一端,抬头一看,浅冈未绪正在摆弄着操作小棒。

“请您老实告诉我吧。”她说,“警察对于昨天的案件究竟想怎样结案呢?是想把叶琉子作为杀人案件的犯人送进监狱呢,还是想证明是正当防卫释放叶琉子呢?”

加贺停下手,看着她的眼睛,未绪正垂着脑袋。回头望桌子的方向望去,剩下的那三人也摆着一副等他作答的姿态。只有服务员默默地切着什么。

“我们的工作是,”加贺开口了,“彻底查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一切水落石出后,最后的判决是取决于检察官或者法官。”

“听上去像是应付我们的话,你们不是应该先有一个假定,然后进行搜查去验证它,难道不是吗?”

说这话的柳生依旧瞪着加贺的脸。

“你所谓的假定是什么?”

“我可不知道。”柳生耸耸肩。

“我们对于齐藤叶琉子这个女孩儿一无所知,完全是一张白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查明真相所在。请不要忘了,你们相信我们就等于相信她。”

说完他继续捣鼓操作棒,中路的前锋敏捷一转身,把小球踢入了对方的大门。

5

弄清男性死者的身份,已经是案发后的第三天的事了。一个女人自称他可能是自己的恋人。

女人的名字叫宫本清美,居住在埼玉县,说自己是自由打工者。据她所说,因为自己的恋人不知去向而向埼玉县警方提出了搜索请求,然后警察拿出一张照片问她是不是此人。

石神井署的年轻搜查员和加贺两人带着清美到了地下停尸场,她一看到尸体就“呃……”发出了打嗝似的声音,然后哭叫着“怎么会这样啊……”。加贺问她是不是这个人,她也只是哭喊着“怎么会的,你怎么变这样了啊……”。

好不容易让她情绪稳定了下来,就把她带到刑事课的角落里的一个接待室,到那里进行问话。然而她还是非常激动,话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花了不少功夫才了解到了大致情况。

清美说,男人的名字叫风间利之,年龄25岁。在当地的美术大学毕业后没有固定工作,边打工边进行深造。在这个时候结识了清美,她刚大专毕业,并立志要成为一名演员。

风间在这两年里,为了学绘画独身一人去了纽约。在那儿生活了一年后,又回到了日本。他好像非常喜欢那里的生活,打算以后还要去,为此他一直在存钱。案发那天,离他再次出国只有两天时间。

“两天后就去纽约?”

小林问道,清美回答“是的”,用湿了的手帕擦了擦泪水,又重新迭好。

“这次好像准备去一个月左右。”

“原来是这样,那怎么会发现他行踪不明?”

“我们约好在他出国前再碰一次面的,可是我左等右等他就是不联系我,所以我主动打了电话给他。但是没有人接,我觉得很奇怪,不过那个人经常会做出一些不知所以然的事情来,所以我以为他是住到他朋友家里去了。”

“但到了出发那天他还是没有出现,你没有觉得很奇怪吗?”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我猜想可能是航班发生了变更,他之前就出发了。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被杀……”

说到这里清美又哽咽了,过了几分钟,她才恢复到能说话的状态。

“那你为什么不报案呢?”太田问。

“到了美国他本来会立刻打电话给我的,但是却没有。所以我心里有点不安就去他住处看了看,发现门口塞满了报纸。他要是去美国的话报纸应该取消预订的,所以我就起疑了……”

“然后你就向埼玉县报了案吧?”

清美用手帕捂着眼睛,点了点头。

太田和小林对望了一眼,歪了歪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加贺问清美,她把手帕拿开,稍许想了一下,“应该是他原定出发日的三天前。”

也就是案发前一天。

“那个时候他确实打算三天后出国的是吧?”

“是的,那当然。”

“带够了在那边的生活费吗?”

“还用说嘛,要是没钱的话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去的”

“他带了多少存款呢?”

“嗯,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大概两百万左右吧。”

听到这里加贺看了看两位前辈,要是清美说的是实话,那么风间利之并没有金钱上的烦恼。

“和你见面的最后那天,他有没有说还得做什么事?”小林问。

“就是把订的报纸取消,去跟大家告个别什么的。”

“他有没有说过要去芭蕾舞团之类的话?”

随即她睁大了眼睛,好像一下子忘记了悲痛,“我可不知道什么芭蕾舞的事情。”

“那个人怎么会去芭蕾舞团那种地方……我觉得他应该连高柳芭蕾舞团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才对。”

“他对芭蕾舞完全没有兴趣吗?”

加贺问她,她直摇头,完全没有,回答道。

“我因为志向当演员所以曾学过一段时间芭蕾,但是我却从没听说过他和芭蕾有过任何沾边。”

加贺再次挨个儿望望另外两个搜查员,他们同样带着疑惑不解的表情。

当天加贺几个人就前往位于吉祥寺的风间利之的住宅。就像清美所说的他的邮箱里塞满了报纸,装不下的部分堆在了一边。

房间里有着比较明显的打扫过的痕迹,墙角还并排放着一直旅行箱和运动背包。鉴定人员开始采集室内的指纹,加贺他们则调查起包中的物品来。

行李箱里除了衣物之外,还装有绘画工具、书日用品等等。而书包里则胡乱塞着护照、驾照、装着3800美金的信封。这两个包看上去都没有全收拾完毕的感觉。

之后搜查员们彻底检查了房间,目的是为了找出可以表明风间利之和高柳芭蕾舞团或者是齐藤叶琉子之间有联系的东西。

“主任,你看这个。”

正摸索着书桌抽屉的刑警递给小林一张小纸片。

“这是芭蕾舞的入场券啊。”

