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征一直皱眉想着,也没急着回答,这样沉默一会后,跟我们说,“疑团太多,咱们不要空想了,先往里走,等挖掘出更多的消息再说。”

其实我们仨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小天空之镜的妖物来的,算是给鬼角找找机缘,现在面对这个凹洞,我们满可以止步不前,要么观察几天来个守株待兔,要么就想办法挖地三尺,看看洞里有没有妖物的存在,但问题是,血凤她们的主要任务是调查天镜,我们不走的话,她们就要孤军深入,黎征也算为她们考虑,做个人情,带着我俩去帮帮忙。

这种帮忙很危险,但我和拉巴次仁都没意见,我不清楚拉巴次仁怎么想,反正从个人角度出发,我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不可能在这时候会把血凤几人推出去不管。

我们接着上路,而走出半里地后,地面上的凹洞就猛地多了起来,而且这些凹洞也把小天空之镜的气氛完全给打破了,就好像有人拿一把石子打在一面大镜子上一样,到处是凹点,甚至连反射出来的天空美景也都变得残缺。

我们缩小各自之间的范围,心里也都警惕着,而且我还特别留意脚下,不停留在凹洞上,不然真要钻出个妖蚯蚓,趁机顶住我**,再用电流给我过一遍,那这辈子我可就毁了。

其他人跟我想法差不多,但我们都错了,这些凹洞里是有东西出来,但不是妖物,而是一股股白雾。

这是突然发生的事,整个小天空之镜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遇到小地震一样,接着一股股白雾毫无预警的就从凹洞里喷了出来,高度大约两米,我冷不丁被这种变故吓一跳。

这很美,这些白雾就跟喷泉一样,尤其还在小天空之镜中,毫不夸大的讲,要是这里没有妖物没有异常的存在,这景色绝对能成为世界一大奇观。可我现在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念头,反倒举着霰弹枪四下瞄准。

黎征倒是看的明白,出言提醒道,“不要紧张,这白雾喷出的压力很大,应该来自于刚才的地质动荡,那个妖蚯蚓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吐出这么强的雾柱来。”

我被黎征一说,也反应过劲来,还暗暗责怪自己大意了,这两米高的雾柱,就算拿气泵打都费劲,更别说动物拿嘴喷了,而且往深了看,一方面我对凹洞有了新的认识,知道它们很深,甚至往地下延伸几十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另一方面我又猜测到,小天空之镜的下面一定有地下水源和地质空洞,再加上温度高,才会跟这凹洞配合着,上演了刚才那么诡异的一幕。

等我们都习惯这些白雾后,黎征就近向一个雾柱靠过去,还小心的凑上去闻了闻,对我们摆手说,“这白雾没害,咱们不要担心中毒的可能,只是白雾一起,这附近即将陷入一片朦胧之中,咱们要接着往前走很容易迷路,索性先在原地歇一歇再说吧。”

我知道现在这时候就地歇息的危险很大,毕竟周围雾蒙蒙一片,遇到意外我们很容易抓瞎,可反过来说,雾天里在这种布满妖洞的地方乱闯,更是活腻歪了的做法。

我们不得已下,都在原地蹲起来,静等白雾散去。

在白雾还不严重的时候,我特意抬头看了看,现在是上午,日头很足,我觉得这种白雾根本禁不住照,只要雾柱停止喷射,不出五分钟,雾气保准闪去。

可这雾柱喷起来没完没了,过了一个小时,我身上都被雾水沁湿的差不多了,它还没停歇的架势。

我想个笨招,凑到黎征身边说,“小哥,这么等没头,要不你把小狸放到天上去探探路,咱们试着走吧。”

黎征犹豫起来,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没同意,他舍不得让小狸冒险。

而就在这时,我脑袋疼了起来,左眼的涨裂感又来了。

我知道自己左眼也是个预警装置,它一疼痛就在表明有危险即将出来。我把左眼的事跟大家说了下,大家都没了蹲着的想法,站起来准备着。

只是左眼预警并没告诉方向,我们也不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方位出现,索性围成个圈,每个人都挑着一个角度观察起来。

拉巴次仁那边最先出现异常,他跟我们嚷嚷道,“远处有黑影,看数量是两个。”

我顺着他的话往他那边看,不得不说,这爷们的眼力很好,又稍等一会后,我才勉强看到这两个黑影朦胧的轮廓。

这黑影个头一高一矮,不过高的也没高到那去,凭目测也就跟我这身高差不多,我猜这是两个人,心里也来了好奇,心说难不成小天空之镜里又有别的特工事先潜入进来了?

