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周旋立刻怔住了,难道是某种暧昧的暗示?他不敢再留下去了,转身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了她的声音:“你还记得来这里的路吗?”
“我——记得。”
她还期望自己会再来吗?周旋的心里又是一抖,匆匆地跑了出去。周旋长出了一口气,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自从那晚的奇遇后,周旋一直都心神不宁,那女子的眼神总仿佛在眼前晃来晃去。小说再也构思不下去了,绞尽脑汁地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明白了——那把灵感的钥匙,就在她的手中。
他要找回这把钥匙。
周旋又去找那她了,按照三天前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家。那是一个下午,绿树郁郁葱葱地生长着,从底楼的院子里伸出枝桠来。
他按响了门铃。
“你终于来了。”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站在门口,“我已经等了你三天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好了。”
“我本来就很好啊。”
她呡起嘴笑了笑,看起来脸色也比上次红润多了。
周旋坐下来说:“那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次?上次我已经忘记了。我也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你记得我。”
她微微笑了起来:“我当然记得你,周旋。”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不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周旋总觉得她那副表情似曾相识,他冷冷地说:“你说话的口气就像个女巫。”
“女巫?你说的好,我喜欢这个称呼。还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谢谢你。”她又笑了起来,坐在周旋的身边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田园。”
“田园——很好的名字。不过,我还想知道更多。”
“为什么?”
“因为那天晚上的奇遇。”周旋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是一个作家,正在构思一部长篇小说。我想你会给我灵感的。”
田园点了点头,用一种夸张的语调回答:“对,你需要灵感,得不到灵感你会很苦闷。”
“你似乎很了解我?”
“事实上,我了解你的一切。比如——你的生日。”
她把周旋的出生年月日,一字不差地报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旋吃了一惊,他仔细地想了想,那天晚上她不可能看到他的身份证的。
“这不算什么。我还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你的父母和家庭,你写过的几本书的内容和细节。”
周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紧紧地盯着田园的脸,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着。不,除了上次奇遇以外,过去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你调查过我?”难道从一开始起,这就是一个引他上钩的阴谋?或许,一切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你是什么目的?是要利用我吗?”
“你说对了。”
她挑衅似地回答。
“既然,你知道我那么多,那你也要让我知道你的一些事,这样才公平。”周旋又注视了一下这房间,看不出有第二个人居住的迹象:“你是一个人住吗?”
“是的。”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田园停顿了片刻后回答:“我是搞戏曲的。”
“演员?”
“可以说是吧。”
周旋点了点头,怪不得她有这样迷人的气质,并且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墙上那张大幅照片上。
田园忽然说:“周旋,我想请你为我办件事。”
“你终于把最重要的话说出来了。你要我做什么?”
“先等一下。”
她快步走到里间去,捧出了一只黑色的木匣。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田园手中的木匣,看起来就像捧着个骨灰盒。
“周旋,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放心吧,这木匣子里面装的不是骨灰。”
她把木匣缓缓放到了周旋面前。
“那里面是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你所要做的,是替我保管好它。”
“保管?”周旋拧起眉毛想了片刻,真猜不透她心里想些什么。不过,如果只是保管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好吧。我答应你。”
田园微微一笑,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谢谢。”
她口中呼出的气息轻抚着周旋的耳根,让他的两腮有些泛红了。
“不过,就算是保管也应该有时限,总不能让我守着这木匣一辈子吧?”
“那当然,最多一个月。”
“没问题。”
周旋实在想不出,只不过代她保管这木匣一个月,能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不过,这木匣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田园又拿起了木匣,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周旋的手中,幽幽地说:“记住,不要擅自打开这只木匣。”
手里的木匣感觉凉凉的,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透过木匣表面渗入了他的体内。周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不会打开它的。”
她冷冷地盯着周旋手中的匣子,然后给了他一只黑色的皮包,让他把木匣放到包里。
田园又叮嘱着说:“记住我的忠告,好好保管它,千万别丢了。”
“那当然。”周旋靠近了她,“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不。我只是有些累了。”
“你是在要我走吗?好的,我现在就走。”
周旋带着木匣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回过头来问:“田园,我今后还能来找你吗?”
“随时随地都能来。”
木匣提在包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周旋不再说话了。他匆匆离开这里,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像玻璃碎片一样洒在他的脸上。
从田园手里拿回这只神秘的木匣以后,周旋就把它牢牢地锁在自家的保险箱里。
第二天,周旋离开了上海,去和外地一家出版社商谈书稿的问题。在那座炎热的城市里,周旋度过了无聊的几天,大部分时间并不是谈稿子,而是在各个旅游景点闲逛。炎热让周旋喘不过气来,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买了飞机票赶回了上海——他想见田园。
从飞机场出来,周旋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田园那里。
一个小时后,周旋背着旅行包,风尘仆仆地跑进了田园那栋小楼。
他按响了门铃,但里面仍没有任何动静。这时一个保安走过楼道,有些异样地指着田园的房门问:“你找住在这扇门里的女人?”
“发生什么事了?”
“她死了。”
瞬间,周旋感到背上的旅行包变得异常沉重,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保安说今天早上,钟点工按时来为她打扫房间,结果发现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当时已经断气了,后来警察也来勘察过现场。
周旋还是不敢相信,他又跑到公安局去问了问,结果证实了田园的死讯,经检验死因为心脏病突发。
虽然满头大汗,但心却好像掉到了冰里,周旋不敢再追问下去了,否则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周旋闭起了眼睛,挡风玻璃上仿佛浮现起了田园的脸——她死了,她居然死了。除了名字和职业外,周旋还对她一无所知。是的,她很漂亮,也许还很富有。她还是个戏曲演员,一个引人注目的女戏子。可现在就这么死了,死在自己的床上。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
他忽然想到,田园在这个世界上,还留下了一样东西——木匣。
木匣正锁在他家的保险箱里。
刚回到家里,周旋就打开了保险箱——他多希望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梦。
然而,他摸到了木匣。
感觉就好像摸到了田园的皮肤,一个死去的美丽女人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