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像这样介绍拓也。星子一面动刀叉,一面说起在美国留学时吃过的一些难吃的菜。或许是相当不甘心,话题无穷无尽。她一直滔滔不绝地说到上甜点为止。拓也小心翼翼地绝对不打断她的话。因为他知道一旦那么做的话,星子的心情会立刻变差。

  “对了,那起命案进行得怎么样了?”用完餐后,她问拓也。“警方好像完全找不到犯人。”

  “不晓得……总之调查好像遇上了瓶颈。”

  “什么事那么费工夫呢?”

  “很多吧,室长的行动好像也有很多令人费解的部分。”这不是警方的见解,而是自己的感想,拓也不禁脱口而出。

  “令人费解?未免讲得太好听了吧。”星子尖声说道:“那个人只是在违抗仁科家罢了。除此之外,他就是个空壳子。”

  “你对他依然毫不留情耶。”拓也面露苦笑,那一瞬间他忽然心想:意外事故的证人到直树的办公室找他商量之后,直树为什么马上向敏树报告呢?如果像星子所说,直树凡事都要违抗仁科家,当时使用别种手段才是直树的行事风格,不是吗?

  拓也想到,先前之所以无法释怀,就是因为这件事令他耿耿于怀。

  “你干嘛突然安静下来。”

  拓也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星子瞪着他。“不,没什么……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接着去‘华屋’,我要找耳环。”星子站起身来,快步走向门口。

  “华屋”是一家面向银座大道的知名珠宝店,虽然店内也卖衣服或皮包等,但主要商品还是从各国名店进口的名牌珠宝。星子一进店内,马上走进内侧和一名看似店长的男人交谈。与其说是奢侈,看在拓也眼中,只是觉得愚蠢,花好几百万在这种无聊的玩意儿上,有何乐趣可言?

  星子按例擅自挑选耳环。对拓也而言,反而感谢都来不及。

  拓也和看画时一样,目光在展示柜中游走。这里之所以比看画稍微令他感兴趣,是因为价格吸引了他,这种小石头要一千万?简直荒谬。

  喔?拓也停下目光。因为展示柜里有一个他曾看过的胸针,金色的花瓣、中间镶着钻石,这和在康子家中看见的一模一样。拓也一看价格,八十七万圆——这种价位的商品在这家店中不算贵,但也并非一般粉领族随便买得起。

  “你发呆在看什么?”突然间,星子叫他。他心头一怔。她看进拓也刚才在看的展示柜中,说:“Chaumet的胸针啊。这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这品牌叫Chaumet吗?”

  “是啊。拿破仑的最爱,法国历史最悠久的老店。我不太喜欢就是了。”说完,她轻轻敲了敲展示柜。“对了,今年我爸爸去法国时,说他去了Chaumet,买给我一串不怎么有品味的项练。”

  “专任董事买项链给你?”拓也嗓门变大了,“真的吗?”

  “真的啊。怎么了?倒是我们走吧。这家店已经没救了。没有半件好货。”

  星子开车送拓也回公寓。她在吃饭时喝了红酒,所以是酒醉驾车,但是她好像丝毫不以为意。

  “今天谢谢你陪我。玩得很开心。”星子边切方向盘边说。拓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第一次像这样向自己道谢。

  到了公寓,这次换拓也道谢了。然后他向星子道晚安。

  “晚安。啊,等一下。”星子叫住想打开车门的拓也,右手环过他的脖子,毫不犹豫地覆上他的唇。她的双唇触感柔软,但是缺乏性魅力。

  “这是今天的奖赏。”她离开拓也的唇,嫣然一笑。从装模作样中,感觉得到些许羞赧。他心想,这是她至今最美的表情。

  “那,晚安。”拓也说道。

  “嗯,晚安。”

  拓也下车,回头说:“噢,等一下。你知道专任董事的血型吗?”

  “血型?”她皱起眉头,“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有点好奇……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应该是AB型。”

  “AB型……”

  “下次接吻之后问这种事,我可不饶你唷。”星子话一说完,用力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拓也回到家关上大门。那一瞬间,他笑了出来。实际上,一股无法压抑的笑意从肚子里涌上心头。他心想:搞什么鬼啊?!康子竟然也和仁科敏树有一腿。原来孩子的父亲是那个老头子——

  “康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堕胎了。”

  他心想,这也难怪。因为孩子说不定是敏树的。这么一来,她就能够拿到不愁吃穿的赡养费。顺利的话,还有可能混进仁科家。拓也想起了刑警前几天说的话。

  康子的父亲一直支付赡养费给外遇对象,弄得妻离子散。康子会不会是想透过让自己站在相反的立场,消除这份怨念呢?

  “这是赌博。她确实下了大赌注。”但是,拓也马上转念一想。这果真是赌博吗?敏树和康子分别是AB型和O型。这么一来,如果生下A型或B型的孩子,康子也能主张那是敏树的孩子,不是吗?而O型就推给拓也就行了。结果孩子的血型是B型。拓也又笑了出来。他心想:搞什么鬼啊?!桥本和直树是A型,康子从一开始就将他们排除在外了。

  他们白死了——这么一想,拓也又觉得可笑。

  但是——

  直树不晓得敏树和康子之间的事吗?就像拓也从那个胸针察觉到的一般,他会不会也知道呢?如果他知道的话,事情就会有所不同。直树是否害怕仁科家的接班人出世呢?因为他的野心是掠夺仁科家的财产,毁灭仁科家。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直树恨敏树入骨。透过一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产生关系,终究是令他无法忍受的状况吧?

  “关系真是错综复杂啊!”拓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低喃道,这次他没有感到笑意。

  7

  宗方敲了敲门,隔了半晌才传来“请进”的声音。这是敏树平常的习惯。宗方缓缓推开门,敏树正对着书桌看书。他抬起头来,摘下老花眼镜。“知道了吗?”敏树以低沉而洪亮的嗓音问道。

  “知道了。”宗方答道。

  “结果是什么?”

  “B型。”

  “B型……确定吗?”

  “我是问认识的报社记者,我想没有错。”

  敏树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就此沉默。宗方站在原地,等他下一句话。“也就是说,”他闭着眼睛说:“很有可能是我的孩子。”

  “正确来说,是您的孩子……对吧?”宗方没有抑扬顿挫地说。

  敏树睁开眼睛,眼神锐利地瞪了有话直说的女婿一眼。

  “嗯。没错。”敏树不带感情地答道:“这次的命案,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啊。”

  “您原本打算领养吗?”

  “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敏树说:“但就算是女孩子,我也打算尽我所能地照顾她。所以我事先告诉康子:如果怀孕的话马上告诉我。”

  “她自己会不会也不确定孩子是专任董事的呢?我想,她是打算等孩子生下来,确定血型吻合之后再告诉您。”

  “如果血型不合的话,她打算怎么办呢?”

  “那种情况下,她大概打算依靠和孩子血型吻合的男人吧。这对她而言,应该是一项赌注。”

  “原来如此,但是会下这种赌注的女人,不可能选择自杀。”