带着疑问,我们都没动,静观其变。这俩黑影走路的速度很慢,甚至还有种走走停停的意思。

我当前问一嘴,“这哥俩是不是迷路了?”

拉巴次仁摇摇头说不像,又猜测道,“他们这种左顾右看的劲反倒像是在找东西。”

我没接话,也猜不出这黑影在找什么,而等离近了看清这俩黑影的长相时,我们都愣了,甚至还都扭头看向黎征。

我不知道拉巴次仁他们怎么想,给我感觉,那高个黑影跟黎征太像了,尤其那眼睛、下巴和嘴,只是这高个穿着一身军服,肤色有点黑,甚至看年纪也在三十岁左右,比黎征要大上一些。

倒不是我瞎想,从这相貌看,我不得不这么问黎征,“小哥,这人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么?”

没等黎征说,拉巴次仁就摇着头接话道,“宁天佑你别瞎扯,黎征是独生子,这事整个黎村都知道,尤其听老一辈人说,黎征出生那天,村里下了一场罕见的冰雹,可黎征一出生,冰雹就没了,当时大家都以为瘟神转世了呢,你说这么狠的角色,村里能有俩么?”

我知道拉巴次仁又在话里胡扯了,但他的意思我也明白,甚至也相信了黎征是独生的说法。

黎征望着这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人,一时间脸色都变了,甚至还有些失态的念叨一句,“阿爹。”

虽说他这声念的很小,但我们都听到了,我心里还猛缩一下,心说黎征的阿爹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而且看着还这么年轻。

不过令我惊讶的远不止于此,黎征又看着那矮个子,说了一句,“怎么力叔也在?”

我彻底迷糊了,力叔就是巴图的老师,跟黎叔一样死在天山,现在竟然结伴在我们面前出现,还背着一个老套筒(也叫汉阳造,是非常老式的步枪),我试图想解释这一切,但根本就解释不了。

有个女特种兵失神下喊了一句,“鬼,这是人的鬼魂。”

不得不说,我觉得她这话有点道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死去的人在我们面前出现了。

拉巴次仁则稳了稳神,扭头问黎征,“这是不是又是魑魅?我打一枪出去试试虚实。”

黎征心里很犹豫,脸上表情也都流露出来,这两个都是他至亲的人,不管是人是鬼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他让拉巴次仁开枪射击,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我也能理解黎征的心情,拉了拉巴次仁一把,又对血凤说,“帮个忙,打出一镖,射在他俩面前看看反应。”

血凤点头,拿出一镖撇出去,而且这镖准头不错,刚好刺在力叔脚下。

怪异来了,黎叔和力叔根本没在意这镖,甚至也一直没在意我们,就一同捧着一个地图,一边研究一边迈步继续前行,甚至这镖还直接从力叔的小腿中穿透过去。

我皱眉看着他俩,心说难道真像拉巴次仁所说,这又是魁魅搞得鬼么?

第150节

第七卷 天境魔缘 13 引路残魂(二)

我是被眼前这一幕搞迷糊了,可黎征却瞧得明白,等回过神后他还跟我们说,“这次咱们遇到的不是魑魅,而是残魂。”

别看我研究过爷爷的捉鬼残本,但对残魂这概念不了解,而且较真的说,我都不知道魑魅跟残魂有什么分别。

大家跟我想的差不多,也都把目光投向黎征。黎征进一步解释道,“残魂在古卷中的说法,是指死后魂魄被打散,但仍依附物品存活的三魂七魄。眼前阿爹和力叔的影子,叫做残魂没错,而用科学角度讲,该是一种电磁折射。”

我琢磨黎征的解释,又有所悟的点点头,接话道,“小哥,你是说,咱们所在的区域其实就是个磁场空间,而黎叔和力叔的影子就是一种回放么?”