小林自言自语着,把东西递给了太田。加贺从一旁观察着,薄薄的蓝色纸片上打印着:

“天鹅湖 全场 198*年3月15日 下午6点**分 ****大厅 主办单位:高柳芭蕾舞团 GS席一层九排15号”

“这是去年的日期嘛。”太田说。

“是啊。”

“可是清美说风间利之对芭蕾没有兴趣。”

“不过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哦。”

小林把门票递给了其它搜查员。

然而,其它能够表明他和芭蕾舞团有联系的东西一样都没发现。不光是齐藤叶琉子,证明和别的成员有关的物品也没有。

而且,这天晚上鉴定组关于指纹的报告也出来了,报告显示,风间利之的房间里,没有验出任何与案件相关人员的指纹——即没有发现和芭蕾舞团成员的指纹相匹配的。

除了风间利之曾经看过芭蕾舞团的公演——这是两者唯一的联系。

从第二天开始,对风间利之的周边展开了情报搜集。他工作的地方好像是新宿的一个设计工作室,另外他也做过一段时间吉祥寺小吃店的服务生。搜查员便从那时和他有过接触的人们着手调查。

加贺和太田两人这天又一次走访了芭蕾舞团,首先见了高柳静子,她却一口咬定完全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和芭蕾不相关也没关系哦,就风间这个姓你完全没有印象吗?“

太田有点不肯罢休,但静子猛然挺直了身板坐了起来,闭上眼晃了几下头。

“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姓。我本来就不可能认识小偷一类的人物不是吗?”

“不过,据我们调查,风间好像并不是为了盗窃而偷偷溜进来的,你真的联想不到什么吗?”

“联想不到。”

静子斩钉截铁。

走出接待室,太田回过头来露出一丝苦笑。

“真是态度极其冷淡啊。”

“可能是在报复我们不释放齐藤叶琉子吧,其它搜查员也说成员们的态度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算了,本来我们就是不受欢迎的职业。”

我跟署里打个电话去,说完太田走进事务所。现在这个房间的职员们都回来上班了。

等太田的这段时间里加贺往练习室的方向看了看,虽然一直都是集体训练的,但是貌似现在正是午休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跳。仔细一看那是浅冈未绪,加贺悄悄地打开门走了进去,坐在角落一个圆凳子上。

未绪在录音机里放着歌曲,并随之起舞。这首曲子加贺虽然听到过,但不知道是谁作的。古典曲风应该是错不了的,但加贺并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

然而即便是那样的加贺也被她的舞蹈深深吸引住了。她的身体几乎就像一只万花筒,与其说是跟随音乐节拍,还不如说和音乐完全合为了一体,展现出了多姿多彩的变化。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像用全身弹奏着什么。旋转、起跳、踮脚,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对谁诉说衷肠。然后更细致观察一下,发现她的动作出奇地到位。旋转的时候绝对不会偏离轴心,转接到下一个动作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多余动作,光是想到要具备这种技术和体力,并且为了保持下去所作的努力,加贺再次惊叹。

不料未绪的手脚一下子停了下来,来得像机械人偶停止一样突然。磁带的音乐还在播放,而她走到录音机旁,按下了中止。然后抬起头,表情看上去像是刚刚意识到加贺的存在。

“您来啦?”

“嗯,也就是刚才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加贺问她,未绪一声不吭垂着双眼,表情似乎很不安,拿起挂在横杠上的毛巾搭在肩上,这时加贺向她走了过来。

“真是跳得太精彩了,我是满怀着感慨看完的。”

被他一说未绪站住了,直瞪瞪盯着他的脸。

“感慨?”

“嗯,怎么能不感动呢?能够亲眼看到如此惟妙惟肖的舞蹈。”

她看到加贺说话时一脸严肃,稍许过了一会儿她眨了眨眼睛说道“谢谢啦”,脸上明显缓和了很多。

“你刚才跳的是?”

加贺的问题可能太过于简单,她歪着脑袋表示没听明白。

“刚才的是‘沉睡森林的美女’中的其中一幕吗?”

这一问,未绪才连连点头。

“是的,是弗洛丽娅公主的独唱部分。”

加贺不是很明白。

“什么时候公演?”

“下周日,在东京的广场大厅。”

加贺从口袋里取出小本记了下来。

“你之前说过您看过‘天鹅湖’对吧?”她发问道。

“是啊,那个时候你穿着黑色服装对吧?”

“我演的是黑天鹅奥蒂尔。”

“是的,没错,我觉得你跳得特棒。惊讶怎么能跳到那种程度……,不骗你哦。”

未绪看看下方,随后目光又回到加贺身上,此时的表情变得忧郁起来。

“请问,叶琉子还没被释放吗?”

这次轮到加贺把视线移开了。

“因为我们还有很多情况不是很了解呢,话说回来——”

他拿出风间利之生前的照片放到未绪面前。“这个男人便是死者,风间这个名字你之前有没有听到过呢?”

她立刻摇头,“没有。”

“我们现在大多数人都怀疑风间利之可能是想偷除现金之外的东西,所以我想问问你,这个芭蕾舞团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也就是被偷了的话会有危险的东西。”

未绪呆滞的表情只把目光对着加贺方向,和他的眼睛一对上立刻回到原来方向。看上去正在以她的方式考虑着加贺的问题。

然而她最后摇摇头。

“没有这种被偷了会有危险的东西,这个地方应该没有什么东西。”

“这样啊。”加贺说,“说得也对。”

“要是硬要说的话”,她又说,“应该是舞蹈演员了吧,不管是哪里的舞团,舞者总是最最重要的。”

“原来如此。”加贺点了点头。“或许真的如此,你们对芭蕾舞团来说就是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