“没错。”黎征肯定道,又举个例子,“这里的地形真是个奇迹,就跟天然‘摄像机’一样,在一系列偶然因素的作用下,记录了几十年前在此地发生的一件事,而在今天,它又偶然的把这事播放给我们看。”

从理智出发,我觉得黎征说的在理,但打心里我还有另外的想法,总觉得这种超自然现象也跟黎叔和力叔的在天之灵有关,他们或许真的想帮我们一把,带着我们走出目前困境。

想到这,我跟黎征强调,“咱们随两位老叔一起走如何?”

黎征点头说好,又跟大家强调,“你们发现没?我阿爹手里好像拿着一张地图,他们一定也是来调查天镜的,咱们跟上去,一定能找到出路。”

面上看,我们一伙人的举动很疯狂,竟相信了两个残魂,但我觉得,疯狂跟盲目不等,有时候疯狂一把未必做错事。

这两个残魂走的慢,我们跟的很轻松,或许是因为还能见到黎叔,哪怕是虚幻的,黎征情绪继续激动着。而我呢,倒是对力叔很感兴趣,他是巴图的老师,巴图的身手我很清楚,绝对是一个恐怖级的存在,可令我没想到的是,能训练出巴图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儿男子。

我趁空问黎征,“力叔的本领大不大?”

黎征心情很复杂,但却一改平时的低闷,变得健谈起来,他没直接回答我,反倒问血凤,“你对力叔了解么?”

血凤很肯定的摇摇头,表示对力叔一无所知。

黎征又说,“力叔是侦察兵出身,早期也在东南军区第X侦察大队效力,会打一手八卦游龙掌,最好记录是徒手击毙七个敌人,而且这七个敌人里还有两个是对方的特种兵,但这都不是他最拿手的,他的枪法很出众,在侦察大队有一个外号,叫蜣螂,不知道血凤听到过蜣螂的名头没?”

我听到这忍不住咳嗽起来,蜣螂是什么东西我可很清楚,俗话叫屎壳郎,是专食粪便的一种昆虫,我能从黎征话里听出来,力叔很厉害,但为何起蜣螂这个名字,这让我理解不透。

可血凤和那些女特种兵倒是都惊讶起来,尤其血凤,拿出一副大有改观的表情望着力叔残魂说,“原来是蜣螂前辈。”

拉巴次仁跟我反应差不多,还直言不讳的追问,“什么蜣螂前辈,这名头不好听,还叫力叔前辈好些。”

这次没等黎征解释,血凤倒是拿出一副极其尊重的态度解说起来,“蜣螂怎么不好听了?他的头名在整个狼牙特种队都很响,其实他原来的外号叫枪狼,打枪的枪,野狼的狼,只是听说他平时跟个顽童似的,跟队友关系都特别好,这才被队友逗笑般的叫做蜣螂。”

黎征嗯了一声接话说,“其实蜣螂这名头也没被叫错,蜣螂也有个美称,叫自然界的清道夫,而力叔呢,绝对是战场里的清道夫。血凤,现在狼牙队里还流传着蜣螂那句经典的话么?”

血凤应了声,还把那句话说出来,“只要给我一把老套筒,我就敢跟对方的狙击手叫板。”

这话说的很霸气,尤其望着力叔残魂上背的那把破枪,我心里的敬意油然而生,甚至也想着,自己没见过巴图这位恩师,真的很遗憾。

黎征从我流露的表情里看出我心中所想,而他也被影响的情绪一低落,指着力叔说,“他这辈子算是都贡献给组织了,甚至连爱情也不得不舍弃。”

我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望着黎征,而且血凤这些女特种兵也跟变个人似的,拿出一副小女孩要听故事的架势盯着黎征看。

我没想到力叔的经历能让这些后辈女兵这么感兴趣。

黎征叹了口气,讲起来,“我阿爹和力叔是铁兄弟,我所知道的,他们跟随其他一批特殊人员一起来到大峡谷,后来力叔又独自离开,去西苗逛了逛,听阿爹说,力叔对西苗的虫蛊感兴趣,想去开开眼界,在那里也认识了一位苗寨寨主的女儿,还发生过一段情缘,只是苗寨的规矩,若寨主无子,就要让女婿倒插门进来,后代随女方姓氏,继承寨主家业,力叔去了那苗寨,可在结婚当天却又逃出去。自古苗女多情,那寨主的女儿更是如此,为了等待力叔,终生未嫁,而且还怕有一天力叔回来时她变老变丑了,索性用了一种特殊法子,把百蛊种到体内,用虫蛊刺激身子强行驻颜,这也让她得了一个外号,叫百蛊魔君,可最后力叔和魔君再也没见,力叔跟我阿爹一起,为了对付妖物饿魇王,死在天山,魔君为了对付鬼凰后,死在西苗凤凰山,这两位的死,巴图和卢建军都亲眼见过。”

我听得很黯然,觉得力叔和魔君的感情真的有些凄凉,甚至不比义舞县疯木匠与青云的感情差多少,只是疯木匠和青云还能最终死同穴呢,可两位前辈却天各一方的埋入黄土之中。

血凤她们听得也有些低落,而且血凤是在役人员,对组织那些事比我了解的更多,她苦笑着说,“入了组织,身不由己,我只知道蜣螂在东南军区退役后,又加入了北虎部队无番组织,为组织寻找种子选手,并在一个寒苦之地训练着,现在想想,力叔当时一定很无奈,甚至他的逃婚也肯定跟组织有关。”

我赞同的点点头,其实刚才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觉得力叔这个人是个汉子,真要遇到心爱之人,也绝不会被那所谓入赘的规矩影响到,甚至害怕的去逃婚。

我们跟着两位前辈的残魂一路上一点危险都没遇到,也借机继续边走边聊起来。

说完了力叔,我对黎叔的兴趣也很大,也开口问了问黎叔的事。

黎征对这话题不敏感,又说了很多他阿爹的事。

他指着黎叔残魂,“别看我阿爹个子高,但身手一般,当初在东南军区都在后援工作,他也有个外号,叫智囊,血凤你听过么?”

血凤猛地一惊讶,按说她一个特种兵,不该有这种表情,但她却根本掩盖不住,还望着黎叔残魂直摇头,拿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架势说,“他就是那位智者?”

“是的。”黎征肯定的回答,“阿爹很博学,不仅对天文地理、五行周易都有很深的研究,甚至不夸张的讲,那个年代的其他信息,他也都知晓的差不多,在来大峡谷后,他也做了很多事情,让很多村落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最后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他让我当黎村的巫师,自己却离开这里回到天山隐居,那次饿魇王事件,我去晚了,不然阿爹或许不会死。”

黎征说到这被勾起伤心事,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但那也是没到伤心处,现在的他眼圈有点红,望着黎叔残魂愣起神来。

我和血凤互相看了看,都不再问话。

血凤想什么我不清楚,我心里想的是,黎征给黎叔一口一个阿爹,甚至在我刚来大峡谷时,他就说黎叔是他干爹,但现在一看,光凭相貌我就能肯定,这是亲爷俩,黎征百分之百是黎叔的儿子,而他跟黎叔之所以不能父子相认,或许是跟黎叔的身份有关吧,智囊也好,蜣螂也罢,在他们身上背负的无奈实在是太多了。

这两个残魂又带了一会路就停了下来,力叔还拿出一副奸笑指着一个方向,很兴奋的扭头对黎叔说话。

他奸笑时的表情跟巴图太像了,我都怀疑巴图那笑法是不是跟他学的,而且我还能感觉出来,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就在此时,地表又微微抖动起来,我们既紧张又警惕的看着四周。

雾柱突然停止了喷射,而我左眼的胀痛感也随之减弱,这还不算什么,黎叔和力叔的残魂也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征有想冲过去找残魂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强忍住了,只是在嘴里念叨一句,“阿爹,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